蘇離寒的棺槨在她還未至家的時候便被擡走了,最終的告別也隨之消散。聖旨一降他由校尉又成了將軍,只不過是護靈將軍。入皇陵守護皇家先祖,說是光榮,她卻不願。
“不過是進宮一趟罷了,個把時辰我就回來了。”挨不過身後衆人火辣辣的目光,蘇驚墨無奈的回頭安慰着緊跟她三步的人們。
“大小姐您走您的,我們就是順道。”頭裡的僕婦擦了擦手,笑模樣的說道。
“是啊大小姐,我們就是順道,您不用管我們。”
“大小姐,您不用管我們。您是不是不舒服?那您是不是不用進宮了?褚侍衛,你幫着說句話啊。”所有人都點點頭,擔憂又熱切的看着蘇驚墨。他們備受相府恩惠,大少爺過世,他們多少也知道點內情。大小姐雖然不說,他們卻能看得出來。
褚衣站在後頭,見衆人喊起了他,也撓撓頭咧嘴一笑,心中暗道,主子的打算與他說過兩分,這宮裡可得進一進。不過衆人擔心的也讓他溫暖幾分。
“範嬪邀請頻頻,後宮又有那夢貴妃。這一趟你要十分警惕,多加小心總是沒錯。降香和落星去了你表姐處,讓褚衣帶幾個侍從隨着你去。也好叫家裡放心。”蘇彥霆從衆人讓出的道中默默走出,寵溺又擔心的摸摸蘇驚墨的頭髮,示意隨身的侍衛跟去。
“褚衣跟着我就好。一會兒我就回來,範嬪娘娘尋我,八成也是爲了四公主。當是爲難不了我幾分。我快去快回,回來給爹帶裕錦記的栗子餅。”蘇驚墨看見遞給她兩件披風的侍衛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顫顫睫毛並不想帶這麼多人前去,尤其是那個讓她實在彆扭的人。
“不願就不願吧。”蘇彥霆柔和了目光,無奈的示意褚衣跟上:“照顧好大小姐。”
“是。”
那侍衛也感受到了蘇驚墨的變化,無辜又疑惑的愣了下來,規規矩矩的什麼話也沒說,乖乖的站在蘇彥霆身後抿了抿脣角。
蘇驚墨回頭露出一個寬慰的笑意,安穩的坐在轎中。
“哎,被嫌棄了啊。”蘇彥霆負手望着遠去的轎子,低低說了一聲。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聽見的人也不少,登時大家也以爲是蘇彥霆傷心蘇驚墨拒絕了他的好意,忙打起掩護來,只有被蘇驚墨明顯涼意看了一眼的侍衛,明瞭的露出苦笑。他哪裡做的不好惹得她不悅了?
“褚衣,那個侍衛是什麼底細。”蘇驚墨摸了摸下巴,問道。
“家世清白,普通的緊,沒什麼特殊之處。屬下暗裡試過他幾分,不過有點拳腳,內力很是輕微。不像是能破窗打碎茶杯的準頭。”褚衣自然知道蘇驚墨問的是誰,將自己的所知說了出來。
摩擦着手腕的木鐲,聽着這消息還總是放心了些許:“我總覺得他大有來頭,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事情來得太多,心緒受了影響。罷了,回來再議吧。”
轎子穩穩停在宮門
,後頭的馬車也停了下來。無巧不成書,這從馬車上下來的正是那許久未見的端思郡主。
她身懷六甲,行動十分不便,臉上不施粉黛,通身是寬鬆舒適的廣袖長裙和溫暖軟和的披風。身旁的綠輕照顧的仔細。
蘇驚墨看見了她,她也看見了蘇驚墨,二人相識一笑,禮貌性的相互離近了微微施禮。
“你可還好?”端思郡主先開的口,一手覆在隆起的腹上。面色有幾分憔悴,卻能感受到其即將爲人母的溫潤和慈愛。竟是將她鋒利的眉眼都溫和了下來。
“有何好不好的呢,還不是要過日子。不過你能問候我,我記在心上,還是要說句謝意。”蘇驚墨離着端思郡主並排有兩步的距離,既不顯得生疏又叫人有安全感。
端思郡主抿抿脣,對於蘇驚墨既是莫名的敵意又是止不住的想要結交。她雖然嬌慣到大,卻不是笨人。何況她的情況也深受威脅,能結交的人她都會抓緊。所以她纔會冒着被整治的危險,將厚禮送去蘇離寒的喪禮。
“我們各自小心吧。”踏入宮門,端思郡主一改往日虔誠興奮,反而如臨大敵。
蘇驚墨但笑不語,淺談了兩句便左右分開了道路。
杜綾殿中的美婦已經備好了茶水果點屏退了四下的宮女太監,見着蘇驚墨前來眼睛一亮,卻沒有說話。
“臣女給娘娘請安。”
“起身吧。”範嬪笑盈盈喚着蘇驚墨,示意她落座。目光觸及到褚華,幾不可查的皺了皺眉稍。
“咱們不過在宮宴上見過兩面,平時倒聽得芷兒常提起郡主。今兒看着一套書卷,忽的想起郡主來,便興起請你進宮小談,耽擱郡主的時辰了。”
範嬪眉眼溫和,長相在這美貌聚集的後宮並不出挑。她沒有大氣貴氣,偏有一股旁人難以學來的和氣。
“娘娘能想起臣女,是臣女的福氣。”自然而然的回施一禮,心中的戒備暫且也沒有放下。畢竟她們可算是敵人呢。
“郡主大氣,舉止得當。不像是芷兒,自小到大便是如此膽小,上不得檯面。雖是本妃親生,這點也不得本妃和皇上的心思。”
範嬪面色黯然下去,眉稍輕蹙好似親戚拉家常。
“四公主溫婉……”蘇驚墨機械的回答,卻被範嬪擺手打斷。
“你不必爲她說好話,她有幾斤幾兩,本妃這當孃的還不知道。只是她這性子旁的無妨,卻容易亂了方寸,害了別人。如那晚,險些害的郡主受傷。只是可惜了蘇將軍。”
範嬪愧疚的看着蘇驚墨,目光請求:“雖說蘇將軍落了好名聲,可人去了又如何知曉呢?這孩子日日夜夜憂心着,又膽小的不敢說。本妃雖是沒臉請郡主原諒,但求郡主能看在本妃一片真誠的份上,能讓本妃和芷兒補償幾分。”
若是範嬪如果和鳳沛芷一樣的話她還能上手段,如今這範嬪將這罪名認了,求她了,反倒不能
鬧的太僵。
原來說來說去,還是圍繞着鳳沛芷。暗啞了嗓音,大哥的死始終都是梗在她喉間的刺:“娘娘想如何補償?”
“孩子。不要怪本妃心狠,偏心自己的孩子。只是如今事態已成,芷兒也要出嫁了,沐先鋒又是蘇將軍的好友。本妃實在不願郡主記恨芷兒,卻將那真正的射殺蘇將軍的兇手給漏過去。如今,可千萬不能蒙了頭腦。”
範嬪嘆了口氣,婉婉勸着:“本是不可說。本妃卻可告訴郡主,那批刺客,本是意圖刺殺夢貴妃,沒想到竟是誤殺了這些個人。皇上寵她,自然不能放過,順着查下去,想必不久也能出了結果。郡主節哀吧。”
“多謝娘娘告知。”沉寂的眸子動了動,終歸化成一個笑容,再多餘的話她竟不想再說。
她的冷漠和平和是範嬪沒有想到的,一時拿捏不準她的心思。只是範嬪也並不受影響,假裝沒有看懂,叨叨讚歎着蘇離寒的平生:“只是可惜天妒英才……不過說句郡主不愛聽的。”
“將軍身手不凡,如何躲不開那羽箭呢?唉,或許爲郡主而死,這對蘇將軍來說也是最好的,最起碼不用……”
說到最後搖了搖頭,頗是沉痛。
“娘娘不妨直說。”範嬪如此說,便是要勾起她的興趣。不過如範嬪所願,她確實挺好奇那後半句話。
“征戰沙場的將軍,拘謹在這四角的地方,受着那女人的找茬和皇上的不分明的責罰。想必這樣的日子,他也是受夠了。人說士可殺不可辱,蘇將軍向來是那樣的受人敬仰,是正義凜然的勇士,難免心裡有口氣壓不下。只怕他一時想歪了啊。”
苦惱又着急嘆息的搓着雙手,範嬪水眸擔憂,好似在擔心着自己的骨肉般虔誠認真:“唉,說這些做什麼的呢,畢竟人都走了。再計較這個,也給自己徒添傷悲。”
“娘娘說的是。人死如燈滅,什麼也都是枉然。何況如今家中還有事情需要打理,宮中臣女也不清楚。怕是也只得……如此了。”極快的笑了一下,
“你是明白人。芷兒擅自給你送了請帖,本意便是向你示好。只是這孩子心眼簡單,竟然忘了蘇將軍的喪禮。實數不妥。在此,本妃替她給郡主賠罪了。”範嬪彎彎嘴角,輕聲說着抱歉。
“公主好意臣女心領。”頓了片刻,蘇驚墨纔回復。
範嬪的意思無非是試探試探她的口風還有替鳳沛芷告罪求諒,將此事引入夢貴妃身上。
看她眉眼之中的愁緒,可見她這段時間過的也並沒有多如意。不過正如範嬪之意,那射殺大哥的兇手她還沒有見到。
“本妃知道郡主重兄妹之情。然而本妃確實不知如何幫上郡主。不說旁的,當日六皇子那孩子也爲皇上而深受重傷,太后娘娘可是心疼的緊,更是不會放過幕後黑手。郡主不妨……”
範嬪抿茶嚥下後來半句話,只投給她一個深意的眼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