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正一過,薛茗予梳洗好剛從淨房裡走出來,錦瑟正在將羅漢牀上的被褥鋪好,簾子就被挑開,薛茗予還以爲是錦繡送茶水進來,也沒回頭看,直到幾息過去,後頭還沒有錦繡的聲音,而鋪好牀的錦瑟轉過身來卻直愣愣的立在牀前,薛茗予眼皮子一跳,回頭一看,紫漆描金山水紋海棠式圓桌前,面容消受清矍的覃紜修正坐在輪椅上,靜靜的看着她。面色黃暗,鬢角帶着溼冷的露水,腿上蓋着厚厚的毛皮毯子。
“你回來了?”薛茗予喉嚨裡哽咽道,眼眶裡忍不住就溼氣縈繞起來。
“嗯,我回來了。”覃紜修斜斜勾起脣角,那淡淡的俊逸笑容,彷彿是冰山融化時那一瞬間的天地恍惚。他從寬大的披風裡朝薛茗予伸出手來。
緩緩走過去,薛茗予在輪椅前蹲下,伸出白皙的手指捧住覃紜修指節寬大的手掌,輕輕放在臉頰上。推了輪椅進來的無琴,將手上的熱茶擺好,就輕手輕腳出了屋子,後面跟着剛剛回過神來大氣都不敢出的錦瑟。
“孩子呢?”覃紜修掃視了一下屋子,羅漢牀尾的牀上,搭着的被褥,卻是空空的,也沒聽到孩子的哭鬧聲。
“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笑笑在太夫人那邊睡下了。明兒一早就送過來的。”薛茗予咬咬脣,想到那個聯繫起他們骨血的孩子,嘴角終是有了溫柔的笑意。
“笑笑……乖不乖?”這是當初他們一起選的名字,覃紜修在齒間回味。
薛茗予頭,“乖。能吃會睡,白白胖胖的,丫頭嬤嬤們照料的也好,出生後都沒病過一回的。”
覃紜修幾不可聞的嘆氣,他錯過了那麼多的重要的時光,自從踏進了山莊大門,才覺得心房又有溫度了一般。“讓廚房給我下碗麪吧,在宮裡頭沒怎麼吃。”感覺到指尖溼漉,覃紜修嘆息着去擦拭埋在自己腿上的臉,又怕自己指腹的老繭弄痛了她,只敢換了手背輕輕撫拭。
薛茗予吸吸鼻子,拿袖頭胡亂揉了揉眼睛,“好,我讓丫頭去傳,紅油肥腸面可好?”
覃紜修笑了,“好,就想吃紅油肥腸面。”
薛茗予急急出去,片刻再回來時,除了還有紅紅的眼眶,面上已經平靜了許多。“面一會兒就該來了,先梳洗一下吧?
見覃紜修頭,薛茗予就上前憋着氣才推動了輪椅往淨房走去。淨房的側門那邊聽到動靜,立馬有婆子機靈的送了熱水過來。薛茗予試試水溫,又添了兩瓢熱水,才紅着臉仰頭問道,“我……我幫你洗?”從覃紜修一進屋,她當然就看到了他坐在輪椅上不曾起身,她心疼得都不敢問出口,可是此時問出口臉上又臊得慌。
覃紜修胸口悶笑出聲,他捉狹的擠擠眼,“爲夫豈能那般沒用,你去給我找衣裳去吧。”着推開腿上的厚毯子,就站了起來。薛茗予立馬臉更紅了,趕緊轉身出去拿他換洗的衣裳和乾淨的巾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