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與太后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疑問。
從表面上看來,這只是一出意外,張太醫應當沒有料到,齊太嬪會死。在齊太嬪死了之後,方匆匆忙忙地回太醫院向院正告假。
可若真是如此,從張太醫離開,回太醫院告假,出宮回家,到現在,也並不是太久。若非早有預謀,張太醫又怎麼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家裡值錢的物件盡數搬空,逃之夭夭呢?
只是,若是早有預謀,張太醫應當可以做得更爲妥帖,而非像現在這樣漏洞百出。
“屬下問了張太醫的鄰居,鄰居說,張太醫的家人從夜裡就叫了馬車,開始往外面送東西,她好好奇問了張太醫的妻子,張夫人說原來住的院子太小,已經找好了大些的院子,要搬家。”侍衛繼續道。
昭陽眉頭微微一蹙:“張太醫從什麼時候開始值守的?”
“昨日傍晚就開始值守了。”侍衛應道。
昭陽手指輕輕敲了敲椅子的扶手,昨日傍晚張太醫入宮開始值守,夜裡,他妻子叫了馬車往外搬東西。
這樣一來,時間卻是錯了開來,倒是很難斷定,張夫人往外搬東西的事情,張太醫知道不知道。
“派人暗中查問,務必將人抓到,張太醫和張夫人一併拿下。”太后冷着臉下了令。
侍衛連忙應了聲,快步退了下去。
昭陽心中滿是疑惑,卻隱隱約約聽見孩子啼哭的聲音。
大抵是因爲做了母親的緣故,對孩子的哭聲尤其敏感,昭陽猛地站起身來:“是不是靜安公主在哭?”
太后身邊的李嬤嬤聞言,連忙道:“應當是靜安公主醒了,先前過來的時候奴婢去查看過,靜安公主剛剛吃了東西睡了,這麼久了,這個時候也該醒了。”
昭陽聽李嬤嬤這樣說,便快步出了院子,目光在院子中跪着的宮人身上掃了一圈,開口問着:“靜安公主在哪兒?”
有人連忙指了指一旁的偏殿:“回……回稟長公主,靜安公主在東偏殿。”
昭陽聞言,快步朝着東偏殿過去,就瞧見靜安趴在地上,哭得眼睛通紅。
昭陽將靜安抱了起來,擡起手擦了擦她臉上的眼淚,低聲哄着:“靜安怎麼啦?跟皇姐說說。”
靜安抽抽噎噎了半晌,目光落在昭陽的臉上,看了會兒,才道:“靜安……靜安從牀上摔……摔下來了。”
“摔着哪兒了?疼不疼呀?讓皇姐瞧瞧。”昭陽聲音愈發柔和了幾分。
靜安指了指手肘:“這兒疼。”
昭陽將她身上粉色的宮裝袖子掀了起來,就瞧見手肘那裡蹭破了一塊皮,有些血絲。
昭陽彎腰將靜安抱了起來:“走,皇姐帶你去上藥,上了藥就不疼了。”
靜安輕輕點了點頭,將頭在昭陽的脖頸處蹭了蹭,昭陽卻是蹙了蹙眉,靜安的額頭似乎有些發燙。
腦中突然想起先前奶孃的話,說她本是因爲瞧着靜安臉色潮紅,有些發熱,想要去正殿請張太醫在爲齊太嬪看診之後順便來瞧瞧靜安,才發現齊太嬪死了的。
這樣說來,齊太嬪的死被發現之後,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齊太嬪的死這件事情上,一直到現在,都尚未有太醫來給靜安看過病?
昭陽蹙了蹙眉,吩咐着棠梨去太醫院請個太醫過來,而後抱着孩子往正殿去。
回到正殿,就瞧見賢太妃坐在太后身邊,兩人正低聲說着話,隱隱約約聽見提起齊太嬪和張太醫,應是在說此前發生的事情。
太后已經瞧見了昭陽,便擡起了頭來望向昭陽:“靜安怎麼了?”
“沒人看着,從牀上摔了下來,手肘那裡磨破了一塊皮。且她似乎還燒着,額頭滾燙的。”昭陽應着。
太后聞言,臉色亦是嚴肅了幾分:“可請了太醫?”
昭陽頷首:“我方纔已經讓棠梨去太醫院請去了。”
靜安懨懨地趴在昭陽的肩膀上,聲音輕輕地:“母嬪呢?我要母嬪。”
靜安的聲音雖然極低,只是因着殿中無人說話,衆人皆聽得分明。
太后和賢太妃交換了一個憐憫的眼神,方放柔了聲音開口道:“你母嬪在和靜安玩遊戲呢,想看看沒有母嬪在身邊,靜安會不會哭鼻子。”
靜安病着,又剛剛大哭過,整個人都沒什麼精神,只無精打采地道:“我不哭鼻子了,我想要母嬪。”
昭陽的目光落在裡殿的門上,心中暗自想着,有些事情,對這般大小的孩子來說,也實在是有些殘忍了。
賢太妃已經站起了身來:“靜安,你還記得天青弟弟不?”
靜安點了點頭:“我記得天青弟弟。”
賢太妃笑了笑:“你天青弟弟一直唸叨着你,想要和你一起玩兒,你和賢母妃一同去賢母妃宮中找天青弟弟玩可好?”
靜安想了想,方應道:“好吧。”
賢太妃便從昭陽手中將靜安接了過來,輕輕拍了拍靜安,靜安燒着,只怕是難受得厲害,眼神也不怎麼清明,被賢太妃輕輕拍着,沒多會兒就睡了過去。
賢太妃見靜安睡了,纔開口道:“待會兒等着太醫給靜安瞧了病,我就先將靜安帶回我宮中住些時日吧,如今這殿中宮人也暫時不能用,也沒人看顧着這孩子。孩子一歲半,已經有些知事,只怕會鬧着找孃親,有天青陪着玩,大抵會稍稍好一些。”
太后輕輕頷首,卻又蹙了蹙眉:“她病着,萬一過了病氣給天青……”
“無礙的,我讓太醫給天青給開一些預防的糖丸來吃着就是。”賢太妃應着。
太后想了想,也沒有其他的法子,索性應了下來,讓賢太妃將孩子抱走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太后在這裡呆了一天,便站起來同昭陽一起在院子裡走了一圈。
正想着先回宮用了晚膳,卻又瞧見侍衛統領匆匆忙忙地從外面跑了進來,在太后面前跪了下來。
“啓稟太后娘娘,屬下在渭城西郊外發現了張太醫一家的行蹤,只是屬下到的時候,張太醫一家已經被人盡數殺了,沒有留下一個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