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言這東西,虛得很,聽聽便罷,哪是能信的。”
蘇靜卉淺笑着這般應道,卻也不駁鄭秀珠的面子,伸手便將她殷殷遞來的兩隻荷包接過,有模有樣一番仔細看過之後,才點頭讚道:“繡得可真好。”
鄭秀珠一聽就得意上了眉梢,正要說些謙虛的話,就聽到蘇靜卉又道:“雖然只是兩隻小小的荷包,卻也是融合了錦繡坊和珍繡坊兩家精妙,取長補短另闢風騷,華貴而典雅,實在讓人眼界大開。”
鄭秀珠驚愕不已的看着蘇靜卉,滿眼不敢置信她竟然能輕易識破這小小荷包中的奧妙,餘光便見水仙斜了她一眼,發覺她瞧去還不躲,嘴角一勾就笑出了一抹輕蔑鄙夷。
在夫人面前班門弄斧,不知死活!
鄭秀珠雖是庶出,可家裡就她這麼一個女兒,模樣又生得美豔動人,再加上姑姑貴至當今賢妃娘娘,家裡自是對她也寄以厚望,不說也進宮謀個貴人噹噹,好歹做人正妻也不爲過,自然歷來都當她未來當家主母一般的教導,琴棋書畫女紅中饋,樣樣不惜血本的砸着銀子來,卻哪裡想到,她進宮選秀不成也就罷了,還被轎子擡了來給人做妾……
雲端嬌女直墜地上,摔得已經夠疼了,惱過,鬧過,最終不過吃虧而已,都說吃一虧長一智,她鄭秀珠自也不例外,吃過虧後就斂了驕縱,放下身姿伏低做小,想着她要模樣有模樣,要氣質有氣質,就算揪起真才實學來也自問這京城之內無女子能越過她,那蘇靜卉在怎麼,也總有一樣不如她,而軒轅徹也到底是男人,總抱着看着一朵花終有一日會膩味,轉眼在看到她的好,也就指不定就心動上了,到時候她的機會就來了,而只要給她一個機會,她就定能闖出一片天來!
卻,哪,想……
蘇靜卉見到她如此精湛卓絕的繡工竟也不露一點驚訝,更別說自卑,還一語道破奧妙所在,而最讓她不悅的是水仙一個小小的丫鬟,竟然那麼不掩飾的嘲笑她,頓時顯得她的舉動愚蠢幼稚至極!
一口氣堵上鄭秀珠胸口,她氣極,卻反而勾脣笑了出來,繼續做小伏低的對蘇靜卉道:“夫人不過看看就道破了奴婢那點本事,實在了得,哪能說傳言虛呢,分明是名副其實了。”
邊說着,邊仔細着蘇靜卉的神色,見她並無不悅,才又道:“既然夫人如此了得,不知奴婢有沒有那個榮幸,看看夫人的繡品?”
蘇靜卉擡眸看了她一眼,淺笑:“不瞞你說,我之前實在沒繡什麼物件,唯一也就爲三爺做了兩身貼身衣物,一身拿去洗了,一身他穿着,又好長一段時間都在景陽山上侍候太后左右,更加沒時間沾過這些事,也就落下了。”
不管什麼原因,她不肯拿出來讓自己看,鄭秀珠也沒有辦法,就是覺得蘇靜卉說那軒轅徹的貼身衣物是在故意刺激她,心裡又惱了三分,脫口而出便道:“既然夫人這麼忙,又覺得奴婢的手藝不錯,就不如把三爺和您的貼身衣物都交給奴婢做吧。”
這話一出口,不但水仙瞪圓了眼,就是香兒都不悅的微微擰了眉,蘇靜卉卻神色依舊平靜如水,淺笑回道:“我倒是沒有那麼講究,自己做也是做,讓人做也是做,給你做自是無妨,不過三爺那人的脾氣你是知道的,所以……”
頓了頓,才略顯歉意道:“他的還是要問過他本人,免得回頭白白浪費你一番心思辛苦做出來。”
鄭秀珠一陣面色難看,迅速低下頭去咬脣絞手絹兒,一副委屈的模樣掩飾自己滔天的怒火。
好個蘇靜卉,說話一個髒字不帶,卻是溫聲細語間就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忍了又忍,鄭秀珠才逸出委屈的苦笑聲:“夫人說得是,是奴婢不自量力了,您大人大量,就當奴婢沒有提過吧。”
蘇靜卉回頭若是實話實與軒轅徹說倒是沒什麼,就怕她從中作梗添油加醋!到時候,本就不喜她的軒轅徹還不定怎麼個更加厭惡她!
蘇靜卉嘆氣:“隨便你吧。”
鄭秀珠嘴上道謝,心裡卻是不領情的,只愈發覺得蘇靜卉虛僞,可面上還是得露着笑道:“那些貼身的物件奴婢就不自討沒趣了,可這兩隻荷包……夫人若是不嫌棄,就收下吧。”
蘇靜卉挑眉,笑道:“兩隻都送我?這隻明顯不是女子佩戴的吧?”
鄭秀珠順勢就俏臉一紅,羞答答的低着頭咬脣不語。明顯是另一隻是給軒轅徹準備的,但又不好意思說出來。
蘇靜卉笑:“好了,不逗你了,一會兒三爺回來我就替你給他。”
“奴婢謝過夫人!”
鄭秀珠生怕蘇靜卉後悔似的當即道謝,卻隨後就又猛然想起了什麼而顧忌的支支吾吾道:“那個……夫人……能不能……不要跟三爺說是奴婢做的?”
蘇靜卉擡眸看着她,神色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如水,可那麼不說話的定定看着人,實在讓人心裡有些發毛。
鄭秀珠低頭咬脣做委屈狀,暗暗擰眉撐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道:“奴婢怕三爺……”
“怕我什麼?怕我吃了你嗎?”
屋外傳來的回話讓鄭秀珠一怔,本能轉首看去,就見軒轅徹從外面進來,頓時一喜就要福身行禮,卻見軒轅徹目不斜視直接從她面前走過……
硬生生壓下羞憤,鄭秀珠還是微微側轉了身從主位頷首福身,纔要出聲,就聽到一句:“怎麼不等我一塊兒回來?”
那是她從未聽到過的軒轅徹的溫柔輕聲,低啞磁性得讓人心動,簡直就不像是他會發得出來的聲音……
太不敢置信了,鄭秀珠不禁擡眸,卻一眼看到幅刺激死她的畫面——蘇靜卉不知何時被軒轅徹抱坐上了軒轅徹的腿上,想起,軒轅徹卻圈着她的腰不讓她起,兩人旁若無人在那僵持,四目相對根本看不到旁人,也讓旁人插不進去,硬插進去就是個自討沒趣!
香兒和水仙是見怪不怪了,直接翻眼檢查樑上有沒有蜘蛛網去,可鄭秀珠這卻是第一次見,再加上是還沒跟軒轅徹圓房就倍受他嫌棄的小妾,自是越看越刺眼,越看越羞憤,一口氣撞上胸口,疼得她兩眼轉瞬就泛了紅起了霧。
張了幾次嘴想說一句告辭,卻終究因爲喉嚨哽着一口氣而怎麼也吐不出聲來,乾脆不管不顧,扭頭就直接奔出屋去……
“鄭小……”裴媽媽一驚要攔已經來不及,只好匆匆向軒轅徹和蘇靜卉賠禮告辭,才追了上去。
“何必呢。”蘇靜卉沒好氣的看着軒轅徹:“實在不喜歡,不理她就好。”何必逼她狗急跳牆,撕破臉爭。
軒轅徹瞥她一眼,空了手慢悠悠去取几上那杯她喝過一口的茶喝了口,才道:“說你良善,你還真良善,還把所有人都當成跟你一樣良善。”
蘇靜卉無語。
軒轅徹放下茶的同時隨手拿起了那兩隻荷包:“她送來的?”
“嗯。”蘇靜卉點頭。
軒轅徹撇撇嘴,直接拋給水仙:“去,賞給那兩個……叫什麼來着……”煞有其事的想了好一會兒卻還是沒想起來名字的模樣,而後道:“就被降下三等還罰了月錢那兩個。”
水仙手忙腳亂的接住後就是一怔,反應過來忍俊不禁就噗嗤笑了出來。
軒轅徹橫她一眼:“笑什麼?”
水仙張嘴就想說笑你壞,卻話到嘴邊而猛然想起之前蘇靜卉問要不要做軒轅徹的妾而面色大變,慌忙斂了笑直搖頭。
軒轅徹哪裡知道蘇靜卉問過那種問題,只覺得水仙反應奇怪,卻也沒有興趣多問:“那就趕緊去吧。”
水仙趕緊應諾退下,香兒也自覺頷首告退:“夫人,三爺,有事再叫奴婢,奴婢先退下了。”
待人走後,軒轅徹才酸溜溜的開口:“聽到沒?”
蘇靜卉莫名其妙的看他。
“夫人,三爺,有事……”軒轅徹陰陽怪氣的學着香兒那調兒說了兩句,才道:“我排在你後邊。”
蘇靜卉無語之後就忍俊不禁的笑了:“你已經沒話找話到這種地步了嗎?”
“喲~,你倒還知道爺多用心良苦嘛~”軒轅徹斜着她,繼續陰陽怪氣。
蘇靜卉哭笑不得,乾脆給他尋個話題:“神機營這陣子怎麼樣?”
軒轅徹一聽嘴角就抽抽了:“你真體諒爺沒話找話,就該換個讓爺比較有興趣的話題,而不是張嘴就公事!我親愛的卉兒,你現在的身份是我夫人你真的知道嗎?你若是轉換不過來明說呀,我很樂意幫忙。”
說着,就開始毛手毛腳了。
這裡可是小花廳,門就那麼大刺刺的敞開着,雖然不會有誰冒冒失失的闖進來,可遠遠路過斜一眼這邊也還是會看到的啊混蛋……
蘇靜卉沒好氣的推開他的手:“我餓了!我要吃飯!”
語氣頗有那麼點“不讓我吃飯我跟你沒完”,頓時把軒轅徹逗樂了,停了毛手毛腳就捏上她下頜低頭狠狠親了一口:“知道了,祖宗~”
——
晚飯沐浴後,房裡又只剩下夫妻兩的時候,蘇靜卉把白天從瓶子裡取出的皮畫直接給軒轅徹,簡單明瞭道:“派人幫我找找。”
軒轅徹看罷之後很是驚訝:“你從哪得來的?”
蘇靜卉看了看他,挑眉:“別告訴我你知道這是什麼。”
“相傳前宋鼎盛之期曾埋下一筆相當龐大的金銀珠寶,以備日後萬一之時所需,卻不想這批財寶反而成了前宋亡國的導火線,雖然老皇帝駕崩之前才告訴新帝這個秘密,卻還是讓新帝有了寶藏護國出不了大事的想法,貪圖享樂而懈怠了朝綱,奸臣當道欺下瞞上,國勢迅速衰敗,不出幾年就官逼民反了……”
軒轅徹把知道的娓娓道來:“新帝察覺時爲時已晚,本想搬出寶藏力纜狂瀾,卻引來另一番腥風血雨的爭奪,最後前宋滅亡新帝慘死,而那寶藏地圖最後究竟落了誰手沒人知道。只聽說此圖乃奇人繪製,薄如蟬翼堅韌不摧,火燒都不會化。”
這倒是讓蘇靜卉驚愕了,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所謂的前宋是大明國之前的大王朝,而大明國建國之前,曾四分五裂的有五十多年的混亂期,而大明國如今也建國有一百五十多年前了……
換言之,這地圖甚至連那瓶子都起碼是兩百多年前的產物!
這東西怎麼就到了林老爺子手裡了?不過,看那幾個舅舅舅母那般費盡心思的找,似乎是大概知道了一些的,至少知道瓶子中藏着鉅額財富……
一個王朝鼎盛之期埋下的傾國財富,確實不是一個小小林鴻運幾十年就能囤積得了的財富。
心下這般想着,嘴上卻也不瞞軒轅徹:“外祖父給我的。”
軒轅徹約莫也猜到了,可真肯定得到答案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瞠目結舌好一會兒,才喃喃道:“外祖父可真不是一般的疼你……”
蘇靜卉撇撇嘴:“他疼我倒是不假,可他卻並不是有心爲了把寶藏給我而給我的。要不然當初也不會那麼幹脆的給了我之後,又在看到我似乎發現了什麼而又急匆匆的要收回去。”
軒轅徹挑眉看了看她後,笑了:“敢情老爺子還把這寶藏當災禍?”所以給了她,想讓她稀裡糊塗的帶進恭親王府來,只要東西進了恭親王府,要出去就不容易了,別人知道了想來拿也不容易,卻是不想她卻發現了……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軒轅徹呵呵笑着拉她入懷:“你不知道這麼大一筆寶藏,稀裡糊塗的帶進王府來還比較安全,知道了反而就危險了,所以老頭子又不放心的想收回去,卻不想你是個能搶的,到底還是被你拿來了。是不?”
蘇靜卉哼哼:“哪有給了人,又轉手收回去的道理。”
軒轅徹哈哈大笑,情不自禁的親了她好幾口,才把她放下而那地圖揣進懷裡:“你等我會兒,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
蘇靜卉點點頭。
軒轅徹轉身就要走,卻又想起什麼的回頭來,一本正色的問她:“你就這麼信得過我?”
蘇靜卉笑,反問:“你又爲何那麼信得過我?”
人人都想知道百曉門的門主何方神聖,他隱瞞了那麼深那麼久,卻還不是輕易就告訴她了……
軒轅徹笑了:“等我回來。”
“我困了,先睡了。”蘇靜卉打着呵欠就往牀爬。
軒轅徹一聽,嘴角直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