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大房的人,自然先往大房“送”,雖說大爺軒轅謹今天要上朝大早出去應還沒回,大夫人金華躺牀上虛弱着管不了事,但這個時間了,呂側妃應該也吩咐完了府裡的事在那邊照看着軒轅出塵……
果然,呂側妃就在大房的清心園裡,且先一步聽說容嬤嬤及香兒等人送甘媽媽等人回來也並未躲開,只是面色明顯陰沉了下去,而待人真來了時又迅速恢復,還一副驚訝模樣的仔細詢問原因。
容嬤嬤也不添油加醋,但還是仔細的前後把事情說了一遍清楚,才道:“奴婢等人也是奉命行事,還望呂側妃見諒。”
軒轅徹那脾氣,就是呂側妃自己也不敢當面硬着來,自是明白容嬤嬤的意思,可又忍不住惱容嬤嬤老奸巨猾竟把責任推給軒轅徹那魔頭,害她有氣也出不得,還得笑得雍容的道:“你們只是聽命照規矩行事,哪能怪責你們什麼,只是等下會有高僧要來做法事,估摸着就要到了……這樣啊,人先留在這兒,我一會兒問個仔細了再回頭讓人去回平郡王和平郡王妃的話,你看如何?”
容嬤嬤頷首恭敬道:“呂側妃也知道,平郡王很忙,平郡王妃身子最近也不爽利,只是礙着大爺親自懇請才幫忙暫時照顧二少爺……呂側妃執掌府中中饋這麼多年,見多識廣,是明白人,自是比誰都清楚宅子裡許多事一不小心就說不清楚……平郡王和平郡王妃這也只是擔心有些下人趁機偷奸耍滑回頭有個什麼又推卸責任而已,並未要插手什麼的意思。”
早聽說這容嬤嬤是個狂的,倒是一直沒機會面對面打過交道,如今看來確實如此,否則這些話怎麼敢敢直來直去的說!
呂側妃沉着眸抿了抿脣,才勾出一抹理解的淺笑:“好歹也一個屋檐下生活了這麼久,這些我還是清楚的,容嬤嬤只管帶話回去讓兩位都放心吧。”
容嬤嬤頷首應諾,也不多說什麼的就告辭領着香兒等人回聚寶苑去了。
人一走,甘媽媽就咚一聲跪了下去:“呂側妃娘娘,奴婢發誓從沒有沒有苛待過二少爺,奴婢只是按照您的吩……”
甘媽媽話沒說完,呂側妃的臉就沉了下去,而她身側的房媽媽更是手疾眼快,三兩步上前就狠狠給了甘媽媽幾耳光,陰沉沉道:“蠢東西,青天白日的胡說八道什麼!”
半個時辰後,房媽媽帶着一位姓林的媽媽和幾個丫鬟到聚寶苑。
“多虧得是平郡王妃發現及時,纔沒讓那偷奸耍滑的惹出什麼誤會來……”
房媽媽素來看容嬤嬤不順眼,此時有命在身不得不緩着面色說話,卻也好不到哪裡去:“這不,呂側妃另從碧霞居抽了人手過來幫忙,就是這位媽媽,姓林,出塵少爺早幾年都還是這位媽媽照看的,是個體面又得力的人,不會再出甘媽媽那樣的岔子了,還請平郡王妃放心。”
說來說去,還是要往這院子裡多塞幾雙眼就是了……
容嬤嬤暗暗冷笑,面上不卑不亢但也淡笑淺淺:“呂側妃娘娘也太客氣了,我這就去報平郡王妃一聲。”
旁的,都懶得跟房媽媽說。
房媽媽也是宅子裡的能人,哪能瞧不出容嬤嬤的不削,頓時心中就是一股惱火升起,卻又數落不得容嬤嬤怎麼樣,擠出的笑僵得着實有些猙獰。
容嬤嬤很快去而復返,後邊還跟着水仙拉着本在屋裡賴着蘇靜卉的軒轅玉郎,對房媽媽道:“平郡王妃說呂側妃看中的得力人自是不會再出什麼岔子的,就留下來吧,她身子不適今兒又被二少爺叫醒得早,這會兒已經累了,就不請房媽媽進屋喝茶了。”
容嬤嬤這邊話落,水仙那邊即笑眯眯而堂而皇之的往房媽媽手裡塞荷包:“平郡王妃說您辛苦了,這是賞您的。”
荷包不小,鼓囊囊沉甸甸的裝着兩隻大元寶,明眼人一看大小形狀就知是五十兩一隻那種,是金是銀就看不到了,可就算是銀的也是百兩白銀了,這府裡誰出手打賞個媽媽能這般闊綽……
自然,那林媽媽等人一見就不禁直了眼。
早聽說平郡王生財有道三房從來不差錢,那平郡王妃偏得京城首富的外祖父疼愛,出嫁時給的嫁妝抵得過個得寵公主,夫妻二人都是闊綽的,所以這聚寶苑裡的人事少還拿賞拿到手軟,本以爲傳言不可信,卻沒想到,傳言果真是有根據的!
房媽媽不瞎,哪能看不到林媽媽等人神色,當即臉就是一黑暗道平郡王妃果然好手段,進門就下餌,雖說不定見得有效,但敢這麼直接了當的出手,足可見其膽色不一般,卻也不得不接:“勞煩水仙姑娘替奴婢多謝平郡王妃賞了。”
水仙淺笑:“房媽媽放心,一定帶到。”而後就將軒轅玉郎當着房媽媽的面交給林媽媽:“這位就是林媽媽吧?二少爺就先交給您了,半個時辰前左媽媽才親自喂的骨頭粥,滿滿一大碗。”
“好,辛苦水仙姑娘了。”林媽媽淺笑說罷,就彎腰去牽軒轅玉郎的手。
雖然這位林媽媽看着就聽和藹的,蘇靜卉也簡單的給解釋過,可熟悉的甘媽媽說換走就被換走,軒轅玉郎不過是四五倏地孩子,怎麼能一下適應過來?以至於好一會兒,沒伸出小手去牽林媽媽。
好在,這位林媽媽確實有些本事,軟磨細哄,雖說也花了些功夫,但到底還是從水仙手裡把人接了手。
瞧着順利,房媽媽方纔告辭,一出聚寶苑臉就沉了下去,匆匆回碧霞居去與呂側妃仔細報告。
“奴婢也沒能見到平郡王妃……”
這倒是不出呂側妃所料,淡道:“如今就看林媽媽的了。”
她就不信弄不明白,那平郡王妃到底生的是什麼病……
——
而,這偌大的恭親王府裡,想知道蘇靜卉到底什麼病的人,又豈止呂側妃一個?
水仙一看到春晴,臉就黑得跟燒了十年的鍋底似的:“你來做什麼?”
“沒瞧見嗎?替世子妃跑腿呀。”
春晴拎高了手裡的東西,而後才往水仙手裡塞,本想等着水仙惱火撒手才鬆的,卻沒想到水仙雖然看她不順,卻並沒有遷怒於東西的意思,只好無趣的鬆手道:“世子妃今兒得了兩斤極品血燕,讓我給平郡王妃送點。”
“既是世子妃送的那就留下吧,平郡王妃這會兒已經歇下了,回頭等她醒了我跟她說。”水仙說罷,就趕人:“你如今也是流雲苑的二等丫鬟了,還頗得世子妃器重,定是不閒的,就先回去忙吧。”
春晴卻不走,笑得頗得意:“世子妃聽說你我是表姐妹,還特地準了遲迴好讓我與你說些體己話,你倒好,轉頭就趕我走。”
“我哪裡知道還有這一層。”水仙皮笑肉不笑,聲略高的道:“我這不是怕耽擱你的事害你回頭被責怪嗎?哪裡知道好心變驢,肝,肺!”
春晴黑了黑臉,就又勾起了笑:“反正平郡王妃歇着你也不忙,不如出去走走聊聊如何?”
水仙嘴角一抽,剛要說話,就見香兒湊了過來,一邊拿走她手裡的東西一邊道:“好歹是表姐妹,難得都在府裡當差,理應相互幫助纔是,哪有這麼讓人瞧笑話的?去吧,好好聊聊,有什麼誤會說開了就沒事了。”
“還是香兒姑娘明事理。”春晴滿面堆笑的拍香兒馬屁,又斜挑水仙一眼,略顯挑釁:“水仙表妹,你真該好好學學。”
水仙嘴角直抽抽,噁心到不行,卻也知道香兒不可能無緣無故這麼說的,抿脣看了看香兒卻只得讓她跟春晴出去的提示……
忍了忍,皮笑肉不笑的還是答應了:“走就走,我還怕她吃了我不成!我倒要看看,她那破嘴裡能吐出什麼狗牙來。”
春晴一聽瞪眼,卻見水仙哼聲間已經轉頭先出院去了,只好給香兒點頭微笑告辭,壓着火氣跟上去。
水仙出了院子也沒走多遠就停了下來,等着春晴近了,不耐也全擺上了臉:“說吧,你到底什麼屁事?”
“以前拉着個臉求你,是想進恭親王府謀個差事吃好穿好,可現在我已經進來了,還得世子妃賞識一下就當了二等丫鬟,你覺得我還需要巴拉着個臉給你賠笑嗎?”春晴哼道。
水仙一聽就笑了:“那就是沒事了?”說罷笑就一斂,轉頭就走:“我可沒工夫在這裡跟你噁心巴拉的假熟絡。”
春晴一把拉住她:“我哥病了,看在表兄妹一場的份上,去看看他吧。”
水仙怔了下,好笑的抽回手,古怪的看着春晴。
“我哥喜歡你。”春晴沒好氣道:“要不是傻兮兮的做夢都念叨你名字,我還不知道呢。”
水仙又是一愣之後,更好笑了,可腦中還在想着香兒爲何特地讓她出來這一趟,難道是……
平郡王妃的意思?
春晴見她笑成那樣,臉直接就拉長了:“怎麼?如今當了平郡王妃的丫鬟就高高在上了,覺得我哥配不上你?嘖嘖,也不想想自己原本什麼出身,說穿了去也不過就是個賣了身的奴婢,而我哥好歹只是個長工,沒賣身的,如今更是在大爺身邊當差……”
“哈哈哈……”水仙大笑着打斷她:“你明知道我是賣了身的奴婢,生死都由主不由己,有更何況是那種事,而你竟然還要跟我說……你說你到底是笨呢還是笨呢?”
春晴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惱羞成怒:“你才笨!你看不上我哥我還看不上你給我當大嫂呢,要不是爲了我哥,誰稀罕來找你啊。廢話不多說,趕緊跟我走,哪怕去把話說白了說難聽了,今兒也給去見我哥一面,有本事早早讓他死了那條心更好!”
“放手,這種蠢事誰要去。”水仙黑着臉推她,卻沒用太大力。
春晴死活不肯放:“你不怕給人瞧見我們這麼拉拉扯扯吵吵鬧鬧就儘管繼續,爲了我哥,就算是你今兒又像上次一樣摔我也不會放手,反正,你今天非去不可!你不去我回頭就去求你那位善解人意的平郡王妃,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傳言中的那麼平易近人!”
話到後邊,隱隱就透露出了恨意……
水仙略微一愣之後沉聲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春晴挺胸擡下巴,那一刻的傲慢,跟當初的劉瑞雪如出一轍!
水仙非但見過劉瑞雪,還對這個人印象深刻得很,一瞬間不禁看怔了下,卻也是這一下,讓春晴有了扯她踉蹌跟走的機會……
“不是說要帶我見表哥嗎?帶我來這裡做什麼?”水仙瞥了眼靜立王府後院的柴房,一把掙開春晴的手。
春晴沒好氣的瞪她:“你傻啊,男女相會還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之下?你不要臉我和我哥可還要臉。”
“真無聊。”
水仙撇嘴扔下一句,轉頭就要走,卻一轉身就失去了知覺,等再醒來,已經躺在了柴房裡的地上,春晴竟也暈在一邊,而說是生病的阿泰則好好的蹲在她面前。
一驚,水仙倏地坐起,卻一陣天旋地轉險些再摔回去,好在阿泰伸手拉住了她。
水仙正要掙開他時,就聽到他用一種奇怪的聲音跟她說話:“我問你,之前給你解蠱的人是誰?平郡王?還是平郡王妃?”
水仙驚愕的看着他,更驚愕自己竟然不受控制的張嘴就回答他:“我不知道。”
而且,她明明感覺自己很精神,可說出的話卻有氣無力,而且每個字都平聲沒有任何起伏……
阿泰卻並不覺得她這樣有多奇怪,繼續又問:“那麼,當時是誰第一時間發現你中蠱?”
“藍媽媽。”水仙震驚自己竟然老實說出來,明明她想死死抿着嘴不出聲的,而且補救的話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到底怎麼回事!
阿泰眯了眯眸:“就是平郡王妃身邊鏢局出身那個?”
水仙咬牙,聲音卻還是逸了出去:“嗯。”
“後來呢?從哪裡找的人幫忙解蠱?”阿泰臉沉了下去:“據我所知,平安鏢局可沒有能解蠱的人!”
“你怎麼知道?”水仙驚愕出口的聲音,卻依舊是平板沒有起伏的,簡直不像是她說出去的一樣!
“若是有,當初那藍婆子的男人兒子也不會……”阿泰冷哼到一半忽然停下,並迅速推開水仙飛快後退:“你……”
話沒說完,肩就被人從身後搭住了,冷得足以讓人瞬間墜入冰窖一般的聲音傳來:“你哥哥是我殺的,找我什麼事?”
阿泰一驚回頭,卻什麼都沒來得及看清就聽到水仙驚呼:“秦爺手下留情!”
但,還是遲了,話沒落就聽到啪嚓一聲頭蓋骨慘裂的聲音,跟着阿泰就吭都沒來得及吭一聲的直接見了閻王。
水仙面色慘白的看看阿泰,又看看秦溯,但跟着就被秦溯那大白天也一身的黑及讓人毛骨悚然的美豔嚇得匆匆別了眼,害怕得站不穩,艱難的直嚥唾沫,卻還是道:“您,您這樣,平,平……”
可,秦溯根本不聽她說下去,直接拎着已經斷氣的阿泰,或者準確的說是阿泰的弟弟就轉身出門去了,把水仙和不省人事的春晴扔在那裡。
等水仙回過神來匆匆要去報給蘇靜卉知時,秦溯已經拎着具死屍飄進了墨軒。
書房門前的侍衛一驚想攔,卻發現不但已經動不了,還發不出聲,只能眼睜睜看着秦溯拎着個屍體推門進了書房。
聽到動靜的恭親王擡頭,就見一直找都找不到的秦溯大刺刺的走進來,手裡還拎着個……
一時間愣在了那裡。
“人是我殺的,具體問你兒子。”
秦溯淡淡邊說邊把屍體扔在地上,說完就走,半點不給恭親王回神的機會,冷傲一如十幾年前。
“秦……”
恭親王回過神來已經遲了,只能黑着個臉瞪着地上那死人。
他孃的,他好歹是這大明國的親王,連九五那位跟他說話都帶着三分客氣,唯獨這小子,這小子……
不對,那孽子不就是從他那裡學了一身不良嗎!
可氣歸氣,又總不能不管這莫名其妙的事……
於是,就着那口氣衝外吼道:“平郡王回來就叫他來見我!”
稍晚,聽罷水仙回報的蘇靜卉哭笑不得,暗歎秦溯未免太直接,轉頭問去接水仙的藍婆子:“可瞧見秦爺去的是哪個方向?”
藍婆子應道:“似乎是墨軒。”
蘇靜卉挑了挑眉,而後就不知想到了什麼的讓香兒近:“去問問門房,王爺有沒有讓平郡王一回就去見他。”
衆人聽得愣怔,香兒則應諾去問,很快回來說是。
“藍媽媽,勞煩您把春晴也送到墨軒去吧。”蘇靜卉笑道:“最好別讓什麼人瞧見,而王爺若是問起,就說是秦爺落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