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西月小亭裡,康王爺看着喝得醉醺醺的世子李明銳搖搖晃晃的走進康王府大門,穿過亭廊樓閣,蹣跚的走進自己所居的東南苑,正準備跨門,一個不慎,跌倒在地。
李明銳胡亂在在地上摸索了半天,儼然慢悠悠發現酒壺的蹤跡,稍微伸長了手臂,摸到一樣溫熱的東西。醉意上頭的大腦分辨不清東南西北,勉強睜開迷濛的醉眼,擡頭一看,酒意立刻散了大半,急忙從地上爬了起來,身上的泥土也不敢抖,嚅動了半天嘴脣,勉強吐出一聲招呼:“父王,您,您今兒怎麼有空,來看孩兒。”
“哼!爲什麼,你說爲什麼?你看看你,你把你自己弄成一個什麼模樣?你給本王進來,你個丟人現眼的傢伙。”
康王爺說着,直接拖着李明銳的衣領,拖進了東南苑,丫鬟小廝一見如此情況,各自紛紛躲避,就連李明銳最寵愛的小妾,在康王爺的一個瞪視一下,也溜之大吉。
一把將李明銳扔在地上,康王爺端起桌上的茶盞,狠狠的灌了一杯茶,終於將心底的怒火壓了回去。回頭吹鬍子瞪眼睛的看着他。
“你怎麼不出去聽聽,人家都是怎麼說你的?你說你堂堂一個康王世子,如今爲了一個女人喝酒買醉,讓你的部下看到,他們該有多傷心,多失望?還有那個位子,你還想不想要了?”
李明銳從地上爬起來,爬到一張凳子上坐下,自己拿起茶杯倒了一杯,慢慢的喝完才懶洋洋的開口:“失望?失望什麼?有什麼好失望的,我就是這樣子的,扶不上牆的爛泥。那個位子,你看看我的這一身現在都還留在身上的疤,這是您打的,您就爲了那個位子,伏低做小,您自己爭不過,搶不過,讓人家做上了大位!現如今,您就來逼我?我是您的兒子,您都做不到的事,我更加做不到!!”
說到後來,李明銳一臉的猙獰的揮舞着手臂,衝着康王爺大吼。
“放肆!”康王爺一掌擊擊在木桌上,木桌跳動幾下才止住,他順手抄起桌上的茶杯,一杯熱茶潑在李明銳的臉上:“你個不爭氣的東西,本王沒有你這樣的兒子。你也不想辦法,怎麼樣把劣勢轉化爲優勢,就一天到晚,只會怨天尤人。那天上真的就會自己掉餡餅?別說天上不會真的掉餡餅,就算真的有餡餅掉下來,你這樣的膽小鬼,你敢接住嗎?你敢吃嗎?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李明銳呆愣半晌,對身上被熱茶燙着的地方不管不顧,沮喪的把頭埋在臂間,低低的帶着些微哭音的話語從雙臂間傳來:“是,我不敢吃,因爲我傻,我笨,我是豬,我比豬還蠢,你滿意了?”
康王爺正準備說話,門房傳來一聲輕叩,康王妃輕輕推開房門,迅速的在房裡轉了一圈,看見完好無損的兒子,放下心走了進來:“王爺,妾身煮了些宵夜,您和銳兒一起,多少吃些,吃了再聊,吃了再聊嘛。”
在睿影居里
清影仔細的核對好賬目,眉頭越皺越緊,這裡面所有的,若是把這些聖上賞賜的財帛明珠一類的全部換成銀子,倒是可以撐過去,只是,真的要這麼做嗎?
“虹兒,你去準備一下,我們去一趟謝府別院,看望大堂兄。”
“這,小姐,您的身子可還沒好,怎麼能在雪夜出行。”虹兒爲難的說道:“小姐,可是讓堂大少爺立刻過來一趟?或者是等明天我們再去?”
謝清影考慮片刻,看看已經黯淡的天色,決定還是不和自己的身體過意不去:“好,你速速前去請大堂兄,如果回程前到了宵禁的時辰,就讓大堂兄在奕兒處暫住一晚便可;夏草,你親自去一趟光華苑,勞煩孃親過來一趟。”
看着二人分別離去,謝清影望着手裡的聖上賞賜的封地田產,再一次沉浸下去。這些聖上賞賜的田產地段都很好,看樣子,是時候派出一個人,專門幫助自己打理這些田產纔是,最主要的是,這些都是可以世襲的封地,自己真得抽出時間,去封地轉轉纔是真。
康王妃一邊說着,一邊把酒菜細細的擺好,還悄悄的衝着自己的兒子遞去一個眼色。李明銳勉強坐直身子,緊抿着脣不肯說話。
康王爺長嘆一聲:“好了,你的這些小動作少來,都這麼多年的老夫老妻了,本王還不瞭解你。”
康王妃急忙上前,對着康王的肩膀一陣輕捏,小心翼翼的開口:“王爺,這大事要成,也不是靠一日兩日就能成的。即便您把銳兒逼得多緊,他畢竟還小,真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王爺您就不心疼?”
看着畏縮在一旁的李明銳,康王爺心裡的氣終於消了下去,一聲長嘆道:“當年,先皇原本是中意本王爲太子的,誰讓他有一個好的生母,加上先皇先去之時,本王年歲太小。所以,才讓他撿了便宜,得了大統。不過誰讓他搶了別人的位置,所以就連老天爺也看不過眼睛,要讓他斷子絕孫,哈哈,這不,我兒的機會來了。只是如今,因着他連連失誤,栽在謝清影那黃毛丫頭手中,大好的一箭四雕的機會,就讓他這麼白白給浪費。你說本王能不生氣嗎?”
康王妃一怔,世子李明銳也擡起頭來,兩雙眼睛徑直望着康王爺。
康王爺一見,得意的回憶道:“哼!本王可是精心安排了多年。你以爲聖上當真沒有子嗣?錯了,他還留有後手。這還得多虧了本王安插在他身邊多年的眼線,也是這眼線傳回來準確的消息。原來,當年他留下的孽種,叫曹峰的短命鬼在臨死之前,將他剛剛出生的次子託付給了親近之人帶走,留下了一條血脈。”
這樣的內情,讓康王妃和李明銳兩個人雙雙睜大了眼。相互對上眼,都從彼此的眼睛離看到了驚訝之色。
康王爺繼續回憶:“只是這名親信埋藏得實在是深,本王一直沒有絲毫的頭緒。只是本王從來沒有放棄此事的調查。後來,還是一個意外,讓本王發現了些許蛛絲馬跡。就是趙王世子在龍泉遇襲一案。”
李明銳終於從打擊中清醒過來,三兩下抹去臉上的水珠,規矩的坐到康王爺的對面。
看着如此規矩的銳兒,康王爺滿意的點點頭:“原本本王也沒有想到太多,誰讓這件事裡,穿插進了一個不該出現的人物---謝康安。四十年前的謝康安何其的威風凜凜、所向披靡,殺得來犯之國聞風喪膽,丟盔棄甲。就是這樣的一位大將軍,竟然說消失就消失了,聖上多方派人去找,最後也就是不了了之。可惜當時的本王愣是沒有把這兩件事聯繫在一起,讓那小雜種活到了今天。”
“小雜種?父王,您查出來那叫、叫曹峰留下的孽子在哪兒了?”李明銳眼看着康王爺歇下一口氣,趕忙親自夾了些小菜,放到康王爺面前的碗裡。
康王爺滿意的點頭,看來自己的兒子又振作起來了:“李俊茂這小雜種沒讓他那兄長給弄死,活着回到了京城,隨行的竟然是失蹤多年的謝大將軍。本王就順着這條線索一摸,意外的發現了一個秘密。謝家竟然有金礦,而且還掌握在謝清影那區區一個小丫頭的手中,更加奇怪的是,竟然還有合法的憑證。這金礦可不是普通的東西,即便這金礦再小,謝康安再勞苦功高,以本王對他的瞭解,他也不是那種會送出一座金礦開採權的人。”
“那麼是什麼原因,讓他送出了呢?本王再三追查,意外的查到,他失蹤的日期,正是當年曹峰那短命鬼死去不久,守門將最後一次看到他。有了方向,抓到了蛛絲馬跡,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多了。最後本王的人查出,那短命鬼的孽子,最後是被謝康安抱着送進了京城,出城之時謝康安兩手空空,再結合謝康安來京之後,唯一接觸過的少年男子,就只有他……”
“趙王世子李俊茂!”異口同聲的三個人出口了同一個名字。
李明銳的臉色十分的不好看,想到幾次在謝清影面前所受到的侮辱,想到下聘之日謝清蓮那張血肉模糊的臉,還有李俊茂那嘲笑的眼神,讓天性高傲的他哪裡咽得下這口氣,咬牙切齒般的呢喃着:“原來是你自己找死,新仇舊恨正好一起算,你我之間,不死不休。”
康王爺滿意的點頭,正要再說,屋頂傳來一聲輕微的聲響。
“什麼人?”康王爺發出一聲厲喝。
屋頂迅速的傳來一陣奔逃的聲音。壞了!有人偷聽!!在場的三人都變了臉色。
“抓刺客!!”隨着一聲暴響,鳴鑼的“噹噹噹”聲響徹整個暗夜下的康王府上空。
墨氏來得很塊,連日裡照顧謝清影,她都沒有休息好,此時的臉上,顯示出一種病態的白。
“孃親。”謝清影扶着墨氏坐下,眼裡滿是孺子之情:“孃親,這麼晚了,還累您前來,清影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