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超心底浮現出十分詭異的感覺。
葉子所描述的這位“古夢聖女”，和他這些日子間接觀察到的那個冷酷無情，殺伐決斷，爲達目的，可以毫不猶豫犧牲數百萬乃至上千萬條人命的大角軍團最高統帥，根本不像是同一個人。
心中一動，孟超抓住葉子剛纔話語中的關鍵。
“等等，你說‘平常狀態下的古夢聖女，就像是平易近人的鄰家女孩’，也就是說，她還有‘不平常狀態’嘍？”孟超問道。
“當然，那就是當古夢聖女和大角鼠神溝通，引導大角鼠神的意志還有力量，注入自己體內的時候。”
葉子滿臉認真地說，“收割者，你在黑角城裡和我說，大角鼠神極有可能是人造出來的偶像，根本不存在這樣一位祖靈。
“但我要告訴你，我親眼見過古夢聖女得到大角鼠神的力量，瞬間變了一個人——從普普通通的鼠民少女，變成了叱吒風雲的女戰神。
“僅僅一瞬間，她的氣質就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而戰鬥力更是變得比我見過的所有氏族武士都要恐怖，就連統御嚎叫戰團的狼族豪強‘無夜者’，都淪爲了她的刀下亡魂。
“要知道，古夢聖女的真實年齡，僅僅比我大一兩歲，她自幼父母雙亡，過着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的生活，根本沒時間也沒資源修煉，平常狀態下，根本手無縛雞之力，連我都打不過。
“就算她從孃胎裡就開始修煉，也絕不可能如此輕鬆斬殺狼族強者的！
“如果不是大角鼠神真的存在，並且將她的身體，當成自己降臨到圖蘭澤的‘容器’，我們該如何解釋，這麼詭異的事情？
孟超欲言又止，繼續聽下去。
“古夢聖女對我們說，大角鼠神經常在她的夢境中出現。”
葉子繼續道，“就像古夢聖女會在我們的夢境中出現，向我們傳輸各項技能和信息一樣，大角鼠神也是通過夢境，向她灌輸了大量能幫助第六氏族強勢崛起的東西。
“不單單包括圖騰武技，排兵佈陣的技巧，失落神廟的位置和開啓方法，甚至還有未來的景象！”
“什麼？”
孟超的瞳孔驟然收縮到了極限。
下意識地叫出聲來。
“在夢境中……見到未來嗎？”
他喃喃道。
不知是在向鼠民少年詢問，還是想到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忍不住自言自語。
“沒錯，在大角鼠神的幫助下，古夢聖女能夠在夢境中預見未來，從而未卜先知，逢凶化吉！”
葉子說，“我知道，這聽上去非常荒唐，一開始我也堅決不信，但是在伏擊嚎叫戰團的那一役中，我親眼看到古夢聖女臨時改變了七次策略，而每次改變，都非常神奇地幫助我們，要麼險之又險躲過了敵人的偵察和包圍，要麼，就誤打誤撞地逮住了敵人的斥候以及伏兵。
“要知道，當時嚎叫戰團有可能選擇的進軍路線總共有五條，誰都沒有把握他們究竟會從哪條路走。
“而爲了將伏擊圈僞裝得天衣無縫，我們需要提前三天進場佈置，至少從前一天開始，就必須深深蟄伏在泥土裡一動不動，一旦被敵人看出破綻，非但有可能前功盡棄，甚至有全軍覆沒的風險。
“在當時，所有人都反對這項膽大包天的伏擊計劃。
“就算真要伏擊，大家都一致認爲，古夢聖女不該親身涉險。
“但她卻以‘大角鼠神在夢中給予了她啓示’爲理由，力排衆議，身先士卒，果然殺了嚎叫戰團一個出其不意，就連嚎叫戰團的統帥‘無夜者’，都被古夢聖女親手斬殺。
“從那以後，再沒人敢懷疑古夢聖女在夢境中看到的未來。
“而古夢聖女的預言，也一次次得到應驗，幫助我們從黃金氏族的邊緣地帶，一路殺到百刃城下，這片距離赤金城不遠的腹心之地。”
“沒錯，我們實在走得太遠了。”
孟超忍不住道，“葉子，你真覺得就憑鼠民組成的軍隊，有可能攻下整片圖蘭澤最輝煌也最堅固的心臟——赤金城嗎？”
“可以的。”
鼠民少年眼底噴涌出了名爲希望和信任的火焰，他堅定道，“古夢聖女已經夢到了那一幕——浩浩蕩蕩的鼠民狂潮，在她的帶領下，呼嘯着衝進赤金城，將這座豺狼虎豹的巢穴徹底佔據，並改建成千千萬萬鼠民們，共同的家園！”
孟超想到自己在恍惚間做的那個夢。
夢中有一個雙眼生長着四個瞳孔的古怪少女，吹奏着詭異的笛子，驅使無窮無盡的骷髏鼠潮，將金碧輝煌的城池之中，所有的豺狼虎豹，統統啃噬殆盡。
但這僅僅是大角軍團的祭司們，利用干涉腦電波的秘法，搞出來的鬼把戲而已。
至少，在孟超的前世記憶碎片裡，大角軍團並沒能攻陷赤金城。
百刃城就是他們輝煌的頂點。
亦是這段波瀾壯闊的征途的終點。
用不了多久。
或許十天半個月之內。
大角軍團就將以比“奇蹟崛起”更快百倍的速度，瞬間崩潰。
猶如沙礫堆砌而成的高塔，被巨浪吞噬，在時間的長河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算拋開前世記憶不提。
僅僅以孟超來到圖蘭澤數月之內，蒐集到的一切信息來分析推演。
推演一萬次，他也推不出半條，大角軍團能夠攻陷赤金城的可能性。
“葉子，或許你不明白，伏擊戰和攻城戰，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孟超耐着性子，試圖說服頭腦發燙的鼠民少年，“就算你們能在伏擊戰中，憑藉信念、勇氣、數量和情報上的優勢，戰勝一支狼族精銳戰團。
“也不代表你們可以在攻城器械和攻城經驗都嚴重欠缺，後勤補給更是幾乎斷絕的情況下，在極短的時間內，攻下由獅族和虎族重兵駐紮的赤金城——這座連昔日的聖光大軍都沒能攻克的榮耀之城！
“只要你們沒能在彈盡糧絕之前，攻陷赤金城，並且順利從因恥辱而絕望，因絕望而瘋狂的獅人還有虎人手裡，順利奪取赤金城裡的糧倉和武庫。
“那你們就完蛋了，根本不用氏族武士們圍攻，整個大角軍團，都會活活餓死的！
“這可能嗎？葉子，深呼吸，腦子放清醒點，不要受該死的夢境干擾，用我教你的邏輯思維能力，好好想一想，大角軍團有可能在極短時間內，攻陷圖蘭澤最強的獅人和虎人駐守的赤金城嗎？”
葉子非常聽話地認真思考起來。
思考半天，鼠民少年的嘴角，綻放出了燦爛的笑容。
“一般情況下，的確不可能。”
他微笑着，眼眸深處閃耀着亮晶晶的光芒，像是爲自己掌握着孟超不知道的小秘密，而洋洋得意，“但是，如果獅人和虎人發生了內訌呢？”
“怎麼可能！”
孟超像是聽到了一個荒謬絕倫的笑話。
自從三千多年前的“大滅絕令時代”以來。
獅虎二族一直是雙雄對峙卻又合作無間的典範。
雖然彼此之間，不乏牛頭人和野豬人那種，爲了爭奪氏族大權而進行的激烈競爭。
但在面對第三號挑戰者的時候，獅虎二族從來都是齊心協力，先把挑戰者幹掉，再解決彼此之間的問題。
寧可輪流坐莊，也極少將掌控整片圖蘭澤的權柄，流落到獅虎二族之外去。
在地球上，市場競爭中，有個很有趣的現象。
市場佔有率排名第一的頭號廠商，和市場佔有率排名第二的最強對手進行激烈競爭，最終倒下的，卻是市場佔有率排名第三的廠商。
這種“老大和老二激烈廝殺，最終倒下的卻是老三”的現象，套用到獅虎二族的頭上，倒是恰如其分。
孟超不覺得，在過去三千年間，足足統治了圖蘭澤兩千多年的獅虎二族，會缺乏最基本的智慧，在大角軍團狂飆突進的此刻，玩什麼內訌的把戲。
這不是自尋死路，將掌控圖蘭澤的最高權柄，拱手讓人嗎？
但是，等等——
孟超的瞳孔驟然收縮，忽然想到，此役過後，大角軍團的確是分崩離析，煙消雲散沒錯。
然而，獅族和虎族的聲勢，也是一落千丈，昔日聯手鎮壓整片圖蘭澤的雙雄，竟然無力阻止“胡狼”卡努斯的崛起！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以大角軍團呈現出的戰鬥力來看，他們是絕不可能攻陷赤金城，更不可能對獅族和虎族的重兵集團，造成重創的！
“那麼，前世的大角軍團覆滅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獅族和虎族會雙雙一蹶不振，以至於被狼族趁勢崛起？
“要知道，狼族纔剛剛遭到大角軍團的迎頭痛擊，不得不吞下恥辱的苦果，就算這裡面有‘胡狼’卡努斯排除異己，清洗並重組狼族的意圖，但低迷的士氣，也不是朝夕之間，就能重新膨脹起來的。
“這樣的狼族，絕不可能同時抗衡獅族和虎族。
“所以，前世的獅族和虎族，究竟是如何衰落的，難道真像葉子所說，獅虎二族會在這麼要命的節骨眼上，發生內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