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來得突如其然,鳳舉本該很驚訝,可是,眼前一切都如此明瞭,她默默在腦子將所有事情都串了一遍,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
鳳舉站了起來,遠遠看向暖玉榻上的女子。
皮膚是慕容皇族特有的白皙,兩靨生紅,顯然被照顧得很好。
女子容顏生得很好,若只論臉龐五官,可說是個中上之姿的美人。但如果說是令人驚豔,絕對是及不上她身邊坐着的秦帝。
但是這女子雖然閉目躺着,一動不動,卻好似有一種獨特的氣質。
她黛眉入鬢,帶着些許鋒利的棱角,比尋常女子多了幾分颯爽英氣。
鳳舉毫不猶豫,女子若是睜開眼睛,修眉藍眸,英氣張揚,那份帥氣絕對不會輸於男兒。
眼前這一對男女,容貌氣質更像是反過來了,鳳舉大着膽子悄悄地想,若以夫妻相論,秦帝更像是個照顧夫婿的嫵媚小娘子。
鳳舉被自己的想法寒出一身雞皮疙瘩。
“這便是柔嘉公主,灼郎真正的生母嗎?”
毫不意外,秦帝點頭,幫柔嘉公主撫了撫髮鬢。
鳳舉道:“世人皆以爲公主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已經香消玉殞了,原來……”
若非方纔親眼看到秦帝給柔嘉公主餵食,鳳舉大概會以爲那只是一具被特殊保存的遺體。
可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柔嘉公主當年難產而死,被其父慕容灼親自下葬,這是確定無誤的,難道是被秦帝后來偷偷挖出來帶走了?
可是人葬在北燕,慕容洪疼愛女兒,此等大事不可能一無所知。
鳳舉暗暗嘆息。
也許,慕容洪是知道的,只是裝作不知,默許了秦帝的行徑。他未必知道秦帝有辦法保住柔嘉公主的性命,只是大概想最後成全自己女兒的心願。
“秦帝陛下用這種方式將鳳舉帶來,不知有何目的?”
“不抓你來,那隻野性難馴的小狼又怎會乖乖地來見朕?”
這秦帝真當自己是放了塊肉,設下陷阱要捕捉小獵物嗎?
那可是他親生的兒子。
鳳舉說道:“秦帝陛下既知灼郎性情,您想與他父子相認,或許不該心急。”
他就不擔心用這種威脅的方式會適得其反嗎?
秦帝很是惆悵苦惱,深深地嘆了口氣,只是怎麼看都不像是真心的。
“朕其實也不想用此種方式,惹急了,那孩子會咬人,六親不認,哎,朕好像生了只白眼狼。”
鳳舉乾笑,不語。
秦帝還在惆悵:“原本,朕派了絳羅監視嘉定那個女人,讓嘉定替朕在南晉攪風攪雨,順便讓絳羅給朕找找兒子。”
原來西楚府嘉定公主身邊那個蒙面女子,竟是秦帝的人。
看來嘉定公主這些年受制於人,並沒有表面過得安逸。
利用嘉定公主一步步擾亂大晉,意欲謀取大晉江山是真,找兒子只是順便。
鳳舉默默同情慕容灼。
“沒想到嘉定那個女人百般手段,居然最後着了你的道,哎,不過絳羅給朕撿到了兒子,勉強算是點補償。”
卷四:龍興鳳舉,盛世風骨 第一千七百五十七章 唯她一人,無可替代
撿?
勉強算補償?
親生兒子失而復得,這難道不是天大的幸事嗎?怎能叫勉強算?
這個親兒子是有多不值錢?
虧得秦帝居然還一副“朕做了虧本生意”的神情。
“找到便找到吧,朕本是打算與他相認的,但得知蕭延要將自己的遺產都送給朕的兒子,朕就想,再拖一拖,朕可以暫且受點委屈,只當沒有這個兒子。但也不能一直讓那小子認錯了父皇,於是,朕便讓絳羅在那個太監的屍體旁留下了血書。”
委屈?
您分明就是想讓自己兒子先替您拿了您覬覦已久的大晉江山。
借已經死去的常忠之口,讓慕容灼知道自己並非晉帝的兒子,如此秦帝再來父子相認,至少慕容灼不會認爲他是瘋子。
這秦帝的心機之深,與他輕浮不羈的外表真是截然相反。
秦帝還在那裡唉聲嘆氣:“哎,其實朕心急誘他前來,也並非是思念兒子,兒子這種物件,認不認都無所謂,何況還是個連爹都能認錯的,這等忤逆不孝的狗東西,丟朕的顏面。”
他還揮蒼蠅似的擺了擺手,一副不拿兒子當回事的模樣。
鳳舉着實是看不明白,秦帝這些話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可聽着別人說自己最愛的人是……狗東西,她實在忍不住。
“秦帝陛下,恕鳳舉直言,龍生龍,鳳生鳳,您的親生兒子若是您口中的狗東西,那麼……”
秦帝居然還裝模作樣地用衣袖拭了拭眼角。
“若還想做朕和嘉兒的兒媳,你便莫要打岔。”
鳳舉緘口,不是被這話唬住了,只是她覺得秦帝這人,很不正常。
她很慶幸慕容灼只是繼承了秦帝的美貌,否則慕容灼在她面前如此神神叨叨,她一定一巴掌將之扇飛。
“哎!那兔崽子,爲了外人殺了自己的兄長,朕如今就只剩下他這一個兒子了,朕若是不將他牽來,這偌大的家資豈非無人繼承?朕真是個可憐的孤寡老人啊!”
可憐?
孤寡、老人?
鳳舉默默地讓自己努力習慣此人的無病呻.吟和神經。
但是她沒有忽略秦帝話中的關鍵。
只剩下慕容灼一個兒子?
鳳舉說道:“陛下您子嗣衆多。”
秦帝放下掩面的袖子,肩膀也不抽了,對着鳳舉神秘一笑,那張妖媚的臉瞬間蒙上詭異。
“兒媳,告訴你一個秘密,想聽嗎?”
循循善誘。
鳳舉淺笑:“不想。”
秦帝您這副模樣,若是聽了您的秘密,總感覺會被您坑到死。
秦帝瞬間收了笑容,輕哼了一聲,這一瞬間的神情倒是與慕容灼十分相似。
鳳舉不買賬,他倒是自己在那裡呢喃了起來。
“當年遇到嘉兒之前,朕還是太子,一個不慎,讓側妃生下一子,那是朕的長子,便是你所知道的安王宇文羲。在那之後,朕便在南晉偶然遇見了嘉兒。兒媳,看你如此癡迷於朕的兒子,你一定能理解那種感覺,遇見一人之前,認爲世間一切可有可無,遇見那人之後,一切仍是可有可無,但唯她一人,無可替代,只要她一人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