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顧曉曉走到放生池這邊的時候,停下了腳步,今天並不是放生的日子,所以並沒有什麼人在這放生池邊。
“這裡在每年特定的日子會舉行放生,不過今天並不是放生的日子。”顧曉曉對着盧卡斯解釋道。
“放生嗎?物競天擇,如果適應不了,那麼就算放生了,還是會再次的面臨死亡。”盧卡斯道。
顧曉曉怔住了,這樣的話,逸熙當初也曾說過,往昔的那一幕,又一次的浮現在了她的眼前。
“怎麼了?”盧卡斯問道。
“沒……沒什麼。”顧曉曉搖搖頭,勉強一笑道,“我們去下一個地方吧。”
“去下一個地方當然可以,但是你這個樣子,看起來可不像是沒什麼表情。”盧卡斯道,“是這個地方讓你覺得傷心呢,還是我剛纔的那些話,讓你想到了什麼?”
顧曉曉詫異,不得不說,對方的直覺很準,完全猜中着。
她脣角上的笑容慢慢的斂去,望着眼前的放生池,突然道,“盧卡斯先生,你有愛過一個人嗎?愛一個人,卻不得不分手,不是因爲不愛,而是因爲太愛了。”
連她自己都有些說不清,爲什麼會對一個才見了兩次面,根本連朋友都稱不上的人說這些話,可是奇異的,這一刻她就這樣的說着。
好像在他的面前,她會特別的放鬆,就這樣自然而然的說出了內心想要說的話。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愛過一個人,不過我想我應該是有什麼人要去尋找吧。”盧卡斯靜靜地道。
“你……要找人?”顧曉曉楞了一下。
“是啊,要找人,找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只是我不知道,那人究竟是什麼樣的,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是生還是死。”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人,該是掌握着他“過去”的鑰匙。
顧曉曉只覺得這些話聽着奇怪,要找人,卻不知道要找的是什麼樣的人,甚至連幾個都不清楚,“這樣你要從何找起呢?”
“是啊,我也不知道該從何找起。”盧卡斯道,目光望着清澈見底的放生池池水,“所以,你不覺得,我們也算是同病相憐嗎?各有各的煩惱,都有着遺憾。”
“嗯。”顧曉曉輕輕的應了一聲。
“上次送給你的禮物,希望你喜歡。”盧卡斯轉移着話題道。
“謝謝,那照片……我很喜歡。”這是實話,所以她也就沒再特意去把禮物給還了。
“喜歡就好。”盧卡斯道,“難得遇到一個人,真心喜歡我拍攝的照片,所以很想要送出。”在他周圍,她拍攝的照片,所聽到的都是一律的恭維。
而她,卻說出了不一樣的話。這個女人,看向他的目光,並沒有那種刻意的奉承和討好,倒是讓他覺得頗爲輕鬆自在。
說來也奇怪,他竟然會對這樣一個年紀小他一大截的女人,產生着一種好感,一種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的好感。
……
而此刻,在法華寺一側的廂房中,穆逸熙靜坐在一個蒲團上,緩緩地睜開着眼睛。
這些日子,心情一直很煩躁,彷彿只有在這裡靜坐着,才能稍稍平靜一下。
他站起身來,一旁的僧人對着他施禮,他也回已一禮。
“穆施主要走了?”對方問道。
“是。”穆逸熙淡淡的回到。
“有時候,暫時的平靜容易得到,但是卻並不是真正的平靜,希望下次再見到穆施主的時候,穆施主可以真正的平靜下來。”
穆逸熙沒再說什麼,而是步出了廂房。
真正的平靜嗎?
以前,平靜二字對他而言,是極其簡單的一件事,但是現在,卻幾乎變成了可望而不可得的事情。
在經過正殿的時候,穆逸熙走到了功德箱旁邊,取出了皮夾,把皮夾裡的一疊整錢,放進了功德香內,只是當他的視線無意中瞥過了一旁簽名的冊子時,卻陡然怔住了。
冊子上的簽名中,有一行的名字是“顧曉曉”三字。
那字跡,根骨有力,是她的字跡!曾經,她在青色的六樓,無聊的時候,會練練毛筆字,他對她毛筆字的字跡自然是再清楚不過了。
她……在法華寺?
看字跡的墨水,應該是才寫了沒多久的,還沒有完全的乾透。
在說了不想要再見後,如果第一次是偶然,第二次是意外,那第三次呢,第三次又算是什麼呢?剛纔平靜下來的心,此刻卻又開始起伏不定着。
爲什麼會那麼湊巧,爲什麼當他來到這裡的時候,她也會來這裡呢?
不過就算她在這裡,又怎麼樣呢?即使法華寺並不算大,但是也不至於太小。而剛纔既然錯過了沒有遇到,那麼這個名字,也就不代表着什麼……
可雖然是這樣想着,但是他的腳步,卻還是情不自禁地朝着正殿的周圍走去,就像是在尋找着什麼。
爲什麼不直接回去?爲什麼還要在這寺院中走動着?這一刻,連穆逸熙自己都說不清自己的心緒。
他根本就不想要見顧曉曉,不是嗎?不想要她繼續破壞着他的平靜,不想要繼續承受那種因爲愛而得到的痛苦。
可是……他的身體卻在違揹着意志,本能的走動着,而他的視線,在四處看着。
而當他走近放生池的時候,腳步倏然停頓住了,只看到不遠處,盧卡斯正和顧曉曉站在一起。
他們兩個人,是一起來的嗎?這樣的猜測,在他的腦海中閃過,緊接着,他看到了盧卡斯擡起手,輕輕的拍着她的腦袋,手指在溫柔的幫她順着額前的髮絲,而盧卡斯的脣在微微的挪動着,彷彿在說着什麼。
下一刻,穆逸熙的目光,倏然一緊,身體整個變得僵硬無比,他只看到顧曉曉張開着手臂,撲進了盧卡斯的懷中,把臉深深的埋進着對方的懷裡。
不是被動,而是主動,甚至於,她的雙臂是緊緊的環抱着那個男人的。
全身的血液就像是凝結了似的,血色已經從臉上盡數的褪去,這一刻,一種劇烈的痛意,又在心口處瀰漫着,直到他擡起了僵硬的腳步,挪動了幾步,靠在了一側的牆上,才終於能夠狠狠的喘上幾口氣來。
在他醒來後,他可以冷漠的看着網上那些林洛羽抱住她的視頻,因爲視頻上,是林洛羽主動的抱住她,她並沒有給予林洛羽任何的迴應。
所以,他不是熙那個傻瓜,會把林洛羽視爲威脅。
可是……原來當他看到她主動的去抱住另一個男人的時候,卻又會那樣的疼痛,痛到他連呼吸都覺得艱難。
他的手掌壓在自己的心臟處,手心中,不知不覺已經是一層汗了,之前在禪房裡靜坐的平靜,只在這頃刻之間就被徹底的打碎着,而他,這時候竟沒有勇氣在去看第二眼。
就算是分手了,也還是這樣的痛嗎?
而他的痛……全都是她所給予的,到底他還應該怎麼樣,纔可以不痛呢?!又爲什麼他現在滿腦子,都叫囂着她的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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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曉曉滿臉通紅的回到了方可心的車子裡,要不是方可心的一個電話打來,說是車子現在沒地方停,乾脆先離開這裡,她估計還繼續抱着盧卡斯先生呢。
當盧卡斯先生輕拍着她的腦袋,安慰着她道,“曉曉……我可以叫你曉曉嗎?不管遇上多難過的事情,微笑着面對,總比痛苦面對要好得多,人生,總是會有很多遺憾的,你現在還年輕,也許到了我這個年紀,會有更深的體會了吧。”
那一刻,她看着他,突然有種止不住的衝動,直接就抱住了對方,事後想想,連她自己都覺得詫異,可是當時,就像是一種本能似的,讓她這樣做了。
他的話,讓她有種想哭的衝動,遺憾嗎?那麼她這一生,又會有多少的遺憾呢。
而盧卡斯先生……又經歷過什麼,纔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呢?!
好在她抱着對方的時候,對方並沒有把她推開,而是溫柔的回抱住了她。
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這樣的抱着,但是卻像是在撫平着那些負面的情緒,就好像是在讓悲傷慢慢的淡去着……
很奇怪,就算她對一個只見過兩面的陌生人有着好感,但是也不該這樣衝動的去抱住人家啊!
所以當方可心一個電話來的時候,顧曉曉幾乎只落下了“謝謝”二字後,就忙不迭的奔下了山。
當方可心看到好友一臉通紅的下山,還以爲是好友跑得太急了,於是道,“用不着跑那麼急啦,慢點也沒關係,反正臨時停一下,這裡也沒警察抄牌什麼的。”
顧曉曉上了車,方可心一邊發動着車子,一邊道,“話說,剛纔的那位盧卡斯-森雷的名字有點耳熟啊,你什麼時候認識這樣一個人的?”
光是看對方的氣度風華,就絕對不是一個普通人了,方可心這點認知還是有的。
“是上次周副總帶我去參加宴會的時候見過的,就是宴會的主辦人,也是公司想要拉攏的潛在大客戶,是英國盧卡斯家族的家主。”顧曉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