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蕭子赫,像是在跟葉歆婷鬧小孩子脾氣一樣,可從他的語氣裡又聽不出任何撒嬌的成分。
他的語氣還是那麼冷冷的、淡淡的。
“蕭子赫,我……”
“出去。”
他的語氣生冷到不留一絲餘地。
葉歆婷相當實相,她也不死纏着他,既然他現在聽不進她所說的話,她又何必跟他浪費脣舌?
她靜悄悄的下了牀。
這一次,她仍然忘記了穿鞋。
蕭子赫讓她出去。
這如今,她穿着一身病號服,她能去哪裡?
回別墅?
她不要,那裡太冷清。
更重要的是,她害怕回去後會觸景傷情,她在那裡失去了寶寶,那一幕幕的畫面太可怕了。
她不要回去。
左思右想,她哪兒也沒去,而是走到了沙發上坐了下來。
她把自己的身體蜷縮起來,把頭埋進自己臂彎之間。
閉起眼。
她錯了嗎?
應該是的,不然怎麼又會惹他不高興了呢?
但是,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
大清早,錦瑟處理完了公司的所有事情之後,心不甘情不願意的再一次來到了醫院。
她是真心不想去管葉歆婷和蕭子赫兩人的私事,但又不得不管。
她輕輕的推開了病房的門,眼前的狼藉一片瞬間把她給驚呆了。
怎麼會這樣?
這又是鬧的哪一齣?
錦瑟繞過地上的那一堆堆的碎玻璃和雜物,走到牀邊才發現,躺在牀上的,居然只有蕭子赫一個人。
葉歆婷人呢?
錦瑟環顧了一週,發現葉歆婷小小的身子縮在沙發上,睡着了。
看着如此這般的兩人,錦瑟真想破口大罵。
她昨晚走的時候都還好好的,怎麼一覺醒來,就變成了這副德行?
難道蕭子赫醒過來以後又發瘋了?
錦瑟用腳指都能想得到,那是怎樣的一副情形。
瘋了,全世界都瘋了。
這兩人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她沒有叫醒葉歆婷,而是找來一張被子輕輕的蓋到了葉歆婷身上。
幸好她沒有醒來跡象。
這邊處理完,另一邊要怎麼辦?
錦瑟輕手輕腳的的走到了蕭子赫的面前,低頭,“原來你已經醒了。”
是的,葉歆婷下了牀之後,蕭子赫一直都沒睡。
他雖然沒睜眼看過葉歆婷一眼,但他一直知道那個蠢女人在做些什麼,就連她已經睡了過去,他都清清楚楚的知道。
“怎麼搞成這樣?”錦瑟居高臨下的質問着蕭子赫。
蕭子赫卻是半天不說話,一雙眼有一下沒一下眨着。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錦瑟簡直是受夠他了,“你倒是說話啊。”
“沒事。”
“那你要不要解釋一下,這滿地的玻璃和歆兒的腳是怎麼回事?”
“我說沒事就是沒事,看不慣你就滾。”蕭子赫心煩極了,他每說的一句話,都帶着濃重的火藥味。
錦瑟冷冷的一笑,“你以爲我愛管啊?你是不是太高估你自己了?”
蕭子赫閉上雙眼,不再去看所有的人和事。
女人……
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生物?
他真的不懂。
錦瑟扭動着纖腰身走到葉歆婷身邊,俯身,“歆兒,歆兒。”她拍打着葉歆婷睡得粉撲撲的小臉。
葉歆婷極爲不情願的轉動着眼珠,然後緩緩的睜開眼睛。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錦瑟那張帶着微笑的臉。
葉歆婷揉了揉眼睛,坐起身:“錦瑟姐,你怎麼來了?”
“身體有沒有好點?還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錦瑟問。
葉歆婷搖了搖頭,眨眨眼,“沒有了,倒是蕭子赫他……”說着,目光便轉向了蕭子赫。
看他在睡,她就沒再多說什麼。
“沒有不舒服就好,走吧,我們回家。”
“回家?”
“是的,回家。”錦瑟笑着點頭,一雙眼散發出淡淡的藍光,“你不是一直都想認識小寶嗎,我接你去我哪裡住幾天,等赫出院以後我再送你回別墅。”
葉歆婷小聲問道,“可以嗎?”又看了一眼錦瑟身後的蕭子赫,她怕他會不同意,畢竟他現在還住着院呢。
錦瑟似乎是看穿了葉歆婷的內心一般,輕笑一聲之後說道,“當然可以,至於蕭子赫,他有整個醫院的醫生和護士護着他,死不了。”
錦瑟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
沒錯,蕭子赫是誰?
他擁有着全世界,全世界的人都圍繞着他一個人轉,少了她,他一樣能活得好好的。
既然他現在不想看見她,那她又何必在這裡戳他的眼睛,讓他不高興呢?
她需要時間冷靜,他亦是。
錦瑟的提意,無疑是幫了她一個大忙。
趁這個機會,她也能有大把時間好好的想一想,從今以後,她應該如何跟蕭子赫相處,如何在蕭家安安生生的呆到寶寶生下來爲止。
通過近些天發生的這些事情,她知道,她是不可能再逃離蕭子赫了,因爲她如果再想着逃離,以蕭子赫的個性,會牽連到更多的人跟着她一起受傷。
再說,她現在也不想着離開了。
所以,她必須好好的想一想。
看着錦瑟溫暖的眼神,葉歆婷點了點頭。
“錦瑟姐,我跟你回去。”
“好。”
“你在這裡等我一會,我去換衣服。”
說着,葉歆婷就起身快步走進了浴室。
錦瑟看着蕭子赫,看着他微微顫抖着的身體,錦瑟冷冷的一笑。
他,生氣了。
“我把歆兒帶走了,你什麼時候想通,什麼時候再打電話給我。”
蕭子赫不說話也不做出任何反應。
他發誓,有朝一日,他會把葉歆婷和錦瑟兩個女人給活剝了。
不對。
他要把葉歆婷關起來,折磨至死。
至於錦瑟這個可惡的女人,他要把她送回英國去,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當然,這些都是以後的事。
他現在,什麼也不能做,因爲是他趕葉歆婷走的。
她要去哪裡,那是她自己的事,與他無關。
她走了,他應該感到高興纔是,她最好一輩子都不要回來纔是。
這時,換好衣服的葉歆婷走了出來,她軟軟的喊了一聲,“錦瑟姐。”
蕭子赫後背一僵。
她不打算走了,是不是?
蕭子赫最終還是失望了。
葉歆婷說,“錦瑟姐,我們走吧。”
錦瑟回頭看了一眼葉歆婷,滿意的點了點頭。
錦瑟果然是一個天生的演員,她翻臉比翻書還快。
面對蕭子赫的時候,她可以冰冷到極點,面對葉歆婷,她又溫和到了極點。
“錦瑟姐,你能幫我叫護士進來把這裡打掃一下嗎?還有,讓衛成也過來,還有銀杏,蕭子赫剛剛做完手術,他需要人照顧。”
“好。”錦瑟點點頭轉身離開了病房。
把空間留給了葉歆婷和蕭子赫。
葉歆婷小心的走到牀邊,坐到了蕭子赫的身邊。
她不知道他是否已經入睡。
她沒有看他,而是看向不遠處的虛無。
“蕭子赫。”她喊着他的名字,頓了頓,“我先跟錦瑟姐回去了,我們都需要足夠的時間思考,你是我也是。不管你現在是否想見我,不管蕭家以後是否還需要我,我欠蕭家的,始終是要還的,在你身體好之前,我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了,我等你,等你出院以後,來接我回家。”
葉歆婷的話不帶一絲半點的情緒,有着前所未有的平靜。
也許,這些話真的是從她的內心深處發出來的吧。
說罷,葉歆婷起身,她轉頭看了一眼雙眸緊閉的蕭子赫。
她說過,在孩子生下來之前,她不會再次逃離他。
所以……
她等他,等他接她回家。
出門之前,葉歆婷不自覺的在蕭子赫有額頭上,輕輕的落下了一吻。
那個吻,柔柔的、暖暖的。
葉歆婷輕笑,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緋紅。
這時,錦瑟也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她站在病房門口,聽見了葉歆婷所說的話,更看見了她所做的一切。
錦瑟輕笑。
愛,究竟是爲何物。
它竟可讓人變得如此瘋狂,又可讓人變得如此癡傻。
眼前的葉歆婷和蕭子赫,無疑是讓她的心猛的抽痛了一下。
愛情,是她錦瑟永遠不敢觸碰的毒藥。
葉歆婷再一次看了看蕭子赫,眼底,寫滿了不捨與擔憂,然而她自己卻不知道。
下一秒,葉歆婷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病房。
她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
錦瑟攬過她的肩,“我們走吧。”
“好。”
門輕輕的被合上,葉歆婷就這樣走了。
蕭子赫猛的從牀上坐了起來,看着不遠處那扇緊閉的房門。
她,真的走了。
他撫摸着被葉歆婷吻過的額頭。
在他的記憶裡,葉歆婷這是第一次主動跟他說這麼多話,更是第一次主動吻他。
她對他,一直都是抱着總有一天,她會離開的態度。
那麼,她今天的所做所爲又是爲了什麼?
蕭子赫能想到的,除了可憐他,還是可憐他。
空氣中仍然飄蕩着從葉歆婷身上散出來的淡淡體香,久久不曾散去。
接你回家?
你真的想好了嗎?
你確定,你要跟我回家嗎?
此時,蕭子赫的心情是無比複雜的。
他一方面在爲葉歆婷之前所說的那一席話生氣,一方面他又被她方纔所說的話迷惑了。
該死的女人,她的心裡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他想知道,卻又不敢知道,因爲他在害怕,害怕聽到他不想要的答案。
也許她說的對,她需要時間好好的想一想,而他也需要好好冷靜一下。
只有冷靜了,他才能保持清醒的頭腦,才能清楚的判斷一些事情,究竟是對還是錯。
葉歆婷,我既已放你自由,你若不要,那就怪不得我了。
想到這裡,蕭子赫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貫的邪魅笑容。
出了醫院之後,葉歆婷和錦瑟就一路回了家。
錦瑟的家離公司並不遠,是市中心的一套小公寓,因爲帶着孩子,孩子又調皮,她沒敢要太高的樓層,只要了第二層。
不用一會,兩人就來到了錦瑟的家裡。
鑰匙聲音一響,門開了。
一個小小圓圓的腦腦袋就鑽了出來,他奶聲奶氣的叫着媽咪,而後就整個撲進了錦瑟的懷裡。
看到這樣的情景,葉歆婷覺得眼眶莫名的發熱。
但在下一秒,那股想哭的衝動就被她給壓抑住了。
她這是怎麼了?
突然變成愛哭鬼了。
錦瑟抱起孩子,微微一笑,指了指裡面,“歆兒,我們先進去吧。”
葉歆婷原本以爲錦瑟的家,會跟蕭子赫所住的公寓差不多,會給人以一種冰冰冷冷的感覺。
看來,是她錯了。
錦瑟的公寓雖然不大,裝修也十分的簡單,但給葉歆婷的感覺,真的很溫馨,就如她的名字那般。
錦瑟只是外表冷漠了一點罷了,在私底下,她還是擁有着一顆火熱的心的。
是什麼,讓她要如此的僞裝自己呢?
讓葉歆婷感到十分慶幸的是。
錦瑟對她,就像是對自己的親妹妹一樣,從一開始到現在,她都十分溫暖,在她的面前,她脫掉了所有的僞裝,以真面目來面對她。
想想,葉歆婷一陣心暖。
有個姐姐,真好。
葉歆婷十分隨意的坐到了沙發上,錦瑟懷抱着小寶緊跟了過來。
待大家都坐定之後,懶在錦瑟懷裡的小寶才把頭擡了起,一雙大眼水靈靈的看向葉歆婷。
葉歆婷倒抽一口氣。
天啊……
這孩子長的真是太漂亮了,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漂亮的孩子。
小寶的頭髮微卷,層層密密的鋪在小小的腦袋上,帶着淡淡的棕黃色。
小小的臉蛋,白裡透紅,皮膚嫩得可滴出水來。
一雙大眼滴溜溜的轉動着,帶着靈動的氣息,長而濃密的睫毛像兩把扇子一樣,忽上忽下的閃動着。
讓葉歆婷爲之一嘆的,不是止這些,更重要的是小寶眼珠的顏色。
她知道許多外國人的瞳孔有:綠色、藍色、棕色等。
但她從來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人的眼睛是紫色的。
是的,小寶的眼睛散發着淡淡的紫光,忽明忽暗。
葉歆婷幾乎被驚呆了。
如此漂亮的一個孩子,居然活生生的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小寶好像是早已習慣了這一切似的,眨了眨泛着紫光的眼眸,奶聲奶氣的打破了此時的安靜,“歆兒姐姐你好。”
葉歆婷楞了三秒,她一時間竟忘記了小寶是在喊她。
錦瑟見葉歆婷傻呆呆的表情,無奈的搖了搖頭,許多第一次見到小寶的人都會做出跟葉歆婷一樣的表情。
她和小寶早已經習慣了。
半晌之後,葉歆婷回過神,傻傻的輕笑出聲音,“小寶你好,我叫葉歆婷。”
小寶回以一個甜甜的笑容,“我認識姐姐,媽咪跟我說過。”
“是嗎?”
突然間,葉歆婷覺得,面對着一個三歲的小孩子,會如此的尷尬。
小寶奮力的點了點頭,“媽咪說,歆兒姐姐是她的妹妹。那姐姐也就是小寶的親人了,小寶喜歡歆兒姐姐。”
這話,從一個小孩子的嘴裡吐出來,葉歆婷真是無比的感動,連小寶都把她當成自己的親人了,真好。
錦瑟淺淺的一笑,摸了摸寶貝兒子小小的腦袋,“小寶,歆兒是媽咪的妹妹,那你就不能把歆兒叫姐姐了噢,要叫姨纔對。”
小寶似懂非懂的猛點頭,“小寶明白了,要叫歆姨。”
小寶的聲音軟軟的細細的,好聽極了。
那樣的聲音真是既舒心,又心悅耳。
葉歆婷的眼眶又是一陣溼熱,眼淚差一點就掉了下來。
她不止多了一個這麼好的姐姐,一下子她還多了一個這麼可愛的小外甥。
她到底是有多幸運,才讓她遇到了錦瑟?
她到底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才讓她在這一輩子擁有這樣的兩個親人。
錦瑟放開小寶,推了推他柔軟的小屁股,把小寶推向葉歆婷。
小寶聽話的走了過去。
轉眼間,小寶用一雙粉嫩可愛的小手輕撫上了葉歆婷的臉頰。
“歆姨不哭,小寶給姨呼呼,小寶是男子漢,保護媽咪還有姨。”
就是這樣的一番話,徹底的感動的葉歆婷。
葉歆婷把小寶擁入懷裡,緊緊的摟住,“有小寶在,姨以後再也不哭了。”
小寶像個小大人一樣,用自己胖呼呼的小手,輕輕撫摸着葉歆婷的後背,“歆兒姨真乖。”
看着葉歆婷與小寶之間的互動,平時堅強無比的錦瑟頓時紅了眼眶,鼻子一陣發酸。
她把頭別開,不願再去看眼前的一切。
自從生下小寶之後,她發過誓,她不會再掉一滴眼淚。 ωwш_тt kǎn_¢O
小寶雖然沒有父親,但她一定會給他一個完整的、快樂的童年。
所以就算再難過,再委屈,她都不曾在小寶面前掉過一滴眼淚。
現在也是一樣的,就算再感動,她也不會讓小寶兒看見自己掉一滴眼淚。
對於她來說,眼淚只表示着悲傷,絕無其他。
她是有多久沒有痛痛快快的哭過了?
就連她自己都記不清楚了,應該有很久、很久、很久了吧?
錦瑟猛的站起身,趁着小寶不注意,快速衝進了衛生間。
這一刻,她是真的忍不住了。
雖然在葉歆婷的面前,她一直扮演的,都是大姐姐的角色,但是此時此刻,葉歆婷與小寶之間的互動,真的已經感染了她。
她跟葉歆婷一樣,從小就是孤兒,有着同樣的遭遇。
所以,家人對於她們來說,有着別人無法取代的地位。
對於一個孤兒來說,多了一個親人意味着什麼,也許只有親生體驗過的人才會知道吧?
錦瑟奮力的把冷水往自己的臉上拍。
把眼中的那一股熱氣逼回去。
水珠順着她精緻的臉龐緩緩落下,她擡頭看着鏡中的自己,揚起了會心的一笑。
錦瑟再次回到客廳的時候,葉歆婷和小寶已經玩開了。
小寶懶在葉歆婷的身上,左一口右一口的對葉歆婷進行口水攻勢。
葉歆婷的臉上瞬間沾滿了小寶的口水。
錦瑟笑着搖頭,她太瞭解自己的兒子了,他最擅長的就是這一招。
利用自己的可愛來討得別人歡心。
小寶的身體軟綿綿的,雖然一直是葉歆婷抱着他,可葉歆婷的心裡卻有着說不出來的舒服。
她喜歡上這樣的感覺了。
錦瑟走過來,把小寶從葉歆婷的身上抱了下來,眼底滿是寵愛。
“小寶貝兒,到時候該睡午覺咯。”
小寶眨眨眼,粉嫩嫩的小嘴撅了起來,一副不情願的模樣。
錦瑟便問:“不想睡?媽咪是怎麼教你的?”
小寶揚起頭,啵的一聲在錦瑟的臉上親了一口,可憐巴巴的看了一眼葉歆婷,“歆兒姨,讓我媽咪陪你玩,小寶要去睡午覺了。”
說罷,他小小的身子就從錦瑟的懷裡爬了出來,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兩人的視線。
少了小寶稚嫩的笑聲。
客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葉歆婷和錦瑟的臉上,都帶着淺淺的笑容,感覺是那麼的溫暖。
此時,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因爲她們誰都不原意去打破這難得的愜意。
半晌之後,葉歆婷張了口,“錦瑟姐,我可以問你一個私人問題嗎?”
錦瑟沒有說話,而是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然後轉身進了廚房,她拿了兩杯果汁。
葉歆婷認得這種果汁,正是蕭子赫給她喝過的那種。
錦瑟把其中的一杯交到葉歆婷的手裡,轉而坐到了葉歆婷的身邊。
“謝謝。”
“跟我不必說謝謝。”
葉歆婷點了點頭。
錦瑟舉起杯子,小小的喝了一口,葉歆婷則是因爲剛剛跟小寶鬧累了,大大的喝了一口。
錦瑟的眼看向遠處。
“他死了。”她淡淡的吐出一句,眼底閃過一抹憂傷。
葉歆婷傻頭傻腦的問,“誰死了?”接着又喝了一大口果汁。
“小寶的爸爸。”
噗……
聽到錦瑟嘴裡吐出來的幾個字,葉歆婷把喝進嘴裡果汁盡數吐了出來。
噴得到處都是。
“對不起,對不起。”葉歆婷連忙道歉,有些手忙腳亂的。
錦瑟卻淡定得很,她優雅的抽了許多面紙,給葉歆婷把身上的果汁擦乾淨,又把她手裡的空杯子接了過來,放到了桌上。
葉歆婷的一張小臉變得通紅,一時間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纔好。
她原本想問的就是這個問題。
誰知道,她還沒來得急問出口呢,錦瑟就自己說出來了。
而且還是如此的勁爆,讓她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了。
葉歆婷都不敢再問下去了,錦瑟卻彷彿看穿了葉歆婷的心思那般,對着她輕輕的笑了一笑。
她說:“那個男人,是我親手殺死的。”
當最後一個字落下的時候,葉歆婷的心恨恨的揪到了一起,倒抽了一大口氣,她瞪大了眼睛,真的不敢相信錦
瑟所說的一切。
她沒記錯的話,蕭子赫曾經告訴過她,錦瑟是離婚的,那她爲什麼要親手殺死自己的前夫呢?
無數的問題直直串進了葉歆婷的心頭,但她卻一個字都問不出來。
她的錦瑟姐,到底經歷了一個怎樣的過去,她光聽到這兩句話,就已經覺得心驚肉跳的了,更別說是故事的女主角錦瑟。
葉歆婷怯生生的從眼角看了看錦瑟。
她在錦瑟的臉上,沒有發現過多的悲傷,反而看見的是無盡的淡然。
“錦,錦瑟姐……”葉歆婷心中的問號實在是太多了,她不得不大着膽子問出了口,“小寶的爸爸,他是不是對你做了過分的事情,你纔會失手殺了他?”
就像她的母親失手殺了她的父親一樣。
錦瑟搖了搖,一雙眼瞬間垂了下來,那淡淡的藍光也瞬間黯然失色。
“他確實對我做過很多過分的事情,但是那些事,都是我自己自願的,他愛我,我也同樣深深的愛着他。”
“那爲什麼……”
“就是因爲愛的太深,所以我纔不得不殺了他,因爲……”說到這裡,錦瑟緊緊的閉上了雙眼,再也說不下去了。
她原本以爲,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可以淡然的忘記那一切的一切。
她以爲她的心已經鍛鍊的足夠的強大。
可是,她錯了。
現在,當她鼓起勇氣提起這件事來的時候,她還是退縮了。
再多一個字她都說不下去了。
一瞬間,時間彷彿回到了過去,回到了那可怕的夜晚。
“錦瑟,殺了我,殺了我你就自由了。”
如鬼魅般的聲音一聲又一聲的在錦瑟的耳邊響起。
那是她只有在午夜才能聽見的聲音。
“好,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我就成全你。”
錦瑟的話音剛剛落下,她就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手中的扳機,子彈穿鏜而出,準確無誤的刺穿了那個男人的心臟。
這一刻,鮮紅的血液像薔薇花一般,妖冶的綻放……
那個她深深的刻在心中的男人,在倒下前的幾十秒鐘,露出了喜悅的微笑,眼眸中透出的紫光也是那麼的溫和,乾淨。
那樣的他,是她從未見過的。
“錦瑟,把我忘了,帶着寶寶,能走多遠,就走多遠,永遠永遠不要回來,記住我說的話……”
錦瑟鬆開了手中的槍,跌坐到了地上。
男人也順勢倒下。
血,染紅了地面,染紅了她的眼……
“歆兒,對不起……”
葉歆婷猛的搖頭,想要安慰她幾句,卻找不到任何的語言。
可怕,真的是太可怕了。
她的錦瑟姐到底是有着怎樣的過去?纔會讓她披上如此厚重的武裝?
她,愛她的丈夫,卻因爲深愛而親手殺了他。
她的內心到底是有多強大,她纔會做出如此這般瘋狂的舉動。
看着眼前的錦瑟,再想想她剛剛跟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
葉歆婷變得茫然起來。
她與蕭子赫之間的關係,和他們之間所發生過的一切,與錦瑟的經歷相比,是不是太小巫見大巫了?
錦瑟坐在一邊平復着自己的心情,葉歆婷則是若有所思的思考着一些事情。
滿室安靜,安靜得讓她們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錦瑟姐,對不起,我不應該問你這些的。”葉歆婷十分愧疚的低垂着頭。
像是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
錦瑟搖頭,伸手撫摸着葉歆婷的長髮,“不必道歉,我不怪你,是我自己一直不願意面對罷了。”
錦瑟說得十分輕鬆,彷彿剛剛有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我本來早就應該放下才是,可是小寶都這麼大了,我還是無法放下。”
“小寶很可愛也很聽話。”葉歆婷說。
“是啊,要是沒有小寶,當時我恐怕就隨他去了,小寶是我活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精神支柱。”
葉歆婷很想問錦瑟,既然如此深愛,那你當時爲何要狠心殺了他。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再問下去了。
她十分無力的看着自己的手指,“錦瑟姐,什麼纔是真正的愛?”
錦瑟帶着淡藍色的眼底劃過一抹疼痛之後,淡淡的說道,“心痛就是愛,你的心什麼時候痛了,你便什麼時候愛了。”
“是嗎?”葉歆婷對錦瑟的話充滿了無限的質疑。
心痛便是愛?
按照錦瑟的話,葉歆婷努力的搜尋着腦中的記憶,她在尋找有關心痛的畫面與感覺。
什麼時候痛了,便愛上了。
在面對蕭子赫的時候,她的心有痛過嗎?
葉歆婷不停的問着自己。
一時間,所有的記憶都變得模糊起來。
不管葉歆婷怎麼去尋找,她都找不到一絲半點兒的蛛絲馬跡。
“歆兒,當你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那樣的愛就會變得噬骨,它就像是一種毒藥,慢慢的侵蝕着你身體裡的第一細胞,直到你完全離不開它爲止。”
噬骨?毒藥?
葉歆婷打了一個寒戰。
小說裡寫得如此美好的愛情,到了錦瑟的嘴裡,怎麼就被扣上了如此可怕的字眼了?
蕭子赫說愛她,那麼他的愛會不會也變得噬骨,變成她身體裡的毒藥呢?
葉歆婷不敢再繼續往下想了。
錦瑟轉頭,看着面色變得不太好看葉歆婷,她又一次看穿了她的心,“歆兒,我話雖說得如此可怕,可當它悄然來臨的時候,卻是一點都不會讓人害怕。”
葉歆婷十分不解,“爲什麼?”
“因爲愛情也有甜蜜的一面,它就像是蜜一樣,甜進我們的心窩裡,把我們內心的所有恐懼還有不安通通都驅趕出去。”
“給我們帶來幸福的感覺。”
“錦瑟姐,你幸福嗎?”
“曾經。”
“爲什麼是曾經?”
“因爲幸福也是有保質期的。”
葉歆婷雖然還是不怎麼明白,可她還是點了點頭。
她沒有過撕心裂肺的痛過,更沒有甜如蜜的幸福過,所以那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她真的不知道。
也許,只有體會過的人才會真正的明白吧?
錦瑟再次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輕輕了的拍了拍葉歆婷的肩膀。
“歆兒,你先自己坐一會,我去給你收拾房間。”
葉歆婷乖乖的點了點頭。
錦瑟走後,一切歸於平靜。
葉歆婷呆呆的坐在沙發上,不知道正在想些什麼。
她突然想起了蕭子赫。
她就麼走了,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有沒有好好聽醫生的話?有沒有乖乖接受治療?還有沒有在發脾氣?
無數關於蕭子赫的問題,瞬間涌上了她的心頭。
蕭子赫……
葉歆婷和錦瑟走了以後,蕭子赫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他不但配合着醫生做完了一系列身體檢查,還在衛成和銀杏的監視下吃了藥,吃了飯。
他像小孩子正在賭氣一樣,黑着一張臉,什麼話也不說。
直到醫生和銀杏全都消失在他的視線中,他纔開口跟衛成說了話。
“把車鑰匙給我。”
衛成不解,面無表情的問道,“少爺,你要車鑰匙做什麼。”
“廢話那麼多做什麼?車鑰匙。”蕭子赫把手伸向了衛成。
“可是少爺您的車停在家裡,今天沒有開過來。”
“我說的是你的車。”
“我的車?”
衛成以爲是他聽錯了。
蕭子赫今天是怎麼了?
換作平時的他,標價少於五百萬的車子他看到不看一眼。
如今,他卻問他要起了車鑰匙,雖然他的車子也不差,但是在平時,是根本入不了蕭子赫眼的。
“你給還是不給?不給的話現在就給我滾回去吃自己。”
蕭子赫暴怒的一聲,把衛成嚇得緊張兮兮的。
“少爺,我不是不肯給,只是錦姐交待過了,讓我好好看着你,若是你有個什麼閃失,我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到底我是你老大,還是姓錦的女人是你老大?”
衛成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當然您是老大。”
蕭子赫再一次伸出手,“鑰匙。”這已經是他忍耐的最大極限了。
“是。”
蕭子赫滿意的點了點頭,接過衛成交給他的鑰匙,還沒等衛成多說一句話,他就消失了。
衛成看着蕭子赫離去的身影,真是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最後,他拿起了電話。
蕭子赫這個樣子,拿車鑰匙是要去哪裡,真是讓人擔心極了。
死就死吧,總比讓蕭子赫出事的強。
“歆兒,歆兒過來幫我一下。”錦瑟一邊收拾着客房,一邊大聲的叫着葉歆婷。
難道是她的聲音太小了?怎麼會沒有迴應呢?
錦瑟吸了一口氣,把聲音提高了幾個分貝,“歆兒……”
還是沒有迴應。
這丫頭,是不是又睡着了?
錦瑟無奈,只得停下手裡的事情。
她隨手抓起一條毛巾被。
她想,雖然是夏天,但她就這麼睡了,可是不行的。
可是……
當她走到客廳之後,她才現客廳裡早已空無一人,葉歆婷唯一來過的證據,就是桌上的兩支空杯子。
錦瑟莞爾一笑。
葉歆婷消失了,她好像是早就知道一般,不但一點都不擔心,反而笑着回到客房,繼續收拾她的房間去了。
其實,葉歆婷哪兒也沒去,她就在錦瑟家的樓下,漫無目的的走着。
她出來之前本想跟錦瑟講一聲的。
可是,她最終還是沒說。
因爲她腦子裡太亂了,不知道應該跟她怎麼說,所以便自私的不吭一聲就跑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