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長風起身朝那血人走去,忽得掐訣召起一道結界,同時白光突亮,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隨着殘肢斷臂亂飛,本想留個活口,他倒是自爆了,這作風不像是她之前遇到的追殺者啊。
天真,以爲自爆就沒事了麼。
湛長風攫取一絲溢散的靈魂氣息,裝入瓶中,待他日魂蹤大成,自可依此尋到他的幕後人。
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拿着懸賞令的追殺者,不是公孫家的人,那還有誰要殺她,還是說,他們也是衝着秘境去的。
這夥人顯然是剛剛從她後方追襲上來的,知道她走這條路線的,只有將軍府的人和左逐之,又或者他們之前就已經監視住了小莊鎮。
如果真是衝着秘境去的,此行恐怕不簡單。
湛長風思忖過後,反倒不急着趕路了,天大亮才牽着駿馬慢慢逛着,又過了兩天,終於被她逛到了蓮方國附近。
蓮方國四面環山,山巔罡風終年呼嘯,凡人謂之仙家神風,或膜拜,或畏懼,終不敢靠近,因此蓮方國的臣民生來認爲,蓮方便是人族的全部地盤,此外俱都是仙家之所。偶有天資出衆者,被司巡府帶離求道。
這罡風其實就是禁制所在,非生死境不能自由出入,必須要到司巡府申請令牌。司巡府的駐地就在附近的一處洞府中。
她目前這個身份沒什麼好隱瞞的,何況究其緣由還是合水將軍牽的頭,便大方進入司巡府駐地提交申請。
駐地中有些僧尼在排隊等候,登記官正在詢問他們此去爲何又或何時歸來還有掛單的寺院。
其中有個帶發比丘尼瞧着有幾分眼熟。
這帶發比丘尼手捧寶牒,一副弱不禁風樣,語氣緩慢平靜,“貧尼安慧,福臨庵人,奉師命入凡塵求緣問心,歸期未定,短則十來天,長則一年半載。”
登記官查看了她的寶牒和福臨庵主持的信件,揮手在令牌下錄入信息,“拿着它,不可失了,我司會隨時來查訪。”
這令牌中有陣法,除了能開啓禁制外,還能隨時監察到手持令牌之人的動向。司巡府對進入凡人地界的修士相當嚴格。
帶發比丘尼拿了令牌離開,路過湛長風時還朝她眨了下眼睛,不是那合水大將軍是誰?
輪到湛長風,她直接遞了巡察使令牌,這東西在長老會議的體系下格外好用,“磨鍊心境,時間不定。”
登記官果然沒有多問,立馬遞來令牌,“大人拿好,慢走。”
湛長風上山穿過罡風,已然沒了燃唸的蹤跡,便按照地圖上的特別備註,收起重劍,下山。
這邊的山上植被稀少,渺無人煙,陡峭不能攀爬,於修者倒是沒什麼妨礙。她一路下來,還在山腳下看見擺着蔬果牛羊的供桌,三炷高香燃了一半,應是某些信徒乾的。
又至半日,來到一處熱鬧的城鎮,尋到一座宅院,拉着銅環敲了兩下,有人來開門,“道友來了啊,快先進來。”
開門的是豐山海,他沒有如初見時戴一字巾.穿道袍,渾然普通人打扮,應了特別備註上的低調行事。
“豐道友,我可是來晚了?”湛長風向庭院裡望了望,“好像不少人都到了。”
“比預計的是要晚些,道友不必掛心,還有人沒到呢。”豐山海引手向前,“先去偏堂休息會兒,等人齊了再討論後續,請。”
“有勞。”
偏堂裡已經有三人在,那大馬金刀坐在凳子上養神的修士是唐晉山,側臥在矮榻上翻着書頁的儒雅中年是周永塬,揹負着一柄青花傘立在窗邊的窈窕女修是林又夏,同是受僱之人,此時見了,少不得打一頓招呼。
招呼完後,周永塬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湛道友來時可遇見了有趣的事?”
唐晉山.林又夏也不由撩起眼皮再次望過來。
“難說,你問的是哪一件?”湛長風態度隨意,彷彿真的遇見了不少有趣的事。
周永塬抱着這個踢回來的球淡笑,“就說說,那件讓你晚到的有趣事吧。”
湛長風縱觀諸人細態,已經知道他在指什麼了,“若兩三個人都遇見了,就不是有趣事了。”
聞言,三人皆有異色,偏堂歸於沉寂,無人再開口。
湛長風在圓桌旁坐下,閉目沉思,頃刻後流水擊杯璧,睜眼便見邊上的唐晉山倒了一杯茶水,推向她面前,後又倒了三杯,道,“我等此行目的相同,可飲一杯?”
四姓和將軍是爲了爭奪秘境,豐山海是將軍的人,只有他們五個是不相干的受僱者,至少目前而言沒有衝突點。若真有人因秘境追殺他們,不如現在聯手,之後不管發生什麼,也好有個照應。
屋內四人彼此心知肚明,一起飲了杯茶。
“左逐之呢,他爲何還沒到?”周永塬疑聲。
湛長風問,“就差他了麼?”
“還有鍾家的人。”周永塬心有盤算,“我之前倒是在山外看見了他們,然都過了三天還沒進來,應該是放棄了。”
“放棄探索?”唐晉山驚訝道。
“家族之人以家族利益爲重,約莫看到秘境是在受司巡府監管的凡人地界裡,認爲燃念將軍誆了他們吧,畢竟凡人地界裡的秘境,到底最後是被司巡府強行承包還是被長老會議收歸,都是難以說清的,我們跑這兒來找秘境,其實也算是違反了司巡府的規矩。”
周永塬娓娓道來,不勝唏噓,“那三姓還敢留下來,魄力不一般吶。”
“是麼。”湛長風總覺哪裡不太對勁,但是又沒有明顯說不通的地方。
此時燃念也在會見三姓之人。
駱華道,“將軍還請給出一個合理的解決方案,我駱家付出的代價可不少,你現在卻告訴我們秘境在凡人地界,有司巡府擋着,我們能拿下它?”
“行事之前總要有個章法,我們割讓了那麼多好處,你總不能讓我們在秘境裡轉一圈就被司巡府請走吧。”石天祿嘆氣,總覺這一把,家族讓將軍府坑了。
丁兆想到老祖的傳音,也扛着壓力出口,“如果丁家最終拿不到兩成開採權,還請將軍把梅山靈礦還來。”
燃念面色不渝,“是我要你們參加的嗎,當初難道不是你們聞風就是雨硬要湊上來得好處,且你們的那些代價,是得到秘境地址的代價,我可沒有承諾秘境最終會被我們收入囊中。”
三人敢怒不敢言,要到未知秘密的地址當然是爲了開採,難不成是去探着玩兒。
“我也不爲難你們。”燃念道,“我能說兩點,第一,如果這次你們能從裡面活着出來,就算沒有開採權,也能從中收穫不少,我是不是沒說過,我從秘境中拿到,又被人偷走的那口寶劍是靈寶級的?”
靈寶級?!
這等寶物威力巨大,放築基手裡是浪費,放脫凡手裡是勉強,放生死境手裡能橫掃無敵,放家族能撐起一片光明啊。
燃念看他們態度軟化,接着道,“第二,自古先到先得,司巡府也不能破例,等我們完全探索了秘境,可以直接找司巡府攤牌,他們還能將我們趕走獨吞不成?”
“先斬後奏,將軍聰明!”駱華全然忽視了自己剛剛的質問,到底是對這個秘境還存了幾分想法的。
其他兩人更是不用多說,點頭應好。他們能進到蓮方國來,本也不打算空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