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如其人,字如風骨,尤其是那些能成爲舉人文師的人,其文字自然包含了精氣神,包含了整個人的氣質。
這四個字,足見其主人,不僅與家族進行生死廝殺,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甚至其本身身世也有着與家族那種萬古斷絕的恨。
要知道在這斷橋之上的聖地,裡面都是頂級的天才,包括畫師,符咒師,琴師等等,而能做到這一步的,至少需要大量的資源,所以大都是世家中人。
可以說,只要寫下這四個字作爲這畫室的名字,絕對會得罪大部分人。
能做到這一步的,必須要有堅韌的意志、千古不廢的傲骨。
唯獨如此,這才能成爲他的願望、座右銘!
鋒芒必出,殺戮千里!
而更加肯定的是,這樣的人,能立這座右銘在此而不倒,甚至能得到雪無塵如此的尊敬,此人的手段,絕對強大,心神堅固。
一瞬間,楚雲亭毫不遲疑地踏入了這畫室之中。
僅僅踏入的第一步,他赫然發現,在畫室前的庭院裡,在當中有一幅巨大的畫,虛空凝在空中,而在畫的上面,則有幾個大字:“看透此畫,方能進畫室”。
顯然,這是對楚雲亭的試煉。
這裡的主人,只怕第一時間就感知到了楚雲亭的到來,而對於楚雲亭能通過斷橋,他根本不放在眼裡,唯獨只有通過對畫的試煉,這纔是能否進入這畫室的關鍵。
看到這樣,那雪無塵卻是束手向後一退,竟是一句話也不敢說出來。
不過哪怕這樣,她卻是向楚雲亭微微眨了眨眼睛,彷彿是對楚雲亭抱着無限的期許。
“看來這是此地的規矩了。”楚雲亭的眼神微微一凝。
從進入這畫室開始,他就感覺到一股沉鬱的氣息,可以說,前面的“世家者死”,以及現在的試煉,都是一種下馬威,是一種輕視,是一種身爲二品畫師對凡人的輕視。
這瞬間,楚雲亭涌起了冷然的念頭來。
這二品畫師身世坎坷,與世家有仇,那與他何關?
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自己縱然需要這一品畫筆,可是整個棲霞府並非只有這樣一家,那強大的聖畫文館,也有着不少的畫師與制筆師。
對方如此輕視於他,他又何必熱臉貼冷臉?
對方有傲骨,他又何嘗沒有?
他升起了離去的念頭。
不過在離去之前,他卻要讓對方知道,他絕非是隨意受人擺佈的。
當下,他仔細地凝視着着眼前的那幅畫。
這是一幅青山仕女圖,裡面有一位皇宮使者取着詔書,前往青山之地,周圍有着無數人迎拜,但卻有一位仕女隱於深山之中,對此絲毫不予理睬。
仔細看完後,楚雲亭心中已經有錦繡,當下便冷冷地說:“畫道至簡,何必如此繁雜?我料青山多冷峻,青山見我也應如是。既然這畫要烘托女子的高傲,何必再加上皇宮使者的詔書,這豈不是畫蛇添足?立意不夠,這畫,就是一幅廢畫而已!”
說完後,楚雲亭身體一轉,毫不遲疑地持着那紅鳥與千紋嘉禾向外走。
看到這樣,那雪無塵臉上完全失神了。
她可沒有想到,楚雲亭居然有與她同樣的傲骨來!
而同時,她臉上滿是羞愧來。
她明明知道師尊極爲仇恨世家,而楚雲亭偏偏又是世家中人,她爲什麼一葉障目,只考慮師尊的感受,卻忽略了楚雲亭的感受?
一時間,她連忙趕上幾步,就要去拉住楚雲亭,向楚雲亭道歉。
只是便在這時,她忽然聽到畫室裡傳來一個附掌的聲音:“好眼力,好風骨!”
赫然是一個頭發枯白的老者,臉上的皺紋如同嶙峋的怪石一般,看起來極爲清瘦,從畫室裡走了出來,撫掌大笑:“小兄弟請留步。”
一時間,那雪無塵完全失神了。
這位老者青海師,乃是她的師尊,一位二品畫師,身份高不可攀,受盡無數的尊崇,向來不理世事,尤其仇恨世家,可是剛纔到現在,只聽了楚雲亭幾句話,甚至包含着譏諷,卻忽然主動出來,如此稱讚楚雲亭,當真是前所未有。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自然不知道,從楚雲亭剛通過斷橋之時,這位青海師,就已經感知到楚雲亭的氣息了。
青海師不僅是一位二品畫師,甚至是一位卜卦師,他今日原本閉關修煉,但卻氣息不寧,氣血來潮之下算了一卦,得知竟有一位貴客前來,而且對方的身份妙不可言,雖然現在還算是勢力弱小,但未來將會對他的事業有着極大的裨益。
因爲卜卦之事,再精準也難免會有失誤,所以半信半疑之下,他感知到楚雲亭的到來。
從楚雲亭在斷橋上的表現,他感知到楚雲亭的資質不錯,如果說其他人只是感覺到楚雲亭的畫意出衆,畫畫活了,但他卻是感應到,楚雲亭不僅有着畫藝,甚至整個人有着一種氣運。
所謂氣運,是一種大勢所向,哪怕是普通的魚蝦,也有機會能魚躍龍門化身成龍。
雖然不知道楚雲亭的氣運是如何形成的,但能擁有這種氣運,整個棲霞府這些年也僅僅出過兩三個,而先前有一位楚霄鴻,一舉成爲案首,成爲文院院首,甚至成爲一品畫師,一品琴師,正是因爲掌握氣運。
不過楚霄鴻的心性極爲陰冷,他頗爲不喜。
卻沒有想到此處見了這樣一位。
只可惜,他感覺到楚雲亭身上的那種貴氣,應該是來自世家,所以他心下同樣不喜,哪怕卜卦出楚雲亭是貴人,他也不願意與這樣的貴人接觸,這纔在庭院裡設置了對楚雲亭的考驗,要讓楚雲亭知難而退。
及楚雲亭見了畫室,見了那“世家者死”而心神不亂,他感覺到有着一絲意外,覺得楚雲亭的心性能隱忍到這一步倒是不簡單。
然後當楚雲亭在見到他剛設置下的第一重試煉後猛地怒火爆發,傲骨四起,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畢竟人不可無傲氣,但要有傲骨。若是楚雲亭一直保持着卑躬屈膝,他反而會真正地輕視楚雲亭,認爲楚雲亭心思太過深沉,與他不合。
只是他卻沒有想到,臨走之前,楚雲亭說出那樣一番話來,一下子直擊他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