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正午,豔陽當空,此時的御書房內楚若宸用過午膳,正一邊倒茶一邊聽着暗衛的彙報。
都是一些不痛不癢的消息,安王昨夜從酒樓回到王府,就再沒了動靜,一上午都在院中剪枝泡茶,似乎對禮部接待馨時國使臣的事並無多大興趣。
透明的山泉水混着茶葉漸變成淺綠,楚若宸端着杯子晃了晃,讓綠色更加勻稱。
暗衛說完,微微頷首站在一邊,等着楚若宸的批示。
“季府那邊呢?”楚若宸呷了一口茶水,擡頭問道。
“沒有什麼異常,季廣似乎還在失意。”暗衛回稟。
楚若宸蹙眉沉思,繼續問着:“秦宇呢?”
“每日勤於處理御林軍統領的事務,訓練兵將,並無可疑之處。”暗衛根據收到的情報總結道。
楚若宸曲起手指扣了扣桌面,總之就是一切正常。
條案上一本奏摺正被楚若宸展開晾着墨跡,看了看覺得可以了,伸手合上放到案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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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暫時無事了,你先下去吧。”楚若宸想了一下,似乎沒有要詢問的,揮手讓暗衛退下。
暗衛領命拱手,轉身剛要離開,御書房的窗紙上婀娜的柳影忽然一陣搖擺,卻不似風過時的輕柔。
鳥類的脆鳴聲傳入御書房內,柳影中夾雜了修長尾翼的影子,在枝條間來回躍動。
“皇上……”暗衛見勢回身向楚若宸請示,話雖未說完整,楚若宸便點了點頭。
暗衛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平伸手臂,落在窗外柳樹上羽毛繽紛豔麗的鳥兒便展翅撲了過來,頭領翎羽翹着好看的弧度,帶着從雪白到鵝黃的漸變。
“是來自滄州府的傳訊鳥。”暗衛從鳥腿上取下竹筒內的紙條,看了一眼道。
這種鳥較之信鴿更有靈性,只要認定了主人,不論在哪都可以循着氣息找到,暗衛養的這隻用於報急,若無要緊的事定然不會派它過來。
“滄州府?”楚若宸心下生疑,馨時國的時臣按照路程計算應該還在滄州境內。
“信上說,馨時國使臣已經離開滄州府,進了滄崒山。”暗衛表情嚴肅語中帶疑。
“他們放着平坦大陸不走,非要翻山越嶺節約時間嗎?朕怎麼不知道朕的壽宴有這麼急!”楚若宸有些煩躁的敲了敲桌子,吐了口氣,滄州府與京城的近路就是翻過滄崒山,官道修在滄崒山邊,饒了一百多里路。
但滄崒山中毒瘴瀰漫不見天日,危巖峭壁數不勝數,就算距離上近,也不會有幾個人選擇這樣走,何況是一個國家的文臣。
若是出了事情,馨時國藉機大做文章,倒全是桓越的失禮了。
“如果他們平安離開滄崒山,大約在明天上午就會進京。”暗衛默默算了下路程,說道。
“讓禮部尚書過來,一切準備提前,派幾個功夫好的暗衛過去滄崒山山腳,朕可不想接着他們的屍體過壽宴!”楚若宸暗說這些文臣真是會搞幺蛾子,起身走到窗邊吹着微風深呼吸了一口。
“是,屬下
這就去。”暗衛點頭,走到門口輕輕揚手,把傳訊鳥重新放回半空。
未時正是一天中最爲燥熱的時候,鈴兒請太醫院的太醫去慶玉堂,淳貴人不受重視,太醫也不想緊趕慢趕,被鈴兒半拖半拽的,也熱的臉色通紅。
進了慶玉堂內,本來有些不悅的太醫見到王曇雅,趕緊收回臉上的表情,躬身行禮,“微臣參見蓁貴妃娘娘!”
“不必多禮,辛苦大人了。”王曇雅起身退開些位置,讓太醫過去看診。
“今天我與淳貴人一同練習舞蹈,淳貴人卻忽然倒下說頭暈,我將她送到慶玉堂時,還沒說幾句話,就這樣一直不醒了。”柳若惜皺眉跟太醫說了一下情況。
太醫一邊聽着,一邊在淳貴人手腕上挪動着手指的位置,然後疑惑的側了下頭,換了另一隻手。
就算這樣的動作,也還是沒讓淳貴人醒過來。
“大人,淳貴人她……究竟怎麼了?”王曇雅見太醫抖了抖袖子收了手,只是坐在哪裡,便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依微臣之見,淳貴人倒不是病,應該是體虛勞累過度,纔會陷入昏迷。”太醫嘖了一聲,說着,又覺得有些不對勁,轉頭拱手問王曇雅,“按理說淳貴人身居宮中,事事有宮人照顧,應該不至於如此勞累纔對啊。”
柳若惜看了一眼王曇雅,抿了抿嘴,“難道是因爲淳貴人這幾日一直在練舞的原因?”
王曇雅也有些不信,就算專注練習,最多不過跳上兩個時辰,宮中的婢女每日干的活比這個累得多,也沒見誰會暈倒。
“這……微臣也不好說,不過淳貴人沒有危險,微臣開些補氣養血的藥就好,觀淳貴人脈象,至多在今夜就能醒過來了。”太醫從隨身的藥箱中拿出筆墨,把凳子搬回桌邊,寫起了藥方。
柳若惜嘆了口氣,轉身給淳貴人撥開落在脣邊的髮絲,有些過意不去,悶悶地開口,“我沒想到她竟會昏倒,否則一定不會讓她這樣苦練的。”
王曇雅拍了下柳若惜的肩膀,見她回頭,對她寬慰的笑了笑,“這不是姐姐的錯。”挨近了些,王曇雅眼中帶了一絲懷疑,輕聲道:“淳貴人的飲食都是鈴兒親自負責的嗎?”
柳若惜心下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王曇雅,“難道……”
王曇雅餘光瞟了一眼門口,然後輕輕點頭,“我也不能確定,但太醫的結論,你相信嗎?”
“這……”說實話,柳若惜也是心中存疑,況且慶玉堂有珠兒這樣的先例,就難免不讓別人再起疑心。
“淳貴人生性膽小,咱們的猜測還是不要讓她知道爲好,姐姐與淳貴人乃是至交,還要勞煩姐姐多加留意。”王曇雅向柳若惜微微低頭。
柳若惜望了一眼專心琢磨藥方的太醫,趕緊向王曇雅擺手,“娘娘可不必與我這樣,該注意的,我一定會注意。”
“嗯。”王曇雅重重答應。
轉頭靠在牀柱上看着昏睡中的淳貴人,王曇雅心中卻有一些未曾說明的愧疚感,淳貴人在宮中不受重視,也不值
得別人費盡心機,若真是因爲他人暗中布計,恐怕也是衝着自己來的,想從自己可親可信的人身上下手。
桌前的太醫沉吟片刻,起身收起藥方,“兩位娘娘,微臣這就回去御藥房抓藥,先行告退了。”
王曇雅臉上浮起微笑,對太醫點了點頭,親自送太醫離開,“有勞大人了,請。”
楚若宸在御書房中等了良久,禮部尚書才匆匆趕來,到了御書房對楚若宸深深一拜,“微臣來遲,還望皇上恕罪。”
“起來吧,朕收到消息,馨時國使臣將會提前到達京城。”楚若宸淡淡的說道。
禮部尚書一驚,看向條案上楚若宸那一堆奏摺,“皇上,微臣今早上了奏摺,請示皇上是否可以調用禁衛保護驛館的安全,皇上您以爲……”
“嗯,朕允了,就派一隊人馬過去吧。”楚若宸從一摞摺子中抽出一本,關於禮部尚書的請求他已經看過,直接把奏摺拿給他,“明日正午,設宴款待馨時國使臣,一切從簡,讓安王隨席。”
“是,微臣明白了。”禮部尚書還是不解楚若宸爲何非要安王參加宴席,但見楚若宸臉色不算太好,也就沒再發問,“皇上可還有吩咐?”
“暫時沒有了,你回去禮部準備吧。”楚若宸吩咐道,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縱然只提前了兩天,許多準備十分匆忙,楚若宸不知馨時國的使臣打了什麼主意,但仍是需要盡力提防。
杯中碧螺春已冷,淺綠的茶水變成墨綠,卻也只喝了一半。
春風從敞着的窗子吹進屋內,四角香爐上的煙氣向一側扭曲蜿蜒,風將沉水香的氣味緩緩淡化,混合了海棠的清新。
楚若宸在御書房中坐了一會兒,睜開眼睛,起身離開。
晚春的溫度相差頗大,到了傍晚,下午的燥熱已經隨着落去的太陽消散的一乾二淨,只剩下沁人心脾的清涼。
慶玉堂後院的槐樹園將陰影投向了正殿,讓正廳顯得有些森冷。
王曇雅一直守在淳貴人身邊,坐的有些迷糊,大腦一瞬的空白,側低下頭去磕到了牀柱。
鈍痛讓王曇雅驚了一下,清醒過來,下意識的看向淳貴人,就看見她似乎皺了下眉,偏開頭去。
“淳姐姐?”王曇雅心中一喜,站起身走到牀頭低聲喚道。
“呃……”淳貴人薄脣微啓,低吟了一聲,緩緩睜開眼睛。
“柳姐姐!淳貴人醒了!”王曇雅回頭向門口輕喊一句,讓柳若惜進來。
“……妹妹?”淳貴人眼中迷濛,眨了眨,才把王曇雅的身影看得清晰。
“姐姐你感覺怎麼樣?可是嚇壞我了。”王曇雅低頭握住淳貴人的手,緊張的問。
淳貴人反應了一會兒,纔想起整件事,自己應該是頭暈睡了一覺。
“我沒事。”淳貴人搖搖頭,感覺倒不是那麼暈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已經酉時了,你昏迷了一天。”王曇雅見淳貴人除了聲音有些無力,並無別的症狀,略微鬆了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