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瑤公主匆匆而至,跑去跟寧王搭話,寧王輕笑着有一句沒一句的回答,不時拿着手帕掩口咳嗽。
右列是妃嬪的座位,楚若宸另一側坐着王皇后,目不斜視面帶微笑。
馨時國使臣的位置正對楚若宸,四列桌椅將中間圍出了一片空着的場地。
雖然不算了解楚若宸與兩位殿下的關係,但王曇雅還是出言勸慰道:“既是故人,自有回憶留存心間,皇上大可不必爲此掛懷。”
楚若宸拿起王曇雅遞給他的酒,一飲而盡,面上恢復風輕雲淡的微笑,開了一句玩笑,“朕身邊的嬪妃們要是都如你這般可奉爲知音,該有多好?”
王曇雅半靠在楚若宸的懷裡,揚起眉梢看着他道:“有臣妾一個,還不夠嗎?”
楚若宸笑着拍了拍王曇雅的肩膀,道:“哈,知音一人足矣。”
另一側的王皇后看着此時旁若無人的兩人,只覺得自己一口銀牙都要咬出血來,但是臉上卻依然是不動聲色,暗中惡狠狠地看向王曇雅。
早晚有一天,自己會讓這個所謂的妹妹永遠翻不起身!
良久,禮部大臣終於講完了開場詞,然後轉向楚若宸躬身一拜道:“還請陛下與皇后賜言。”
楚若宸直了下身子,隨意說了幾句之後,將視線轉向王皇后,示意她講幾句。
王皇后咬牙生着悶氣,見到楚若宸看向她,不着痕跡的換上了母儀天下的笑容,整了下鳳袍,顯出一種雍容華貴的氣質,清了下嗓子道起身行禮道:“本宮首先要向皇上賀喜,恭祝皇上龍體康健萬壽無疆。”
座下衆人也紛紛起身慶賀,王皇后瞥了一眼楚若宸與王曇雅握在一起的手,頓了頓,“皇上,今日大喜,還望皇上對在座衆人一視同仁,蓁貴妃此舉亦是失禮。”
楚若宸挑了下眉,知道是惹了皇后嫉妒,感覺到握着的手陡然用上了力氣抽開,暗笑一聲。
轉眼看向王皇后,楚若宸點頭道:“多謝皇后提醒。”
王曇雅暗說自己方纔也是失態,竟然讓王皇后抓住了把柄,回到座位上倒了杯苦茶,將因爲參加壽宴而有些激動的心情壓下去。
還未到午飯時間,馨時國的使臣也說了祝詞,獻上賀禮之後,就是妃嬪們獻演的時候。
簫嬪首先從座位中走出來,對着楚若宸一欠身道:“皇上,臣妾近日一直在勤練書法,不知能否獻醜爲皇上寫上幾個字?”
自從上次楚若宸在她宮裡讓她抄幾首詩之後,她便開始在字上下功夫,如今也算是派上了用處。
楚若宸點了點頭,“當然可以。”一揮手,示意身邊的陸公公,“拿上筆墨紙硯。”
陸公公領命下去端了筆墨紙硯上來,旁邊又有兩個小太監搬了一張桌子放好,讓簫嬪拉得開動作,專心運筆。
等旁邊伺候的婢女給研好墨之後,簫嬪執起毛筆,在硯臺上蘸了蘸,感覺到楚若宸正向這邊看來的視線,不禁露出一絲微笑,一手攏住廣袖,
在宣紙上起筆,橫着拉出一劃後頓筆回勾。
楚若宸看着簫嬪的字,較之上次在她宮裡看見的又長進了不少,但卻多了一絲浮華之氣,明顯是故意練給他看。
字才寫到一半,楚若宸不禁有些興趣缺缺,越過簫嬪寫字的桌子,延陵瑕倚在扶手上好整以暇的動作映入眼簾。
暗自後悔沒有囑咐禮部將馨時國使臣的桌子調的遠些,現在楚若宸一看到那張銀色的面具就覺得心中煩躁。
簫嬪寫到一半,便覺得剛纔還凝聚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消失了,心下有些失望,剩下的兩個字也草草收尾,放下毛筆對楚若宸屈膝行禮,“皇上,臣妾寫好了。”
陸公公把宣紙拿到楚若宸眼前,他只是輕輕地掃了一眼,並沒有細看,便叫陸公公記下幾件首飾的賞賜,便不再在意了。
簫嬪回到椅子上,面色冷然,心下了然這是皇上只在乎王曇雅一人,暗中握緊了手指,簫嬪更是惱恨。
等太監收拾好了桌子,坐得離王曇雅稍遠些的麗貴人繞開桌子,想去獻演,路過簫嬪座椅時,卻被撞了一下。
“實在抱歉。”簫嬪站起身扶了一把麗貴人,一臉歉意。
麗貴人皺了皺眉,終是忍住了沒有發作,僵硬着扯開嘴角一笑,道了句無礙之後徑直走到楚若宸面前,屈膝行禮道:“臣妾前段時間聽了一個古調,一直想要唱給陛下,今天正好趁着陛下大壽的日子,爲陛下獻唱拙曲。”
楚若宸點了點頭,只是嗯了一聲。
王曇雅想起許久未見的麗貴人來,行事脾性倒與先前沒什麼兩樣。
外圍的樂官按照麗貴人給的曲譜彈奏起來,調子竟有幾分哀怨。
麗貴人唱的確實是古早的曲子,若是換在平時讓人聽了,或許會有些感觸,但在壽宴上,卻過於哀婉不吉了。
簫嬪一手拿起桌上一塊酥餅,面前一疊吸引着蜜蜂的花蜜少了半碟,她身邊的冬曉正拿着帕子倒了清水給她擦另一隻手。
就在麗貴人一曲將近時,除了樂聲,翅膀震動的聲音卻在耳邊漸漸放大開來。
麗貴人一驚,側頭一看,只見一隻黃黑相間的蜜蜂圍着她的側頸飛舞,她剛想退開幾步,卻不想那隻蜜蜂竟然直接衝向了她的側臉。
聽說過有些蜜蜂有毒,麗貴人不禁嚇得叫出了聲,整個身子往旁邊一斜,險些就栽倒在地,不過好在她唱曲兒的地方離王曇雅的位子很近,右手便順勢拄在了王曇雅的桌子上,這一拄不要緊,她是平安無事,但卻殃及了未有防備的王曇雅。
王曇雅桌子上面放着一杯尚未喝完的茶水,麗貴人的力道正好讓桌子一歪,一杯熱氣升騰的茶水瞬間就潑在了王曇雅的身上。
王曇雅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體驗到了淳貴人被茶水燙到時的感受,然後才反應過來捂着自己胳膊,疼得輕嘶了一聲,眉頭緊皺。
好在有衣裳隔着,應該不會燙的太嚴重。
楚若宸見王曇雅皺眉的樣子
,轉眼看向驚魂不定的麗貴人:“麗貴人,你這是做什麼?”
麗貴人還在努力平復着呼吸,聽到楚若宸眼中含怒,腿軟跪倒地上:“回皇上,臣妾……臣妾不是故意的!”
楚若宸心中不耐,加重了語氣,“朕親眼得見你按倒蓁貴妃的桌子,這才讓茶水潑到了她身上,還敢狡辯?”
麗貴人嚇得俯身磕頭,“皇上恕罪!適逢剛纔是有一隻蜜蜂要蟄臣妾,臣妾才嚇得不知所措,一時不慎,誤傷了蓁貴妃!”
楚若宸不想自己的壽宴上發生這樣的事,馨時國的使臣還在,簡直是貽笑大方。
緊蹙着眉頭,楚若宸沉聲道:“下去罰跪兩個時辰!”
王曇雅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正害怕的渾身哆嗦的麗貴人,她肩膀處的衣服上似乎沾了什麼粘膩的東西,皺了皺眉,明白了爲何蜜蜂會找上麗貴人。
起身屈膝對楚若宸道:“皇上息怒,麗貴人也不過是無心之失,況且今日是皇上的壽辰,更不好多加責罰,還請皇上原諒麗貴人。”
楚若宸有些心疼地看着王曇雅額角滲出的冷汗,嘆了口氣,心知王曇雅總是這麼善良,估計自己是罰不成了,“可是你胳膊上的傷……”
王曇雅搖了搖頭說道:“臣妾無礙,倘若因爲這點小事便讓麗貴人受罰,臣妾也是於心不安。”
楚若宸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麗貴人,不禁長嘆出一口氣搖了搖頭,“也罷,就依你!”
王曇雅欠身又行了一禮,“多謝皇上。”
麗貴人聞聲擡頭看向王曇雅,眼中非但沒有感激之色,反而是帶着濃烈的妒恨。
王曇雅身上的衣裳沾了茶水,不好再穿,便向楚若宸請示道:“皇上,請容臣妾回凝箬閣更衣。”
楚若宸點了點頭,“嗯,壽宴還未結束,速去速回。”
說罷,楚若宸又一揮手示意還跪在地下的麗貴人站起來,麗貴人再三叩首謝罪之後,才起身站到旁邊。
王曇雅從麗貴人身邊路過的時候,如刀般強烈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搖搖頭,麗貴人沒有阻礙她計劃的能力,輕輕一笑,便不做理會地轉身下去了。
遠離了湖心亭之後,王曇雅伸手按了按有些僵硬的後頸,這種宴席場面一旦冷靜下來,卻又讓人緊張不得放鬆,更何況四方盡是些不能輕視的妃嬪,甚至她什麼也不做,都能杯酒戈矛。
藉着換衣裳的空閒,稍微放慢了腳步,此時正是晚春,雖然還未到春夏交接之際,但青石板路邊的楊柳窈窕身姿在微風中盡得舒展。
一擡頭,王曇雅剛好看見自己頭頂的樹枝上站着一隻翠鳥,渾身羽毛從頭頂到尾翼都是惹眼的碧翠,一雙眼睛頗爲有神,正在四下張望。
王曇雅伸出手去,想要讓那隻翠鳥落到自己手上,細細觀摩一番,未曾想,那隻翠鳥卻並不賣她的面子,見她往上伸手之後,便張開了翅膀,在陽光刺的睜不開眼的半空中留下一串殘影,向石板路另一邊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