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薰香是每日都換的,又怎麼會有人每天都來做手腳呢?”王曇雅疑道,而且直接從內務府的薰香上做手腳也不現實。
珺瑤公主從鈴兒手中拿過帕子,把香爐交給她捧着,帕子中包裹了一片薄如宣紙的褐色片狀物體,打開帕子之後,還在微微冒着煙。
“這是……”柳若惜語氣微疑,她並不認識這種東西。
“這是貼在香爐內壁上的毒香,就算每日更換薰香,也不會注意到和香爐差不多顏色的東西貼在裡面吧。”珺瑤公主撇了下嘴,把帕子合上扇了扇,“這種東西直接加在薰香中效果最好,但若與煙氣摻在一起也有些效用。”
珺瑤公主跟面帶驚異之色的兩人解釋着,這種於人有害卻不屬於江湖門派的東西朝廷早就下了禁令,但費心在黑市上找上一找,仍可以淘到。
若是體質好的人聞了短時間內不會有事,但像淳貴人這樣身體較弱,再多有勞累,就難免中了招。
柳若惜嚇的面色發白,轉頭看了看淳貴人,忙問珺瑤公主道:“公主殿下,請問這該如何醫治?上次淳貴人暈倒,連太醫都未曾看出問題。”
“沒事,只要別再聞這種東西,調養一陣子就能恢復。”珺瑤公主收好帕子,讓鈴兒出去找個地方把香爐埋了。
“調養?”柳若惜重複了一遍,愣愣的看着珺瑤公主。
珺瑤公主哭笑不得的擺了擺手,知道柳若惜估計是擔心則亂,把自己當太醫了。
“我只是對毒略懂一些,要說調養還是要請太醫啊。”
“是,多謝公主提點。”柳若惜面上一紅,屈膝對珺瑤公主行了一禮謝道。
王曇雅也對珺瑤公主點了點頭,“此番仰仗公主學識淵博,救淳貴人與水火,臣妾實在不知該如何回報。”
“不用在意,舉手之勞而已,比起如何謝我,娘娘應該有更重要的事做吧。”珺瑤公主對王曇雅微微行禮,眨眨眼提醒道。
王曇雅眼光一閃,明白過來珺瑤公主的意思,既然淳貴人不是因爲練舞所累,那是何人下毒,自己一定要查出來。
“臣妾明白。”
“那我就先告辭了。”珺瑤公主點點頭,離開慶玉堂。
下午的清風順着大開的窗戶吹進屋內,更添一分涼意。
更涼的,是柳若惜的心。
半晌,柳若惜恢復了冷靜,俯身給淳貴人掖好了被子,撥開門簾出去關上窗戶。
王曇雅知道柳若惜是在意起來,淳貴人與柳若惜的交情甚至更勝自己,見到淳貴人遭人陷害,哪能淡然處之。
“柳姐姐……可是想起什麼來了?”王曇雅看再次進來的柳若惜不發一語,似在回憶。
“我記得前陣子曾找過娘娘,說是蘇貴嬪來了慶玉堂。”柳若惜壓低了聲音道,雖然她曾懷疑過蘇貴嬪的目的,但卻無任何跡象表明蘇貴嬪做了手腳,想來如果是她的話,自己應該是沒有察覺。
王曇雅垂眸想了想,咬牙道:“如
果真是她,那倒是我連累淳貴人了。”
柳若惜嘆了口氣,安慰道:“娘娘無須自責,身居高位惹人嫉妒也是無法的事,只能說她的動作利落,令人防不勝防。”
“那姐姐說要怎麼辦?我們就算猜測,也是苦無證據啊。”王曇雅暗責自己身爲貴妃,非但無力保護,反倒殃及好友。
“……”柳若惜張了張嘴,一時無語,深吸口氣閉目靠在牀柱上,自己只是常在,更是無能指控蘇貴嬪。
片刻,柳若惜放鬆了緊握的手,語氣有些失落,“我無能護着姐姐,此番過後,蘇貴嬪若再來訪,恐怕只能盡力推脫,不讓她入慶玉堂了。”
彷彿應了這話中陰霾一般,透進窗紙的光線陡然一黯,一片陰雲遮住了偏西的陽光,東南方天色昏暗,顯然是天氣乍變將要落雨了。
此時的御書房內,楚若宸剛剛回去,將書架上的幾本書拿到窗口攤開曬着,免得總是一股黴味。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還很是晴朗的天空便陰了起來,肉眼可見的墨色積雲如濁浪翻滾,北上淹沒了碧空。
隨着烏雲過後,一陣南風席捲而來,帶着潮溼的氣息將幾片柳葉刮進御書房內,放在窗口的淺黃色書頁上多了一滴還未滲透的水珠。
楚若宸擡頭皺了皺眉,起身走到窗前把書收回來,順便關上窗子。
在窗子徹底合上的前一刻,楚若宸的餘光看見了一個步履匆匆的熟悉身影。
插上插栓,楚若宸把書放回書架,又徑直來到門前開門,迎面而來的強風將楚若宸落在耳邊的碎髮向一側吹起,差點迷了眼睛。
“太傅,你怎麼來了?”
葉子謙是從壽宴上直接趕來的,見到楚若宸離開之後,他與兩側大臣客套幾句後也放下了手中茶杯告辭。
因爲忙於舉行壽宴,今天的早朝取消,葉子謙一直在意着今早收到的消息,儘管稍後可能降下大雨,也還是來了御書房。
楚若宸眼神一偏,看見葉子謙肩頸處的領子下夾着的花瓣,應該是壽宴時落下未曾察覺。
“微臣參見皇上。”葉子謙在門口拱手行禮。
“太傅如此匆忙,是有何要事嗎?”楚若宸離開門口,讓葉子謙入內詳談。
葉子謙將門帶上,隨意攏了一把被風吹亂的頭髮,點頭道:“微臣接到消息,江東一帶連日暴雨,河水長勢迅猛,河堤坍塌,沿河百姓流離失所,當地府衙已經開倉放糧,但恐不是長久之計,因此請求朝廷撥款賑災修築堤壩。”
楚若宸倒茶的手頓了頓,放下茶壺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江東……朕記得上次水患是衛州府與戍遠府,這次主要受災是哪裡?”
“回皇上,這次主要是衛州府,戍遠在衛州府堤壩坍塌之後加緊維護,所以暫時未有危險。”葉子謙答道。
楚若宸嘆了口氣,京城這邊暗潮洶涌,偏偏江東還水患蔓延,真是禍不單行。
曲起一根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楚若宸腦中思索着適合督
辦此事的人選。
王丞相一黨斷然不可信,工部尚書年事已高,不適宜舟車勞頓,侍郎又太過年輕沒有行事莽撞。
葉子謙靜靜站在一旁等着楚若宸的答覆,半晌之後,楚若宸擡起頭,“朕記得衛州府知府與你曾是同殿舉子。”
“的確如此。”葉子謙愣了一下,隨即想到楚若宸爲何提起這個。
“朕將此事全權交由太傅督辦,加封宣撫使,代天巡狩。”楚若宸站起身,微微提高聲音嚴肅道。
“皇上,那王丞相……”葉子謙皺了下眉,擔憂道,若是他離開京城,恐怕朝中無人能再牽制王丞相了。
楚若宸搖了搖頭,擡起手指撐着下巴,水患若是拖得久了,引起民憤才更容易招人利用。
“王丞相雖然勢大,但也不是朝夕就可除之,朕總要以百姓疾苦爲先。”
葉子謙只得點頭領命,“微臣明白,定不負皇上重託,早日回京。”
“嗯,明日早朝,朕便與衆位大臣詳議賑災物資之事,整好隊伍不日前往衛州府。”楚若宸將方纔沒倒完的那杯茶斟滿,但茶水已經涼了。
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傳入房內,雨滴打在窗紙上,一瞬的透色之後又恢復原狀。
葉子謙不禁回頭看向窗戶,他府上沒人來接,更沒帶傘。
“上次京城大雨,僅僅三四天的時間,御花園中就積了許多水,更何況沿河百姓了。”楚若宸感嘆一句,離開條案在書架邊拿了紙傘給葉子謙,“朕也不知這雨要下到何時,趁現在還早,你儘快回去吧。”
“多謝皇上。”葉子謙接了傘,拱手謝道。
湖心亭此時只剩下冒雨收拾桌椅的宮人,大臣和妃嬪們見天色不好,都早早退了,馨時國的禮部大臣在延陵瑕走後,早也離開。
不過好在這壽辰算是慶過了。
慶玉堂內,鈴兒在廚房看着藥,聽到雨聲時匆忙跑出去收回晾着的衣裳,然後把廚房熬好的藥端到了內室來。
進了內室,見王曇雅和柳若惜的神情隱含慍色,卻又帶着莫名的落寞,腳步不禁頓了頓,看向牀上的淳貴人,以爲是自家小主出了什麼事。
“淳貴人無事,把藥端過來吧。”王曇雅看出鈴兒詫異,勉強笑了一下跟她解釋,起身騰出地方讓鈴兒給淳貴人喂藥。
僅僅是看着黑褐色的湯藥,王曇雅就覺得苦澀,柳若惜扶着淳貴人肩膀,鈴兒拿着瓷勺餵了一半時,就聽淳貴人咳了幾聲,向牀邊一歪,喝下去的藥混着落水時嗆的湖水全吐了出來。
“淳姐姐?你怎麼樣?”王曇雅見淳貴人咳得不停,一邊掏出帕子上前給她擦掉脣角的湯藥,語氣急切的問道。
“救……救我!”淳貴人緊蹙着眉,似乎還未徹底清醒,無意識的吐出幾個字眼。
“淳姐姐別怕,我與柳姐姐都在,沒事了!”王曇雅輕聲安慰着,握住淳貴人的手。
半晌,淳貴人急促的喘息才稍微平定,微微睜開了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