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楚若宸問道,暗衛找到這來,說明驛館那邊應該是出事了。
“驛館內太醫回了御藥房抓藥,寧王殿下發了高燒,怕是有危險。”暗衛稟道。
楚若宸一挑眉毛,微闔眼簾想了想,問道:“你確定?”
“屬下聽見太醫這樣說的。”暗衛頓了一下,覺得不會有錯。
楚若宸轉身走了一步,對暗衛揮了揮手,“去一趟驛館。”
因爲陰雨的緣故,驛館對面的河中畫舫大多沒了人,但酒樓琴閣客官卻比平日多了些,文人騷客更是借景抒情詩興大發。
柳葉被晚風拂過,落下的水珠讓河面上泛起一圈圈的波紋。
驛館的一二樓沒有燭光,住着的人似乎已經休息,只有三樓左邊的房間燭火通明。
寧王急促的喘息聲在安靜的房間內格外明顯,即使昏迷着也還是眉頭緊蹙,慘白着臉色,額上蓋着一個溼手帕。
身邊的護衛正站在一旁,不時拿起帕子在一旁的水盆裡浸溼再擰乾,放回寧王額上,眼中佈滿憂色。
太醫配了安神的薰香,整個屋內一股藥味,香爐上的煙氣嫋嫋升起,在半空中漸漸消散。
“寧王殿下……不要緊吧?敝國隊伍中也有太醫,需要在下讓人爲寧王殿下看診嗎?”
門外響起一個低沉磁性的聲音,帶着像是還未睡醒的慵懶。
“不勞國師。”護衛淡淡的應了一句,門口傳來離開的腳步聲。
楚若宸在驛館門前站了一會兒,護衛的身影在窗紙上隨着燭光微微顫動,楚若宸將他傾身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
“上去吧。”輕聲說了一句,楚若宸讓暗衛隨自己上樓。
敲了敲門,楚若宸開口道:“朕來看看寧王的情況。”
護衛擡頭看向房門,把水盆從凳子上放到地下,過去開了門,“屬下參見皇上。”
“你是?”楚若宸微微疑了一句,寧王進宮參加壽宴之時並未帶着侍從。
“屬下是寧王府親衛。”護衛語調毫無波動的答道。
“寧王情況如何?”楚若宸看了一眼躺在榻上還未清醒的寧王,問道。
“太醫說受寒發了高燒,已經回去抓藥。”護衛答得中規中矩。
楚若宸點點頭,剛想離開,就聽見榻上寧王低低的呻吟了一聲。
護衛一驚,趕緊過去查看,寧王無意識的咳了幾聲,這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殿下,您……”護衛把寧王額上的溼帕子拿高了些,皺眉沉吟。
寧王半眯着眼,環視了一下週圍,看見楚若宸之後,眼神雖然依舊迷濛,卻還是撐着身子想要起來。
“臣弟……咳咳!”寧王根本沒有力氣起身,纔開口說了兩個字,胸口鈍痛的感覺陡然傳入腦中,呼吸急了些就是一陣猛咳,帕子掉到地板上,護衛彎腰去撿時,一滴血珠在他手邊綻開。
“皇弟?”楚若宸驚了一下,回頭對暗衛吩咐道:“你去趟太醫院,讓太醫趕緊過來。”
“是。”暗衛點頭答道,離開驛
館。
寧王捂着嘴,一條胳膊撐着牀沿,殷紅的鮮血順着指縫流了出來,滴落在地。
護衛動作僵了一下,擡頭看向寧王,似乎被嚇了一跳,“殿下?”
“我……沒事。”寧王費力的搖着頭,護衛趕緊扶着寧王躺下,從抽屜裡拿了新的手帕沾溼了給寧王擦着脣邊的血跡。
緩了緩,寧王才喘勻了一口氣,護衛下去倒了熱水過來,扶着寧王給他漱口。
“皇上。”寧王半倚在牀頭,努力睜着眼睛看向楚若宸,嗓音嘶啞。
“皇弟還是好好休息吧,不用考慮別的事。”楚若宸在寧王說話之前噎了回去。
寧王有些着急,搖着頭道:“臣弟知曉皇兄心意,但臣弟病體已久蒲柳之姿,不是一兩日便能痊癒,臣弟認爲還是回燕都去的好。”
“朕不是攔着你回去,但你看你現在的樣子,能撐到離開京城朕就奇了。”楚若宸嘆了口氣,坐下叩了叩桌面,“況且皇宮中各種珍稀藥材應有盡有,對你多少也有些好處。”
寧王有些爲難,轉眼看向候在一旁的護衛,眼中帶着詢問之意。
“殿下,屬下以爲您應該以身體爲重。”護衛拱手單膝跪地,勸道。
“唉,好吧,你快起來。”寧王讓護衛不必如此,轉頭勉強對楚若宸拱了拱手,“那臣弟只好再打攪數日了。”
“無妨,朕已讓人去請太醫過來,你好好休息吧。”楚若宸安慰一句,眼神轉向窗外,若有所思。
點點燈火在靠近了窗子時映入眼中,與屋內的明亮相比並不明顯,片刻過後,雨打樹葉的聲音漸漸擴大。
“燕洛,幫我加牀厚被子吧。”寧王裹了裹身上蓋着的薄毯,對護衛輕喚一聲。
“是。”護衛點頭到一旁的櫃子裡翻找。
“皇弟若是覺得冷的話,朕等一會兒讓人把手爐送過來。”楚若宸見寧王嘴脣毫無血色,身體似乎在微微發抖。
“怎敢勞煩皇上……咳咳。”一陣咳嗽打斷了寧王出口一半的話,護衛給他換了厚實的被子,碰到寧王的手腕,冰涼的宛如冬日湖水。
“朕記得皇弟幼時尚在京城,身體還未這樣虛弱,這些年,皇弟在邊城受苦了。”楚若宸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哪裡稱得上是受苦,臣弟無所事事了數十年,該是悠閒纔對。”寧王無奈的笑着說,但這笑容在蒼白的臉色上綻開時,楚若宸卻看出了一種黯然蒼涼。
心中莫名有些消沉,楚若宸動了離開的念頭。
正好暗衛這時帶了太醫過來,拎着在御藥房配好的藥材。
“皇弟放心休息吧,朕先回去了。”楚若宸囑咐太醫好好看顧寧王,起身離開。
“臣弟恭送皇上。”寧王靠在牀頭拱手道,太醫給他號了脈,然後親自去了廚房煎藥,護衛上前給寧王掖緊了被角。
“主人,你的傷……”
“無妨,看你的神色,昨夜怕是沒去休息吧。”寧王動了下身體,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着,笑了一下,“你先去補眠吧,我若有事,會再
叫你的。”
護衛有些爲難,一時躊躇着沒有離開。
“你還不瞭解我嗎?快去吧。”寧王擡手放在脣邊輕咳一聲,護衛終是點了點頭,開門出去。
窗外夜幕低垂,風捲殘雲帶來又一陣的連綿春雨。
楚若宸再回到凝箬閣院門口時,已經是亥時過半了,從還未關嚴的院門看去,正廳內的燭火已經熄滅。
暗衛給楚若宸撐着紙傘站在一邊,疑惑楚若宸爲何不進去。
“最近有收到關於燕都那邊的消息嗎?”楚若宸忽然轉頭問道。
“確實是有,但基本沒有異常的情況,通過燕都的馨時國人也只是經常往來的商隊而已。”暗衛想了想,知道了楚若宸爲何忽然問起這個。
“暗衛的情報網在燕都的佈置如何?”楚若宸皺了皺眉,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對於寧王,就算親眼看見了他的身體狀況,也還是放心不下。
“不及京城一帶,但也不算薄弱。”暗衛琢磨了一下,答道。
楚若宸擡手,食指擦過下巴,“明天派人去一趟燕都,在寧王迴歸之前,盯緊燕都的動向。”
“是,屬下明白。”暗衛點頭記下。
“嗯,你先回去吧。”楚若宸擺手讓暗衛離開,自己推門進了凝箬閣。
不確定王曇雅是否已經睡下,楚若宸放輕了腳步,來到正廳門口時,看見了守在門口的小李子。
燈籠在細雨中搖晃着,在小李子頭頂投下一片光影,看見楚若宸,抱着胳膊覺得有點冷的小李子連忙站直了身子。
“奴才給皇上請安!”小李子躬身行禮。
楚若宸揮手示意小李子不必多禮,看了眼漆黑一片的正廳,“蓁貴妃已經休息了嗎?”
“回皇上,小主還未休息,在內室等候皇上呢。”小李子低頭答道,見楚若宸步入正廳,趕緊先去將燭臺點上。
暖黃色的光暈以燭臺爲中心擴散開來,讓屏風後透出的光線顯得弱了許多。
王曇雅坐在內室桌邊,依舊衣着整齊的等着楚若宸,並未睡下。
飛泉晚照已經修好,放在桌上,王曇雅正用手試着琴音。
“曇兒,朕不是說讓你先休息嗎,現在已經深夜,怎麼還在這等。”楚若宸進了內室,見王曇雅端坐着,心疼道。
“若是臣妾先睡了,不就見不到冒雨回來的皇上了?”王曇雅向楚若宸偏頭莞爾一笑。
楚若宸撩了一把淋了雨而落在額前的頭髮,坐到王曇雅對面,接過王曇雅遞來的手帕。
“你不好奇朕爲何去了這麼久?”
楚若宸一邊擦着頭髮上的水珠一邊問道。
“皇上若是不想告訴臣妾,臣妾好奇也無用啊。”王曇雅眨眨眼睛,柔聲道。
“朕就喜歡你這點。”楚若宸朗聲一笑,王曇雅一向知道分寸,既不會多問,也不會顯得漠不關心。
王曇雅動了動鼻子,覺得楚若宸身上帶了一股若有若無的藥氣,想了想能讓楚若宸半夜離開而又淋了雨的人,估計只有寧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