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謙下意識從袖中抽出摺扇唰的展開擋在臉前，免了吃下一嘴的灰。
珺瑤公主抽劍挽了個花，紅色輕紗衣袂翻飛，劍身映着天上豔陽，讓珺瑤公主靈巧敏捷的身姿中帶着掩不住的鋒芒。
半晌，一套最爲基礎的劍招在珺瑤公主手中演示完畢，葉子謙對上珺瑤公主玩味的視線，咳了咳別過頭去。
葉子謙承認他剛剛跟本沒記住劍招，只是在注意珺瑤公主的身手了。
“怎樣？答應嗎？”珺瑤公主舒了口氣，覺得神清氣爽。
“好，一言爲定。”葉子謙回憶了一下，覺得好像沒有太難的動作。
不過珺瑤公主臉上的陰謀得逞的笑容還是讓他情不自禁的捏緊了扇子，擔心自己該不會作了什麼愚蠢的決定吧……
“拿着，本公主會認真指點你的！”珺瑤公主加重了指點二字，雙手把長劍捧在胸前，等葉子謙接過去。
這重量……
葉子謙是身手拿劍的時候才知道了這點，表面看起來輕盈靈動的劍，竟然讓他的胳膊沉了沉，差點落到地上。
“當初師傅說我的劍招力不足，所以刻意留了這柄劍給我，你身爲男子，別說連這點重點都拿不起來吧？”珺瑤公主出言調侃道。
葉子謙手上加力，算是勉強握穩了，劍身連接劍柄的地方刻了兩個小篆，冽濤。
“這可是名劍，連皇兄都未曾用過呢。”珺瑤公主退到一邊，看着葉子謙一臉沉痛的握着劍站到庭院中央。
“那微臣可是要辱沒此劍威名了。”葉子謙學着珺瑤公主的樣子抽劍，苦笑。
這邊凝箬閣內，楚若宸與王曇雅吃過早飯，正好清風送爽，還不是正午時的熱度。
王曇雅囑咐了汐兒好好看顧凝箬閣，便跟楚若宸出宮散步往葉府而去。
故意選了一條熱鬧的街，雖然繞路，王曇雅卻走得開心。
路邊站着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圓潤的山楂上裹着晶瑩的焦糖，小販正吆喝着，引得行人側頭觀看。
“曇兒，上次我和你出來，還不比今天輕鬆啊。”楚若宸一隻手背在身後，長吁口氣道。
王曇雅眼睛亮了亮，從腰間的錢袋中取出銅板，買了兩串糖葫蘆，將其中一串遞給楚若宸，“既然輕鬆，公子也入鄉隨俗如何？”
“哈，我記得幼時和大哥偷着跑出去，忘了帶錢，還偷過人家放在牆邊的糖葫蘆呢。”王曇雅的舉動勾起了楚若宸的回憶，接了過來搖着頭笑道。
王曇雅掩口輕笑，“沒想到公子也有這樣頑皮的時候。”
“數十年之前的事了。”楚若宸有些感嘆，京中繁華依舊，卻是物是人非了。
沿河一路緩行，楊柳依依，在河面上投下拂動的倒影，遠離了京中的繁華地段之後，河中畫舫漸稀，只剩下來往的烏篷船。
葉府在京郊，周圍盡是一片松柏楊林，青翠挺直，風過帶起幾片白楊樹葉，落在已經積了一層落葉的硃紅大門前。
除了鳥兒的高低起伏的鳴
聲，似乎還隱隱有些什麼尖嘯的破空聲順風傳來。
王曇雅往楚若宸身後退了一步，掩蓋住自己不正常的神色，裝作賞景看向一邊。
葉府的青瓦白牆如記憶中一樣，在陽光下顯得安靜凝重，只是她卻知道，真正的自己永遠也回不去了。
楚若宸敲了敲門，半晌，才見一個滿臉睏倦之色的老管家過來開門。
王曇雅有老管家很熟，在她兒時這位管家待她就像自己的女兒一般。
“二位是……？”管家眨了眨眼，回頭看了下院子，問道。
“我與葉太傅乃是好友，冒昧前來拜訪，還望前輩不要見怪。”楚若宸拱了拱，沒透露自己的身份。
王曇雅向管家點了點頭，努力讓自己顯得鎮定一些。
老管家有些爲難的打開了門，伸手請楚若宸和王曇雅進來。
破空聲清晰了很多，大門左側的竹園掩映着一抹紅色的衣角，王曇雅記得自己入宮那年，這湘妃竹就已種下，如今已經長得這般挺拔清雅了。
楚若宸皺了皺眉，快步往院子裡走去。
葉子謙站在院中照葫蘆畫瓢的揮着手中的劍，珺瑤公主抱着胳膊站在一邊，手中馬鞭垂到地上，興致滿滿。
王曇雅本以爲自己在葉府見到葉子謙，會控制不住情緒，但此時她卻僵在了一旁，抽着嘴角哭笑不得。
自己以前怎麼不知道原來兄長還有這個愛好？
聽到腳步聲，葉子謙喘了口氣回頭看去，任由手中長劍的劍尖扎進地裡。
“先生，這爲公子說是您的好友。”管家小心翼翼的邁過花架上的木板，跟葉子謙說道。
葉子謙張了張嘴，鬆開握劍的手，掏出扇子扇了扇，用眼神示意管家先下去。
“好友。”楚若宸環視了一圈滿地狼藉的院子，咬重了好友兩字，“貴府這是怎麼了？”
葉子謙哪裡想到楚若宸會親自來葉府，看了一眼珺瑤公主，咳了一聲，“這……風雨交加，毀了景緻。”
楚若宸看向珺瑤公主，見她正擡頭望天，轉回視線，“小妹在你府上，爲何不派人告知我？別苑的婢女們可是等了一天一夜！”
葉子謙心中苦笑，這邊楚若宸問罪，珺瑤公主更是眯着眼睛瞪他，簡直是左右爲難。
嘆了口氣，葉子謙乾脆直接跪下，拱手請罪道：“是微臣不曾考慮周全，微臣治罪，請皇上責罰，微臣絕無怨言。”
楚若宸敏銳的察覺到珺瑤公主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擔心，不着痕跡的笑了笑，“好，念在你爲了朝廷鞠躬盡瘁的份上，朕就罰你……”
“等等！”
還沒等楚若宸說完，一旁的珺瑤公主看不下去，出言阻止道：“皇兄，我不回皇宮已是常事，你若要罰，不知道多少個客棧掌櫃都要挨罰了！”
“胡鬧，不知者無罪。”楚若宸負手轉過身去。
王曇雅在一旁覺得不好插嘴，正害怕楚若宸會如何處置葉子謙，就看見他轉身時眼中一抹戲謔而放下心來。
葉子謙擡頭給珺瑤公主打眼色，讓她別跟楚若宸較勁，珺瑤公主哼了一聲，竟然直接跪到了葉子謙身邊。
響動讓楚若宸回過頭來，驚訝的眨了眨眼，上次珺瑤公主因爲王曇雅向他下跪，這次竟然又爲了葉子謙下跪。
楚若宸猜到珺瑤公主或許和葉子謙有些交情，不過卻沒想到葉子謙值得這個虛驕恃氣慣了的公主這般低聲下氣。
“皇上，此事與珺瑤公主無關，一切都是微臣之過。”葉子謙急忙將罪責往自己身上攬。
“不，皇上要罰，就連我一起罰好了。”珺瑤公主護着葉子謙跟楚若宸對瞪，“反正皇兄不准我去江東，我只是想讓太傅帶我去，若是說錯，還不都是皇兄起的頭！”
楚若宸伸出食指摩挲着下巴，挑了挑眉毛，面露笑意。
珺瑤公主嚥了下口水，直覺楚若宸這個表情十分危險。
“其實……你要去江東也不是不可以，朕可以給你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楚若宸慢悠悠的說着。
“什麼方法？”珺瑤公主追問道。
“嗯，太傅去江東，帶着公主於理不合，但……”楚若宸頓了頓，眼中笑意更深，“帶着家屬就無妨了。”
珺瑤公主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楚若宸話中意思。
倒是葉子謙，被楚若宸驚的渾身一震，“皇上，事關公主名節，還望皇上莫要開微臣的玩笑！”
葉子謙的話讓珺瑤公主反應過來，饒是不拘小節的性子也有些吃不消，臉上通紅了一片。
“朕賜婚給太傅與你，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去江東玩了，怎樣？”楚若宸上前一步，長輩似的雙手虛扶示意兩人起來。
葉子謙滿臉通紅，一時分辨不出楚若宸話中真假，僵在原地，珺瑤公主磨了磨牙，瞟向葉子謙一眼之後迅速收回眼神。
王曇雅看出了些門道，輕笑一聲，上前挽住了楚若宸平伸的胳膊，“皇上可別拿公主殿下的終身大事揶揄了，就算真要成親，也要讓宮中擇了吉日，仔細安排普天同慶纔對。”
楚若宸朗聲一笑，揮手讓葉子謙起來，“院中凌亂，你們二人再這麼跪着，不知者以爲是我發了多大脾氣呢。”
“多謝皇上。”見楚若宸不在執着成親的話題，葉子謙長呼了一口氣，擦了擦鬢邊冷汗起身。
珺瑤公主哼了一聲，嘟嘴生氣側身不看葉子謙。
“公主殿下，請恕臣妾多言，江東水患民間必不安定，雖然公主巾幗不讓鬚眉，但皇上仍是會爲公主擔心，還望公主三思。”王曇雅柔聲勸道。
珺瑤公主撇了撇嘴，哼了一聲，“好了好了，我暫時不去就是。”
楚若宸伸手攬住王曇雅的肩膀，悄悄向她眨了下眼，“還是你與小妹感情好啊。”
“臣妾就說公主通情達理，善解人意。”王曇雅順便給珺瑤公主說了點好話。
騰出時間來觀察了一下院中佈置，雖然凌亂，卻也能察覺到原先佈局，與當初王曇雅住在這裡時，稍有不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