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家的,他讓咱們寫這些東西,會不會不懷好意啊?”五娘裝作不經意的拉了一下攤主的袖子。
“應該不會吧?畢竟他主動找咱們,跟咱們說兒子有危險。”攤主猶豫着,然後微微回頭看了低頭喝茶的暗衛一眼。
“等過一會兒,一定要想辦法讓他帶咱見上兒子一面,也好放心。”五娘寫上最後一個字,然後拿起紙抖了抖。
暗衛微不可見的挑了挑眉,帶他們進宮不合規矩,不過要是得到皇上的允許,說不定可以開個特例。
“大人!信寫好了。”攤主向暗衛喊了一句,把信紙摺好。
“大人,我什麼時候能見到兒子啊?”五娘蹙着眉頭,擔心的問。
“我會回去請示皇上。”暗衛如實說了一句,把信紙揣進懷裡,伸手拿過桌上的毛筆和剩下的紙,刷刷刷寫了幾下,捲成一卷。
五娘和攤主對視了一眼,然後就看到了對方眼裡的震驚。
“皇……皇上?”攤主自語了一句,就算居住在京城,但皇上這個詞還是離他們十分遙遠。
“稍後我會派人過來保護你們,萬事小心。”暗衛一板一眼的囑咐,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你……你最起碼告訴我們你是什麼官吧?”五娘追了兩步,急道。
“侍衛。”暗衛淡淡的答了一句,走到門口深吸口氣吹了個響亮的口哨,片刻後,一隻羽毛華麗的鳥撲着翅膀落在暗衛伸出的手指上。
鳥腿上綁着圓竹筒,暗衛把剛纔的紙卷放進竹筒內,揚手放飛。
後宮之中除了深夜時分寂靜無人,現在又多了一個正午。
炎熱令雀鳥都懶得啾鳴,除了必須出來幹活兒的宮人,根本不見有妃嬪出來散步。
坤寧宮內正殿門窗緊閉,通常都會站在門口聽候指令的太監此時已經站在了數丈之外,雖然不時回頭,卻沒有人敢違背皇后的命令接近正殿。
簫嬪坐在正殿一側,紫檀木的方桌紋理精緻,冰鑑冒着森寒的涼氣,讓擺在冰塊上的櫻桃更顯得紅潤誘人。
“這櫻桃是江南加急送來的,還十分新鮮,簫嬪就嚐嚐吧。”王皇后一條胳膊拄着扶手,鏤空嵌玉的護甲插進挽的利落的頭髮裡,小指點在太陽穴上。
“多謝皇后娘娘。”簫嬪露出一個矜持的微笑,翹着蘭花指捏起櫻桃柄。
涼氣從手指上蔓延開來,一直從寬鬆的袖口攀上小臂,激的人寒毛直豎。
“皇后娘娘,雖然蓁貴妃進了慎刑司,但皇上態度並不明確,任由蓁貴妃在慎刑司待下去,恐怕夜長夢多啊。”簫嬪咬了一口手上的櫻桃,淡紅的色汁水染上脣角。
從袖中拿出絲帕擦了一下,簫嬪擡眼看向王皇后。
王皇后皺了皺眉,她自然知道這一點。
“簫嬪可有妙計?”王皇后詢問簫嬪。
“請恕臣妾愚鈍,到了這一步已經不是臣妾所能掌握,一切還是要靠皇后娘娘。”簫嬪起身,微微施了一禮,委婉的笑了笑,“如果無事,臣妾就先回宮了。”
“嗯。”王皇后閉了下眼睛,從嗓子
裡發出一個不算明顯的音節,算是應允。
簫嬪推開坤寧宮正殿的大門,熾熱的光線從門縫中透了進來,在地板上劃出一道光牆。
王皇后換了個姿勢,避開晃到眼睛的陽光,目送簫嬪轉身關門離開。
秋若從屏風後徐徐走出,手上端着一個櫻桃盤。
“娘娘已經在這待了一上午,若是您覺得乏了,可以去內室小睡一下啊。”秋若看王皇后閉目的樣子,關心道。
“本宮是在等一個客人。”王皇后語調平緩,睜眼看了一下秋若。
“客人?簫嬪不是已經走了嗎?”秋若下意識的反問了一句。
“不,是另一個人。”王皇后輕笑了一聲,垂眸掩飾起眼中的擔心來。
雖然那個人在與她合作,但不清楚目的的合作者總是令人擔心,更何況是智慧超羣目的不明的合作者。
但是除掉王曇雅,只要除掉她,自己就能恢復在後宮中的地位,再也不會有人敢反抗自己,就算冒險,一切也都值得。
就在秋若將要離開時,王皇后忽然直起了身子,“你去一趟慎刑司,打探一下蓁貴妃現在的情況。”
“是,奴婢明白。”秋若點了下頭,無聲的退下。
愈發難以呼吸的熱度提醒着人們夏季的逼近,婢女太監們好不容易熬過了一個悶熱的下午,就要面臨晚上嗡嗡亂叫的蚊子。
大多宮殿都點了驅蚊的藥草,妃嬪們身上也佩戴了太醫發下來的香包,自然不會受到蚊蟲侵擾,但宮人們就沒有這個好處了,一邊打掃着庭院一邊揮着袖子驅趕成團的蚊子。
叩門聲響了幾下,語音在坤寧宮院內迴盪了一圈,均勻而又輕巧,說明敲門的人應該頗有身份。
正在掃最後一遍地的太監放下掃帚,走到門口開了門,然後看見一個文弱書生樣的人站在門口。
“你是誰?”太監警惕的詢問着。
一般後宮之中,除了太監就是太醫,平時根本不會有男人來這裡。
皇上除外。
“請公公通稟一聲,就說皇后娘娘等的客人到了。”
男人有着好聽的聲音,一開口,便有一種如沐春風般的感覺。
“好,我這就去。”太監愣了一下,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想回去稟告。
“不用了,娘娘正等着呢,先生進來吧。”
梅公公的聲音從太監身後傳來,太監回頭時,就看見梅公公對男人微微躬身,伸手做出了請的姿勢。
“有勞公公了。”男人抱拳還禮,擡腿踏進坤寧宮。
王皇后的姿勢和正午時差不多,彷彿未曾離開過正殿一般,而現在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男人的腳步十分輕盈,走進正殿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皇后娘娘。”男人開口,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那笑容裡沒什麼感情,就像純粹爲了禮貌一般。
站在王皇后身邊打扇的秋若皺了皺眉,這種從容的感覺很容易被人當成不敬。
“本宮等你許久了。”王曇雅用眼神示意鳳座下的椅子,輕聲道,“阿寧。
”
“有事耽擱了,想必皇后娘娘應該不會介意。”被稱作阿寧的男人順勢走到椅子前坐下,優雅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只要正事辦妥了,本宮自然不會介意。”王皇后語氣冷硬,眼神凌厲起來。
“正事……讓她也在這裡聽着,沒關係嗎?”阿寧的話頓了頓,望向一直沒離開的秋若。
秋若有些生氣,眼中帶了慍怒,剛要張口說些什麼,就感到肩上傳來一股力量。
王皇后伸手按上了秋若肩膀,“她是本宮信任的人,知道也無妨。”
“哈,倒是在下小人之心了。”阿寧帶着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隨意道,“不過在下還是要勸皇后娘娘一句,有時候多謝防備之心不是壞事。”
“不勞先生教導本宮如何行事。”王皇后加重了語氣,“還是說說本宮應該聽到的吧。”
“……娘娘,你緊張了。”阿寧的眼神停留在王皇后身上,半晌後,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
王皇后渾身一震,手心浸出了細汗,她不着痕跡的把手背在身後,“本宮不是緊張,只是質疑而已。”
“質疑什麼?”阿寧明知故問。
“你應該瞭解皇上,他十分在乎蓁貴妃,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如果你的手段被他看出來,那咱們都難逃一死。”王皇后傾了下身子,眯着眼睛警告阿寧道。
秋若注意到王皇后放在她肩上的手漸漸施力,一直跟在王皇后身邊的秋若輕易的就讀出這個動作背後的信息。
王皇后確實在緊張。
“哈,那麼你是害怕了嗎?”阿寧不見絲毫動搖之意,反而向後靠在了椅背上,摩挲着茶杯光滑的杯壁。
“本宮已經做到這一步,就絕對不會心軟,更不會害怕。”王皇后深吸口氣,她知道自己不能得罪這個人,儘管他表現的十分囂張。
“那就好,你想讓蓁貴妃永遠消失,而這與我的目的並不衝突,所以你只管放心。”阿寧說着,放下茶杯站起身,低頭理了一下不存在褶皺的高檔面料。
“說到現在,你還是沒告訴本宮事情究竟辦得如何了。”王皇后壓抑着心中的怒火,咬着牙說道。
“放心,你很快就會見到,你想要的結果。”阿寧說了一句不清不楚話,轉身往門口走去。
“還有……不要試圖調查在下。”
臨走之前,阿寧站在門口微微回頭,對王皇后輕輕說了一句,語調溫和,卻帶着令人如墜冰窖般的寒冷。
這樣的反差讓王皇后愣在當場,半晌纔回過神來。
秋若叫了王皇后好幾聲,纔得到一句心不在焉的回答。
“娘娘,您沒事吧?”秋若皺眉擔憂,掏出帕子給王皇后擦手。
“本宮沒事。”王皇后咬了咬牙,握拳重重砸在扶手上。
“娘娘,您是母儀天下的皇后,怎麼任由那個男人在坤寧宮撒野?”秋若不滿,對這阿寧離開的地方瞪了一眼。
王皇后癱坐在鳳座上,嘆了口氣苦笑一聲,“本宮的計劃,必須要有他的協助,有求於人,就不得不受制於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