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受苦了。”玉琮抿了抿脣,進了牢房。
“你不是應該在凝箬閣的嗎?爲什麼會到這來?”王曇雅又問了一遍,她開始有一種可怕的想法,莫非王皇后已經在清理凝箬閣的人了?
不對,此案尚未宣判,她沒有立場動凝箬閣的宮人,而且自己上午不是讓珺瑤公主去看過凝箬閣……
“如果你是來看望我的,現在就離開吧,我沒事。”王曇雅注意到後面跟着的陸公公,想到了這個可能。
“娘娘您不用擔心凝箬閣,奴婢也不會走的。”玉琮搖搖頭,掏出手帕彎腰擦掉王曇雅臉上的灰。
王曇雅皺了皺眉,看向陸公公,陸公公擺了下手,讓主事關上牢門。
“娘娘,您多保重吧。”陸公公客氣了一句,轉身離開。
“這……玉琮,究竟是怎麼回事?”王曇雅可不認爲玉琮會這麼巧犯了事被陸公公送來和自己關同一間牢房。
玉琮本想說是皇上讓她來的,但又覺得這樣說就等於直接告訴了王曇雅自己是皇上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
“奴婢與皇后娘娘身邊的婢女嗆了幾句,皇后娘娘讓人關奴婢進來的。”玉琮隨意編了個謊話。
王曇雅皺了下眉,雖然玉琮的理由漏洞百出,但既然她不願意說,王曇雅也便不再追究,轉頭靠着牆壁閉目養神。
半晌,見玉琮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站在一旁,王曇雅開口道:“你知道被關在這裡有多危險嗎?如果慎刑司的人拿你開刀,我根本救不了你。”
“奴婢不怕。”玉琮倔強的搖着頭,“能見到娘娘無事,奴婢就很高興了。”
王曇雅側頭看了一眼玉琮,不管這句話的真正目的在於何處,但多少也令她有些欣慰。
“恐怕今夜之後,便是最後一次死戰了。”王曇雅仰頭輕聲說了一句,今天葉子謙等人頻繁的動作一定會引起王皇后的注意,她也該動手了。
玉琮從未來過慎刑司,以前雖然聽過慎刑司的可怕,但更多也是不屑。
這回親身被關在牢裡,時間久了,無助感就不受控制的擴散開來,只能靠緊緊握住皇上御賜的金牌給自己增添勇氣。
無形的黑暗和不時傳入耳中的呻吟腐蝕着她的神經,不知來自何方的窸窣碎想讓人頭皮發麻,別說睡覺,就算是坐的久了,都會覺得渾身僵硬。
時間的概念漸漸模糊,奮力集中精神的後果就是數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更加緊張。
直到牢房中的光線稍微明亮了一點,王曇雅才睜開眼睛。
她一直沒有睡着,伸手拍了一下玉琮的肩膀,惹得玉琮猛地站起身來,差點叫喊出聲。
“你怎麼了?”
王曇雅淡淡的問了一句,玉琮臉色刷白,急促的喘息着,試圖平復自己過於緊張的情緒。
王曇雅能理解玉琮,在她還是葉珂兒的時候,被皇后和簫嬪陷害,打入冷宮,那時她幾乎快要瘋掉,結果在她還沒來得及瘋時,就已經死了。
“如果你再這樣,就算我能活着離開慎刑司,你也
不能了。”王曇雅拉了一下玉琮的衣襬,讓她坐下,桌上的糕點和茶水雖然放了一天,但也可以將就着吃。
“抱歉,嚇着娘娘了。”玉琮擦着額上的冷汗,勉強扯了扯嘴角。
兩人依靠說着無關緊要的話來降低對外界的感應,但急促散亂的腳步聲卻不容忽視。
玉琮反射性的看向牢外,希望是她熟悉的人來放人出去。
但遺憾的是,來人只是普通的士卒。
“跟我們出去,主事大人要聖堂審案!”
玉琮站起身,護着王曇雅走在前面,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
王曇雅拍了拍衣裳,從容鎮定的離開牢房。
果然是王皇后等不及了,王曇雅在踏出大牢的一刻眯了眯眼,朝陽剛剛躍出地平線,在宮殿的縫隙間吐露光輝。
慎刑司的大堂上掛着明鏡高懸的牌匾,與地方衙門並無不同,唯一的區別就是地方可以讓百姓旁觀。
主事身着官服坐在桌前,兩邊沒有衙役,只有兩個太監拿着拂塵一左一右,見王曇雅和玉琮走到堂下,拿起驚堂木重重拍了下去。
“還不跪下?”主事露出輕蔑的神色,用鼻音哼了一聲。
王曇雅皺了皺眉,“皇上並未除去本宮封號位分,本宮依然是貴妃。”
“呵,進了慎刑司,就沒有什麼貴不貴妃的!”主事撇了撇嘴,揮手讓候在一邊的太監上前,“先打那個丫頭十板子。”
主事的話讓王曇雅瞳孔一收,伸手一把拉過玉琮,“就算是主事,也需依法審問,半句話不說就責打與案件無關之人,是何道理?”
“哼,在這慎刑司,本官就是道理。”主事悠悠然的說着,胳膊支着桌面,嘴角勾了勾。“只要貴妃娘娘肯乖乖跪下受審,本官就不打她。”
“你!”王曇雅抽了口氣,揚眉怒視臺上冷笑的主事,玉琮拉着她的袖子對她搖頭,“娘娘奴婢不怕捱打,你千萬別跪!”
“既然她那麼忠心護主,本官就成全她了,給我打!”主事一招手,候在一邊的太監抄了板子就要上前。
王曇雅咬着牙,對主事狠狠點了點頭,提着裙襬跪了下去。
“娘娘!娘娘你快起來啊!”玉琮一驚,拽着王曇雅的胳膊想讓她起來。
“不過是一跪而已,日後,我必然十倍奉還!”王曇雅低聲咬牙吐出一句,玉琮是她身邊的人,她又怎能爲了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讓玉琮受苦。
膝蓋觸及冰涼的地板的一瞬間,視角的變化讓王曇雅微微皺眉,偏了下頭避開明鏡高懸那四個字折射的太陽的光芒。
被關在牢房中的日子不過短短一天時間,以往只會抱怨的炙熱卻成了彷彿觸不可及的奢侈。
王曇雅偏頭的時候,看見初升的一輪紅日正攀上宮殿的琉璃瓦,燦目的金紅色輝光毫不吝嗇潑灑而下,連宮殿的飛檐邊角都變得迷離起來。
縱然一夜沒有閤眼,但視線和頭腦卻清晰的很,王曇雅清楚的看見一隻長着繽紛彩羽的鸚鵡飛過屋檐,一片翠綠的羽毛從目不可及的地方飄
搖而落。
不需要太久,王曇雅就可以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欣賞到這樣的景色。
玉琮的衣裳佈滿了污漬,一分部來源於昨天夜裡在御花園中的疾走,更多的是環境惡劣的牢房。
見到王曇雅跪下,玉琮便也跟着跪了下來,她瞭解事情的嚴重性,眼中帶着焦急。
“你身爲貴妃,暗行巫蠱之術,迷惑皇上,被婢女玉瓏發現之後,爲了滅口,便派遲浩藉着尋人的機會前往滅口,這是事實嗎?”
主事懶散的靠在椅子上,一隻胳膊搭着桌面,食指和中指搭在驚堂木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
在他看來,這此審問不過是走個過場,皇上寵愛過的人很多,但他是皇上,就算隨意拋棄一個昨天還在溫柔纏綿的人,也不奇怪。
而這個蓁貴妃就是他拋棄的人。
王皇后已經下了命令,只要能讓蓁貴妃認罪畫押,而且要儘快,不論用什麼手段都沒有問題。
王曇雅在主事漸漸蹙起的眉頭中,緩緩張口,說了一句“不是”。
“這一切都是誣陷,本宮絕沒有做過這樣的事。”
“哼,你還敢嘴硬?”主事眯起了眼睛,側頭用下顎示意兩個太監上前。
他在慎刑司待了這麼多年,嘴硬的不少,不過拒不交代的,倒是沒幾個。
何況一個細皮嫩肉的妃子。
玉琮將帶着警惕與探詢的眼光望向動作的兩個太監,王曇雅只是用淡然的表情面對着視線之上的主事,若是仔細看的話,還能讀出那神情之中的蔑視。
主事不可遏制的怒了。
“給我上刑,本官看她能撐到什麼時候!”
“大膽!你們不怕皇上要你們的腦袋!”玉琮直接從地上站起身來,怒視將要上前的兩個太監。
接着,王曇雅就在兩人臉上看出了一絲猶豫。
“不用管她,皇后娘娘已經發話了,皇上要是想保她,根本不會把她送到慎刑司!”主事握緊驚堂木,重重敲了一下,“還是……你們想現在就掉腦袋啊?”
驚堂木盪開的氣流捲起桌上微不可見的浮塵,在漸漸落到堂內的陽光下沒有規律的飛舞。
王曇雅對玉琮搖了下頭,她知道玉琮的警告不可能起任何作用,這些人都是王皇后的心腹。
果不其然,聽到主事的話之後,其中一個太監徑直走到玉琮身邊,把她一邊胳膊扭到身後,按着肩膀壓到地上。
玉琮吃痛,用另一隻手緊緊抓住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卻被年紀稍長的太監直接扣上了枷鎖。
拶子被行刑的太監粗暴的套上王曇雅的手指,玉琮想過來阻止,卻被人直接拽到一邊。
王曇雅表現的很冷靜,最起碼沒有做出諸如主事想象中的驚懼。
如果說一開始王曇雅心中還有些打鼓,真正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候,反而平靜下來。
“嚴刑逼供,果然是慎刑司的作風,這樣的審案風格下,不知有多少冤假錯案了。”王曇雅冷冷的嘲諷一句,沒有看自己被架在半空的雙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