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娘娘,這兩日我在御花園中散步,偶然聽見了簫嬪宮中的婢女在外談話,說是皇上許久都沒去過簫嬪宮中,所以簫嬪十分失望,最近還整日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也不想穿衣打扮。”陸貴人說着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然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記得上次在壽宴上見她時,她還顯得十分精神呢,而且她的字確實很好,連皇上也常常提起。”王曇雅莞爾道,放在桌下的手卻是暗自握緊了。
陸貴人跟着勾了下嘴角,“後來我本想着偷聽實在有失禮數,便想離開,卻聽見那幾個婢女說簫嬪甚至開始在晚上唱戲,還盡是一些悽婉哀怨的曲調,一開始不知道的婢女甚至被窗戶上簫嬪影子嚇的發起了燒,就算是知道的,也都儘量繞着走呢。”
王曇雅眼神動了動,最近她一直在想着王皇后,倒是忽略了這個導致她一屍兩命的直接兇手,給王皇后出謀劃策的陰險之人了。
王皇后有王丞相,連皇上也不好動她,那不如先佈局對付簫嬪,不但是敲山震虎,也也是剪掉王皇后的臂膀,讓她再想陷害自己時,也要猶豫三分。
心中雖然一瞬交錯了各種想法,但王曇雅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只是微微嘆氣,把桌上的糕點推給陸貴人,“這宮裡的女子爲了見皇上一面,朝思暮想瘞玉埋香者不在少數,我也常勸皇上雨露均沾,簫嬪德藝雙馨,我與她比起來,才華更是不及。”
說道這裡,王曇雅抿了抿脣,“簫嬪也是可憐人啊,陸貴人若是與簫嬪結識的話,以後不妨多照顧照顧簫嬪吧。”
陸貴人無數次從王曇雅眼前看過,卻仍是分辨不出王曇雅話中真假,彷彿從她口中說出的話,每一句都蘊藏着深深的感情。一絲虛僞都聽不出來。
莫非……她真是這樣純善的人?
陸貴人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若真是這樣天真,那她早該死在之前的數次劫難之中,能平穩活到現在,還擁有了貴妃的位分,助皇后協理六宮,絕非等閒之輩。
“說起來,上次壽宴時,我親眼見到皇后娘娘爲了你在衆多大臣和使臣面前屈膝下跪求情,皇上也不禁爲之動容,你若是有空閒時,該多多親近皇后娘娘纔是啊。”王曇雅提起在壽宴上的事,笑着說道。
陸貴人眯了下眼睛,王皇后幾次將王曇雅害得半死,如今王曇雅竟然還替王皇后說話,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疑惑歸疑惑,陸貴人還是點了點頭,“娘娘和皇后娘娘都是臣妾的恩人,臣妾若有機會,自當報答。”
汐兒在凝箬閣外站了半晌,覺得差不多不會令人起疑了,這才帶着路上折來的幾支花進了凝箬閣。
棕綠色的紙條還很柔嫩,新盛的淡粉色花瓣越到邊緣就越是潔白,甚至隱隱有些透明,湊近了鼻子,一股彷彿晨間露水混合着青草的清新香氣撲滿鼻腔。
汐兒見了陸貴人,裝作驚訝的樣子低下了頭,微微屈膝行了一禮,“奴婢見過陸貴人。”
“快不必多禮了,
說起來,天色也不早了,臣妾就不再打擾娘娘,告辭了。”陸貴人虛扶了一把汐兒,轉身向王曇雅微微施禮。
“你不再多待一會兒了嗎?我還想留你一同看看夜景呢。”王曇雅起身挽留道。
“多謝娘娘好意,臣妾也出來許久了,不好讓宮人等着。”陸貴人搖了搖頭,堅持要走。
王曇雅咬了下脣,跟上陸貴人,“既然如此,我也不強人所難了,我就送你離開凝箬閣吧。”
“多謝娘娘。”陸貴人再次施禮,側身讓王曇雅走在前方。
汐兒找了花瓶把花枝插進去,又加了水,拿剪刀修去多餘的枝杈擺在正廳中後,王曇雅才緩步回來。
“小主。”汐兒點頭招呼道。
“你在篁翠宮可有見到什麼?”王曇雅揉了揉後頸,坐下問道。
“陸貴人一直沒有出門,她的宮人也沒有離開的,連我悄悄靠近了院牆都沒聽到什麼聲音,簡直安靜的可怕。”汐兒說着抱着胳膊打了個哆嗦,“而且陸貴人來的時候一直面無表情的,好像整個人散發着寒氣。”
王曇雅安慰似的拍了拍汐兒肩膀,“陸貴人果然不簡單。”
她隱藏了自己滿門被滅的痛苦,目的只有一個,一定是爲了復仇。
王皇后一定對她說了什麼,才讓她有了就算是整天帶着面具與人談笑,也要堅持下去的動力。
究竟是什麼?她要報復的人究竟是誰?如果不清楚這些,就算這次成功讓陸貴人開始懷疑王皇后,但王皇后握有的籌碼顯然比自己更多。
再不動手,恐怕就再沒機會了。
傍晚,清涼的微風穿過御花園,融了樹葉和花瓣的味道,再加上幾分幽寂,更多了一絲妙不可言的意境。
離開凝箬閣的陸貴人卻沒有太多心思欣賞御花園的美景,太過不真實卻又不得不令人相信幾分的話折磨着她的大腦,不知不覺間,竟然走到了簫嬪宮前。
一名守在門口的太監眼下帶着一圈黑色,似乎是很久沒有睡過好覺了,一邊靠在門柱上,一邊打着哈欠。
等陸貴人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竟然下意識按照王曇雅的囑咐走到了這裡,本想轉身離開,擡腿的霎那,卻有了另一種想法。
天色漸漸暗下,藍黑色的天幕上,幾點疏星愈發閃亮起來。
月光打在窗紙上,屋子的主人燃着幾根紅燭,搖曳着的燭光將坐在鏡臺前的人身影勾勒的更加纖細柔婉。
銀光與燭光交相輝映的畫面本應該是十分好看的,但凡是路過窗口的宮人,不論男女都要加快了幾分腳步,邊走還在微微回頭,似乎要確認什麼恐怖的東西一般。
“快點,反正最近小主都不會管這些,差不多就算了,我可不想陪你聽鬼哭。”
一個拿着袋子的婢女催促正用掃把掃起牀邊落葉的婢女,一邊說一邊壓低了聲音,瞄了窗子一眼。
“小心叫小主聽見,我覺得她現在一定想找人撒氣。”
被催的婢女撇了撇嘴,加快手上動作,兩人合力將葉子裝進麻袋裡。
陸貴人的造訪讓守衛的太監很是驚訝,連帶着做活兒的婢女們都擡起了驚奇的頭,那眼神裡帶着大部分的同情。
皇后娘娘許久沒來看過簫嬪,其他妃嬪見勢不妙,也紛紛與簫嬪疏遠起來,偌大的宮殿,平日裡連個外人都見不到。
“陸貴人?您怎麼會過來?”冬曉剛剛端着茶盤離開正廳,見到陸貴人,匆匆屈膝行了一禮,緊張的回頭望了望。
“我聽說簫嬪進來心情不好,所以……特來拜訪,希望能爲簫嬪娘娘排憂解難。”陸貴人隨意客套了兩句,眼神順着方纔冬曉回望的方向看去。
冬曉的臉色有些尷尬,她笑容僵硬的把茶盤交給一個婢女,然後領着陸貴人進了正廳。
陸貴人環視了一圈,正廳中的擺設看不出什麼異樣,桌面和櫃子也沒什麼劃痕,應該是簫嬪還沒到到處砸東西的程度。
“突然前來,唐突了貴宮,實在抱歉。”陸貴人向屏風後的方向看了看,雖然是跟冬曉說話,卻故意提高了些聲音。
冬曉趕緊說無事,片刻之後,只着一身素白裡衣的簫嬪半散着頭髮繞過屏風走了出來。
陸貴人站起身,向簫嬪深施一禮,“臣妾給簫嬪娘娘請安。”
簫嬪瞄了她一眼,然後把眼神轉向冬曉,“我與這位陸貴人熟識嗎?”
低着頭的陸貴人暗道簫嬪這種語氣不妙,故意拉長的尾音帶着鄙夷,簫嬪甚至沒有正眼去看陸貴人。
“小主,您與陸貴人並未有過交情。”冬曉只得如實回答。
“那她爲何來我宮裡?來嘲笑我嗎?”簫嬪一個轉身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伸手揉了揉眉心,最後挽着的一縷髮絲也因爲這個動作披散開來。
髮簪裝在椅背上,磕了幾下後滾落到地板上,原本鑲嵌在髮簪上的珠翠也掉了下來,一直轉到陸貴人腳邊。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擔心簫嬪娘娘。”陸貴人一直保持着低頭的姿勢,謙卑的開口。
陸簫嬪甚至沒有再理會陸貴人說什麼,往後撩了一把垂到胸前的長髮,簫嬪揚起眼梢,“難道是否讓客人進門,已經不需要再稟告給本宮了嗎?”
陸貴人聞言要緊了牙,簫嬪這是擺明了想要羞辱她,雖然不知原因出自哪裡,但卻能得出同樣的結論。
她有麻煩了。
“奴婢不敢,奴婢知錯!”冬曉看了看陸貴人,然後直直跪下,抿着嘴不再說話。
“是臣妾唐突了娘娘,還請娘娘不要怪罪她。”陸貴人出言爲冬曉說話到。
“放心,我只是在教訓不知規矩的婢女而已,你坐。”簫嬪冷笑了一聲,讓陸貴人坐下。
陸貴人猶豫了片刻,回去落座。
“陸貴人還真有空閒,我還以爲這宮裡無所事事的,只要本宮一個呢。”簫嬪的語氣顯得尖酸刻薄,從上到下掃了一眼陸貴人,不客氣的哼了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