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了一下,綿綿細雨夾雜着微風闖進肺腑,葉子謙握緊了拳,心中下了決定。
“馮知府,馬上通知下去,趁現在雨勢減弱,修好浮橋開鑿河道,將洪水引向西方吧。”葉子謙沉聲下了命令。
馮知府一愣,眼中閃過驚訝之色,“太傅,您不等皇上的聖旨了嗎?如果皇上決定用填土的方式治理水患……”
“沒關係,就算是抗旨,死罪也由本官承擔,不能再讓無辜百姓受苦了。”葉子謙拍了拍馮知府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
珺瑤公主直接一閃身到了葉子謙身邊,“你放心,無論如何,本公主會保你安全無虞。”
“下官明白了。”馮知府看着兩人,終是重重點了點頭,拱手行禮之後快步離開。
陰雨讓整個衛州府分辨不出時辰,放在正廳一角的沙漏昭示着已經申時將近,層層陰雲深淺不一的堆在天空,淡淡的光線給積雲勾勒出一圈邊緣。
地上的積水如鏡子一般倒映着天空,然後被一陣細雨打出圈圈不斷的漣漪。
由遠及近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還沒等躲在衛州府街邊屋檐下躲雨的乞丐擡頭看清,踩在坑中的馬蹄激起的水簾已經濺了他一身。
只是一個擦臉的功夫,乞丐擡起頭向着飛馳的駿馬消失的方向看去,臉上帶着惱怒,但隨即就變成了驚訝。
因爲那匹馬已經消失在了遠處的街角。
暗衛領命連夜趕路到了衛州府,座下日行千里的罕見寶馬絲毫不見疲累,一路狂奔到了衛州府衙。
“什麼人?不知道城內正街不準騎馬嗎?萬一傷到人呢?”
見到一匹身材矯健正甩着鬃毛的寶馬停在府衙前,背上是一名微微喘息的青年男子,守在門前的兩個衙役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質問道。
暗衛翻身下馬,也不多廢話,直接亮出令牌,“我要見葉太傅。”
衙役不太認得宮中暗衛的令牌,拿過來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只知道這是很值錢的東西。
不過眼下這個時候不像以往,宮裡來人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衙役嚥了口唾沫,害怕得罪這個不知是什麼官的青年,趕緊把令牌還給他,自己進去通知葉子謙了。
暗衛過來的時候匆忙,沒注意看周圍的情況,如今趁着這個空檔環視了一圈,原本應該十分繁榮的衛州府正街上一片蕭索。
街上的店面只有酒樓茶館之類的還開着,像是玉器綢緞這類的鋪子已經大門緊閉了,現在根本沒人有心思買這些,說不定還會有走投無路的偷兒潛進來。
原本府衙門前最少是要有四人守衛的,臺階上下各兩人,但現在看來,大部分應該是都集中在了城外。
片刻之後,葉子謙腳步匆忙趕到了門外,幾步下了臺階對暗衛拱了拱手,“閣下是?”
“屬下暗衛統領殷夕,奉皇上之命前來保護太傅大人。”暗衛抱拳還禮道。
“暗衛統領?”葉子謙語調微揚重複了一遍,他聽說過這個職位,暗衛統領應該是正四品,
貼身保護皇上安全,執行皇上密令。
但是皇上爲何會派這樣的人到衛州府來?
“殷統領請進,不知皇上對衛州府之事有何打算?”葉子謙示意門口衙役把馬牽進來,帶暗衛進了府衙。
“朝中反對的大臣很多。”暗衛皺了下眉,“但請太傅放心,皇上有把握。”
葉子謙聽到暗衛的說法倒是鬆了口氣,畢竟是跟在皇上身邊的人,這個消息應該很可靠。
珺瑤公主百無聊賴的待在正廳裡,她是個好動的人,想着一會兒去一趟城外,看看有什麼能幫得上忙,見葉子謙半天沒回來,珺瑤公主打算不如現在離開。
只是她前腳剛剛踏出門去,就差點沒撞上正要進來的人。
“你怎麼來了?”珺瑤公主趕緊後退一步讓開路,見到跟着葉子謙進來的暗衛,驚訝的合不攏嘴。
“奉命而來。”暗衛惜字如金簡單說道。
珺瑤公主看了看葉子謙,又看了看暗衛,眉頭蹙了起來。
“皇兄讓你過來,難道是太傅有危險?”
葉子謙本沒想到這層,他骨子裡只是個遵紀守法的書生,當然想不到王丞相會氣急敗壞打算派人來刺殺他。
“當真如此?”葉子謙腳步一頓,回頭看向暗衛。
“確有可能。”暗衛點了點頭,然後補充了一句,“是王丞相。”
珺瑤公主氣的跺了跺腳,“皇兄就讓他亂來?刺殺當朝一品?”
“沒有證據。”暗衛搖頭,然後找個牆角靠着去了。
葉子謙倒了杯茶遞給珺瑤公主,然後用袖子扇了扇熱氣,“消消火,看來這次我離開京城,倒是給王丞相製造了一個絕好的機會啊。”
“你還在這風輕雲淡的倒茶!真是不怕死啊?”珺瑤公主把茶杯重重的頓在桌上,被暗衛這麼一說,她現在覺得這周圍哪兒都不安全了。
葉子謙無奈苦笑,“我有什麼辦法?皇上不是連暗衛統領都派到這來了麼。”
珺瑤公主咬牙看着葉子謙,見葉子謙表情不變,下定了決心。
“待會兒讓人把客房的牀搬到你房間裡去,本公主絕對不會讓你有所閃失!”
葉子謙張了張嘴,還沒等說話,珺瑤公主就咳了一聲仰頭閃身到了門口,跑着去吩咐了。
“成何體統……”半晌,葉子謙無奈的搖了搖頭。
凝箬閣內,晚霞正緩緩消散,王曇雅坐在院子裡,對着天空漸漸暗下來的光線繡着手上的五爪金龍。
整條龍只剩下眼睛還沒繡上,王曇雅用剪刀剪斷了背面的線頭,然後擡起頭揉了揉脖子。
龍鱗金色中夾雜着紫色,但卻一點不顯突兀,身邊環繞着的祥雲也是這般,有紫氣東來的寓意。
汐兒把幾塊綠豆糕放到石桌上,然後拿起針線筐裡的白色繡線穿針,王曇雅試了試布的大小,剛好可以做一個驅蚊的香袋。
“你把那兩盆花送到坤寧宮,皇后娘娘有沒有說什麼?”王曇雅想起上午的事,問道。
汐兒把針
插在筐邊,搖了搖頭,“皇后娘娘只是看了花一眼,然後說小主有心了,就讓奴婢退下。”
“有心了啊……”王曇雅自語一句,笑了笑。
“對了,奴婢進去的時候,看見蘇嬪在坤寧宮。”汐兒不知道這條消息有沒有用,還是告訴了王曇雅。
王曇雅點了點頭,蘇嬪出現在坤寧宮不意外,她已經與王皇后聯手,自然要鞍前馬後伺候着了。
“汐兒,悄悄去一趟簫嬪宮裡,請她過來。”
汐兒愣了一下,“簫嬪?”
“沒錯,若是她問起原因,就說本宮想與她聊聊就好。”王曇雅拔出插在框裡的針,勾起嘴角。
簫嬪宮中,冬曉正在院中的四季桂下襬了凳子,翹腳摘着最新鮮的桂花。
夏季天氣炎熱,就算是四季桂,開的花也不如仲春時茂盛,反倒是綠葉佔了大半眼簾。
冬曉撥了撥花枝,忽然看見一個絲質的帕子,這纔想起來前兩天有個婢女說自己很喜歡的手帕被風吹到了樹上。
想着順便把手帕取下來給她,冬曉往凳子一邊挪了兩步,手指掐住帕子邊緣。
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冬曉不小心分神向院門看去,結果失了平衡摔倒在地。
汐兒握着門環叩了幾下,片刻過後,只見冬曉一身泥土的過來開門。
“方纔不小心摔了一跤,汐兒姐姐見笑了。”冬曉不好意思的拍了拍衣裳,轉身讓汐兒進去。
“妹妹可該小心些,要是摔壞了可就不好了,簫嬪娘娘在嗎?”
“在的,小主正在吃晚飯。”冬曉答了一句,小跑着去通知簫嬪了。
簫嬪早就聽到了院中的動靜,不動聲色的往院中看了一眼,等着冬曉來通稟自己。
對於如今找王曇雅合作,簫嬪也是時勢所逼,王皇后對她有意見,又找到了新的人手以用,爲了不成爲棄子,蘇嬪必須從王皇后身邊消失。
所謂沒有永遠的敵人,簫嬪放下筷子冷笑一聲,如果這次王曇雅的合作能取得她的信任,那是再好不過,以後再對付她就容易許多。
就算不能,也要先將眼前的麻煩解決掉。
“小主,凝箬閣的汐兒來了。”冬曉對簫嬪行了一禮說道。
“讓她進來吧。”簫嬪輕聲允道,往已經空了的碗裡又加了幾口菜。
片刻之後,汐兒進來屈膝行禮,“奴婢給簫嬪娘娘請安,蓁貴妃想請簫嬪娘娘到凝箬閣小敘,不知娘娘可有空閒?”
簫嬪看了一眼留在一旁的冬曉,笑了一聲:“我這晚飯還未吃完,冬曉也需要換一身衣裳再給我同去,不如汐兒姑娘稍坐片刻?”
“好吧,奴婢退下稍等。”汐兒見王曇雅之前並不算着急,也不好再說什麼,退到門外等着。
簫嬪慢條斯理的夾着菜,想要耗一耗王曇雅的耐性,這個時候就派汐兒過來找自己,明顯是着急了。
“你也下去吧,稍後隨我一同去凝箬閣。”
“是,奴婢明白。”冬曉點了點頭,下去更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