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我寫一封信,你送去慶玉堂給淳貴人。”王曇雅想了想,心中定下了一個計劃。
簫嬪是個以利益爲先的人,她不可能放着眼前的阻礙不除,反而費盡心機琢磨着陷害自己……就算是陷害,也肯定是之後的事了。
王曇雅從鞦韆椅上起身,手指點着太陽穴,既然簫嬪有膽量跟她合作,她又怎能放棄這個機會,仇是要報,但十年不晚。
同一時間,衛州府還是陰雲不散,只是如銀河倒瀉的大雨變成了萬千絲線的細雨。
城門依舊緊閉,但比以往多了兩隊守衛,手都按在腰間劍柄上,目光帶着警惕審視着依稀來往的幾個百姓。
城內的街道上也多了不少巡邏的人,大多是全副武裝的衙役,邊走邊左右打量。
驛館門口更是加了兩隊禁衛,統領親自握着長槍站在門口。
簡潔的白綢掛在驛館門窗上方,氣氛一片肅然。
珺瑤公主換了一身素白的衣裳,手中握着冽濤,關節因爲用力而顯得青白。
“公主殿下,還請您……節哀。”馮知府也是同樣的衣裳站在驛館一樓大堂內,低着頭嘆了口氣。
“本公主會替太傅報仇。”珺瑤公主一字一頓,手上又用了一分力氣。
馮知府嘆了口氣,轉眼看向大堂內簡單的柏木棺材。
棺蓋還沒有蓋上,一張毫無血色的面容露出面外,帶着死亡特有的青灰。
那是葉子謙的臉,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再也不會將摺扇打開遮住半張臉躲避珺瑤公主的笑鬧。
他只是安靜的躺在棺木中。
香爐冒着絲縷煙氣,整個大堂充滿了香灰的味道。
暗衛靜靜站在棺木一側,袖中可見彎刀的形狀,他的臉色平靜的可怕,卻有暴風雨在眼中翻涌。
馮知府開口之後,大堂內又陷入了死寂,半晌,珺瑤公主抽了口氣,深深的鞠了一躬。
“蓋棺吧,衛州府災情緊急,不容我們沉湎在悲傷裡,太傅沒做完的事情,由本公主與馮大人接手。”珺瑤公主淡淡的開口,揮手讓人蓋上棺材。
驛館外,一個黑色人影悄然接近。
慶玉堂外,汐兒揣着王曇雅的親筆信敲響了門。
嫺兒在院牆外蹲着,見到汐兒過來敲門,又往後退了一步,將身形完全藏在灌木叢裡。
叩了幾下之後,門軸傳來一陣吱呀聲,鈴兒開了院門,見到是汐兒,貌似很驚訝的樣子。
她回了回頭,有些爲難的抿了抿脣。
“我家小主讓我帶東西給淳貴人。”汐兒微微仰頭開口,晃了晃手中的信封。
鈴兒輕咳一聲,把兩扇門微微關上了一些,“請汐兒姑娘稍等,我去請示一下小主。”
汐兒皺了皺眉,有些不滿,但還是讓她回去,“快些,我家小主很着急的。”
“是是,我這就去。”鈴兒連連點頭,把院門合上了一些,小跑着回去。
把這些動作看在眼裡的嫺兒眼珠動了動,原地坐下。
大堂一側
的窗子挨着院牆,粗壯的柳樹將本就不多的光線遮擋殆盡,黑衣人在禁衛巡邏的空檔飛身攀上院牆,從窗子的縫隙中看到了葉子謙漸漸被蓋住的臉。
黑衣人皺了皺眉,又湊近了一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昨天那一劍,應該並未傷到葉子謙要害纔對,而且來人救得十分及時,也不會因爲失血過多而死……但眼前這人,確實是葉子謙沒錯,而且他也沒有感覺到還有呼吸。
難道真是天助我也,居然成功了?
黑衣人深呼吸了一口,覺得此事如果不再確定一下,倒是發生變故,那王丞相決計不會放過他。
珺瑤公主眼看着棺材蓋上,砰砰的釘釘聲聲聲刺耳。
“我出去一下。”珺瑤公主咬了咬脣,快步轉身離去。
暗衛緊跟着追了出去,屋內只剩下馮知府還有負責釘棺的人。
黑衣人鬆了口氣,見珺瑤公主和暗衛這兩個最難對付的人離開,用力握緊了手中的刀。
釘棺的是衛州府的衙役,最後一顆釘子被他砸進棺材裡,他還有些感觸,好不容易京城中來了個好官,卻被人刺殺死了。
“唉。”衙役搖了搖頭嘆氣,收了斧子打算出去,剛剛轉頭,眼前就閃過一片黑影。
衙役眨了眨眼,背後一陣涼風,他嚇得趕緊回頭,詐屍這個詞語在他腦中一閃而逝,因爲他看見了一個黑衣人,將長刀直直插進了棺材中,只露出了刀柄。
黑衣人藏在面巾下的臉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這樣就算是葉子謙詐死,他也得真見閻王去了。
只是這得意下一刻就變成了意外。
本應該不忍看着心愛的人永遠沉睡在棺材裡,傷心而去的珺瑤公主在不知何時出現在棺材旁,隔着劍鞘就能感受到森寒的氣息的長劍架在他的脖子上。
暗衛站在牀邊,大堂門口的位置站着帶禁衛包圍過來的統領。
整個大堂的佈防滴水不漏。
“什麼?”黑衣人驚訝的疑了一句,發狠一旋手中刀柄,柏木的棺材咔嚓一聲碎成幾瓣。
而躺在棺材中的葉子謙,胸口插着旋開的長刀,傷痕慘不忍睹。
“記得活捉。”珺瑤公主率先攻上,震開劍鞘,橫劍刺了過去。
暗衛一點頭,不再用劍,甩手放下了袖中的彎刀。
黑衣人本就只擅長隱藏和輕功,此時在兩人的夾攻下愈發支拙,招式已經亂了起來。
“葉子謙已經死了!你們做什麼都沒有用了!”黑衣人彷彿爲了給自己增添聲勢一般大聲喊道。
珺瑤公主方纔心死的表情已經不見,眼中流出一絲嘲諷,“你以爲你捅的真是葉子謙?”
黑衣人一愣,下意識的轉眼看向棺材的方向,那張臉與葉子謙唯一的差別,就是多了死人的青灰。
不會有錯。
“你難道沒聽說過易容嗎?”珺瑤公主冷笑一聲,抽身退後的同時,袖中甩出三柄飛刀,“回敬給你!”
黑衣人步調被飛刀擾亂,堪堪躲過之時,握刀的手腕已經一陣劇
痛,不受控制的鬆了手。
暗衛一刀直接挑斷了他右手經脈,黑衣人連慘叫聲都還沒來得及發出,就被暗衛擡手卸了下巴,連點三道大穴踹到地上。
門口,禁衛統領聽見一陣略顯虛浮的腳步聲,禁衛自動讓開了路,披着外衣的葉子謙扶着門框邁進大堂。
“不是跟你說了,好好在衙門養傷,你信不過本公主嗎?”珺瑤公主幾步閃身上前扶住葉子謙,把他按在椅子上坐着。
葉子謙的臉色和棺材裡躺着那位差不多,一樣沒什麼血色,只是最起碼還會笑一笑。
“微臣當然信得過公主,只是微臣始終是當事人,哪裡還能穩坐釣魚臺。”葉子謙單手放在左肩上,昨天隨軍的郎中說了,劍尖只要再斜着偏下那麼兩寸,就真的穿過心臟了。
此時饒是敷了藥,仍掩不住陣陣刺痛。
“哼,等你哪下子殘了,想不坐都起不來!”珺瑤公主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跟誰生氣,彆扭了一句,直接甩出一柄飛刀插在地上動彈不得的黑衣人手指前一寸。
“這位刺客,你最好還是將致使你的某位大人招出來吧,不然公主殿下再一刀下去,你手指可就不保了。”葉子謙挑眉替珺瑤公主勸了一句。
沒有辦法閉嘴的黑衣人心中叫苦不迭,他現在連自盡的能力都沒有了,而且暗衛和珺瑤公主看他的眼神,別說一根手指,就是一隻手,恐怕也能毫無壓力的切下來。
但隨即一想若是背叛王丞相……說不定會比這更慘。
珺瑤公主對暗衛點了點頭,暗衛擡手從一旁被砸爛的棺材上拔出一根釘子甩過去,力道剛好讓黑衣人的下巴正回去。
“王丞相權傾朝野!就算是葉子謙也不能跟丞相大人相提並論,丞相大人早晚會讓你……”
沒等黑衣人說完,珺瑤公主從棺材裡的人身上車了塊布塞進了他嘴裡。
葉子謙皺了皺眉,果然是王丞相。
珺瑤公主氣惱的踹了一腳已經不剩什麼木頭的棺材,棺材裡躺着的屍體是昨天被暗衛一刀斃命的刺客,被珺瑤公主想出這麼個法子放在這引剩下的人過來。
不過這黑衣人有一點說的很對,王丞相的確權傾朝野,單憑一個刺客的指控恐怕對付不了他,必須要有更確切的證據才行。
“讓巡邏的人都散了吧,回城外開鑿河道,如今必須加緊趕工,王丞相在京城也坐不住了。”葉子謙嘆了口氣,起身晃了晃,打算先上樓休息。
馮知府並不知道實情,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切發生,此時才反應過來,臉部肌肉僵硬的抽了抽,“葉大人,您……沒事就好。”
“馮大人受驚了,公主殿下說此事知道的越少越好,以免讓刺客看出破綻。”葉子謙緊了緊披着的外衣,苦笑着說道。
看着棺材裡的屍體和自己如出一轍的面容,葉子謙覺得有些怪異的別過頭去。
馮知府咳了一聲,讓衙役過來把黑衣人押入大牢,“葉太傅既然沒有危險,實在是衛州百姓之幸,太傅還是快去休息,剩下這些下官讓人收拾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