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宸冷哼了一聲,擺了擺手,“行了,你下去吧,三天後,希望朕能看到指派殺手刺殺太傅的真兇。”
窗外烈日緩緩升高,格窗的影子東移,打在王丞相匆匆離去的背影上,雖然失去了以往的沉穩,卻並不慌亂。
楚若宸起身走到門口,看來要讓暗衛親自把人押送進京了。
中飯的時間剛好,楚若宸從御書房邁出了一步,火熱的氣浪撲面而來。
“凝箬閣啊……”楚若宸自語一聲,頂着太陽想到了凝箬閣楓林中的鞦韆。
大概會涼快一點。
最近因爲江東的事情忙的焦頭爛額,楚若宸這纔想起已經幾天沒去過凝箬閣看望王曇雅了,也不知道她會不會記掛着自己。
陸公公過來問楚若宸是否要傳膳,楚若宸搖了搖頭,轉往凝箬閣的方向。
凝箬閣內,楓林地上的落葉夾雜着低矮的草叢,飛燕草淡紫色的花瓣已經落了許多,花期差不多到頭了。
光柱從楓樹的枝幹間斜斜穿過,擡起頭,只能看見細碎的碧藍天空。
喜鵲張開翅膀從楓林上方劃過,在陽光下閃爍着青綠色的修長尾羽掃在樹尖上,隨微風一起蕩下幾片楓葉,落在鞦韆椅上。
王曇雅靠在椅背上,懶懶的閉着眼睛,汐兒已經完成了她的囑咐,現在正幫玉琮的忙,將碗筷飯菜端到鞦韆椅旁邊。
正廳內就算放了冰鑑,還是不如樹林中的自然氣息涼快。
“淳貴人看過了信,有說什麼嗎?”王曇雅用腳尖輕輕踩地用力一點,鞦韆椅緩緩來回蕩了起來。
“她說讓小主放心,她一定盡力。”汐兒想了想,回答道。
“那就好。”王曇雅點了點頭,剛想閉上眼睛,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踏着落葉的腳步聲。
汐兒張了張嘴,然後趕緊低頭行禮。
王曇雅見到汐兒的舉動,就知道來的是誰了,心中高興了一下,起身回頭行禮,“臣妾給皇上請安。”
楚若宸上前扶起王曇雅,按着鞦韆椅笑道:“朕還想給你一個驚喜,看來下次要用輕功你才聽不見了。”
“不,皇上過來,臣妾已經很驚喜了。”王曇雅莞爾一笑,請楚若宸過來坐下。
“說的好像朕多久沒來似的。”楚若宸聽出王曇雅話裡的意思,無奈的笑了一聲。
“皇上有心事?”王曇雅見楚若宸這個無奈的表情別有深意,開口問道。
汐兒識趣的退下,桌上的菜還沒上完,她去廚房告訴玉琮再加一副碗筷。
楚若宸伸手攬住王曇雅的肩膀,點了點頭道:“你還真是敏銳,朕剛剛見過王丞相。”
王曇雅眼神一動,現在這種時候王丞相會令皇上無奈,恐怕只有一種原因。
“是因爲葉太傅嗎?”王曇雅推測道。
楚若宸點點頭,對王曇雅大致講了一下方纔的事。
王曇雅對王丞相的態度楚若宸也看明白了,所以這纔沒有瞞着王曇雅。
“依照父親的性格,這種事的確做得出來。”王曇
雅低頭扯了扯嘴角,對自己目前的身份有些無奈。
楚若宸側頭看向王曇雅,“他待你不好?”
“他是個只顧自己利益的人。”王曇雅皺眉,“皇上,您應該多派人保護那個刺客纔對,王丞相很可能是因爲想殺人滅口,纔想出這個理由讓您將人押送往京城,好在中途趁機出手。”
楚若宸也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但也沒有別的辦法,刺客是早晚都要押送回京審訊的,與其往後拖延下去,不如今早決斷。”
“那個錢元朗錢大人,真的可能這麼做嗎?”王曇雅想了想,疑問道。
“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不過是以前仗着離京城遠,貪些小錢罷了。”楚若宸很清楚王丞相提拔上來那些人的個性,不過楚若宸現在也分不出心來一個個去揭他們的底。
汐兒和玉琮兩人端着多盤悄聲靠近,把碗筷放下之後,桌子挪到了鞦韆椅前。
“不說這些了,正好朕也沒用膳,一起吃吧。”楚若宸舒了口氣,暫時將這些事拋到腦後。
王曇雅點了點頭,夾菜吃飯。
御花園中夏季的花樹綻開許多,各種花香交疊在一起,令人心醉神迷,但是聞的久了,也難免厭煩。
慶玉堂門口,嫺兒揉了揉鼻子,捂着嘴打了個噴嚏,汐兒離開慶玉堂許久了,淳貴人之後出來過一次,左右看了看,然後又咬着脣一臉猶豫的回去。
確定現在這個時間大多數宮人都在吃中午飯,嫺兒起身揉了揉腿,離開待了一上午的灌木叢,回去找蘇嬪彙報情況。
蘇嬪坐在正廳裡,用細軟的帕子擦着手中的簫,不時豎起來吹一聲,然後音調越來越高,曲子也愈來愈淒涼。
嫺兒跨國院門,聽見若有若無的簫聲,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小主,奴婢回來了。”嫺兒敲了敲門,行了個禮。
蘇嬪放下洞簫,掃了嫺兒一眼,“看到什麼了?”
“凝箬閣的汐兒去過慶玉堂,鈴兒似乎很警惕她。”嫺兒講了自己的觀察。
“警惕……”蘇嬪重複了一聲,起身把洞簫懸在腰間,露出一絲笑容,“本宮去一趟慶玉堂。”
嫺兒一愣,“小主,您還沒吃飯吧。”
“沒掛系,回來再說。”蘇嬪眼中藏不住的得意,利落的擡腿邁過門檻,往慶玉堂走去。
嫺兒在原地站了片刻,轉身快步跟上蘇嬪。
兩人走遠後,蔓兒才從正廳開着的殿門後轉身出來,手中端着茶盤進了正廳放在桌上。
慶玉堂內,淳貴人在內室反覆撥着一堆灰燼,確定已經將字跡都毀掉了之後,這才把灰燼到處來,親自端去了後院槐樹林埋掉。
王曇雅寫來的另一封信,就放在正廳的桌上。
淳貴人回來之後,按照王曇雅信中的囑咐,將這封完好的信拆開,看過一遍之後,弄出一些褶皺,再撕開一個邊角,然後重新塞回信封裡。
做完這一切,就等着蘇嬪上門,然後順着蘇嬪的質問來質問她爲何派人監視自己,再順水推舟答應她的
要求。
鈴兒把飯菜端到正廳來,淳貴人故意只讓她準備了兩個素菜,簡單的放在方桌上,壓住信封。
沒等淳貴人吃了幾口,蘇嬪果然一臉傲氣的上門。
“淳貴人,飯菜不錯啊。”蘇嬪笑了笑,瞄了一眼正廳桌上的素三鮮。
淳貴人趕緊放下筷子起身,擦了擦嘴行禮,“臣妾給蘇嬪娘娘請安,不知蘇嬪娘娘過來,臣妾有失遠迎……”
“不用太客氣了,畢竟你是自己人。”蘇嬪擺了擺手,一提裙子在圈椅上坐下,然後壓低了聲音,“除非你不想再做本宮的人。”
淳貴人一愣,趕緊搖頭,“臣妾沒有!臣妾是真心願意跟着娘娘的!”
蘇嬪冷笑了一聲,“那今天慶玉堂有發生什麼特殊的事嗎?”
淳貴人低頭咬着下脣,僵了一下後搖頭,“沒……沒有。”
“哼,還說沒有,這就是你對本宮的真心?”蘇嬪眼神含怒質問道。
“臣妾……不明白娘娘的意思……”淳貴人把頭埋得更低,囁嚅着否認。
“好,那本宮跟你說明白了,汐兒是怎麼回事?”蘇嬪猛地一拍旁邊方桌,震的菜盤歪了歪,露出書信一角。
淳貴人愕然擡頭,半晌,抿了抿脣,“娘娘您派人監視我?”
蘇嬪眯了下眼睛,沒想到淳貴人竟然會來反問她,這令她有些不滿,“本宮若是不監視你,怎麼知道你是不是跟蓁貴妃同謀想要還本宮?”
說着,蘇嬪瞟到了盤子下方信封,一甩袖子把瓷盤推到地上,菜湯濺了淳貴人一身。
“您還是不信任臣妾!臣妾不是想瞞着娘娘,只是汐兒以前常常來慶玉堂,臣妾不覺得這特殊罷了!”淳貴人退後了一步分辯道,話音漸漸顫抖起來。
蘇嬪揚了揚手中信封,“那這也不算特殊嗎?”
“臣妾……臣妾是想告訴娘娘的,要不然早就把它毀掉了!”淳貴人抽了抽鼻子,從厚重的劉海縫隙間看着蘇嬪。
蘇嬪狐疑的打開信封,這應該就是嫺兒說的汐兒來慶玉堂時拿着的東西了。
看完之後,蘇嬪冷笑一聲,暗說沒想到這東西竟然會被自己看到。
而且看這信紙上的痕跡,恐怕淳貴人是猶豫了許久才留下的吧。
想到這裡,蘇嬪換了張笑臉,起身把淳貴人按到另一邊圈椅上,“是本宮不對,本宮冤枉你了,本宮向你道歉。”
淳貴人搖了搖頭,“娘娘哪裡有錯。”
“好了好了,你留着這個,足以說明你的忠心了。”蘇嬪蹲下身,掏出帕子擦了擦淳貴人衣襬上的湯汁。
淳貴人趕緊往後縮了縮,“娘娘快起來,臣妾受不起啊。”
“淳貴人,你對這信上的要求有什麼看法?”蘇嬪把手帕放在桌上,回去坐下問道。
淳貴人擦了下眼睛,小聲說道:“她就是想利用我,根本不管臣妾是否會有危險。”
蘇嬪眼中笑意加深,“他不仁我也不義,本宮倒是有一個將計就計的法子,就看你願不願意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