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成子愣了一下,看向桌上的木盒,“小主儘管吩咐,奴才一定記住。”
衛州府,厚重的積雲終於有了一絲散開的趨勢,金紅色的光線在天邊勾勒出一圈明亮的顏色,與低沉的正空相去甚遠。
珺瑤公主回到正廳內,沙漏顯示的時辰已經到了黃昏,屋子裡瀰漫着陰冷的氣息,擺在門口的花架似乎都有些變形。
“你怎麼下來了?”珺瑤公主剛想回去看着葉子謙,就發現他已經扶着扶手走下了樓梯。
“方纔我在窗口看見馮知府繞着驛館門口轉了兩圈,想必是有事情找我吧。”葉子謙靠在牆邊說道,整理了一下衣領,打算去府衙。
珺瑤公主幾步過去擋住葉子謙去路,“本公主去府衙把馮知府叫來,你老實坐在這裡別動!”
“唉,微臣是傷了左肩,不是腿。”葉子謙被迫橫着挪了兩步坐下,無奈的搖頭。
珺瑤公主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轉身回去府衙。
不過她剛剛跨出門去,一隻羽色華麗的鳥拍打着翅膀撲面而來。
珺瑤公主嚇了一跳,趕緊退回屋內讓了讓,傳訊鳥飛進來落在了椅背上。
“讓公主殿下受驚了。”
一個清冷的聲音隨後傳來,珺瑤公主皺了皺眉,看向門口,“你不是在看着那個刺客嗎?”
暗衛擡手招了招,傳訊鳥,蹦着轉了個身,一揚翅膀抓住暗衛的胳膊。
“這是皇上傳來的消息。”暗衛把另一隻手裡握着的字條遞給珺瑤公主。
葉子謙忍不住起身上前,看清了字條之後,愣了愣。
“皇上讓你押人進京?是否太過冒險?”
珺瑤公主也點了點頭,“萬一王丞相派人滅口怎麼辦?”
“皇上會派人中途接應,再讓衛州府派一隊衙役跟隨。”暗衛回答,就算冒險,但這是皇上的命令,也只能如此。
葉子謙想了想,看向珺瑤公主,“勞煩公主去一趟府衙,將馮知府請來,如果他能出具錢元朗任職知府時種種罪責的證據,對皇上也應該有用。”
“那我這就過去。”珺瑤公主知道現在時間緊迫,應了一聲之後快步離開。
從衛州府押送犯人進京,日夜兼程也要三天時間,三天之後,王丞相就要在朝中與錢元朗對峙,如果到時人證出現什麼意外,王丞相必然不會認罪。
馮知府帶着一疊封好的信紙到了驛館,聽說皇上的命令之後,直接調了一隊衙役讓暗衛隨意調遣。
“葉大人,如果這天氣能晴上幾天,開鑿河道的進度將會快上一倍。”馮知府把東西交給暗衛之後,看了看天色說道。
暗衛沒有時間耽擱,即刻領了人馬準備回京,珺瑤公主幹脆搬了椅子坐到葉子謙身邊,正式開始貼身保護。
“嗯,最近河水長勢平緩,此舉定能解決衛州府水患。”葉子謙笑了笑,雖然擔心京城中的事,但目前衛州府的情況才更早值得注意。
不出意外的話,王丞相現在應該已經顧不得這邊了。
京城
中,相府一日既往的平靜,夕陽從正廳的側窗投進溫暖的光線,圓桌上的緞面桌布閃着華麗的光澤。
王丞相正站在百寶格前,仰着頭,用手撫摸着一件開片青瓷。
“相爺,您晚……”
管家端着茶盤進來,剛想問王丞相什麼時候吃晚風,話就被王丞相臉上的陰鷙驚得吞到了肚子裡。
王丞相咬緊了牙,忽然一把抄起青瓷瓶子揚手摔到地上,清脆的響聲過後,幾片小的碎渣沾到了衣襬。
“相爺您……”管家吞了口口水,想問王丞相沒事吧,但怎麼看都不像沒事的樣子。
王丞相喘了口粗氣,他方纔已經收到關於衛州府的消息,如果那個人再不出手,就算自己早有準備,恐怕也經不起楚若宸深究。
“本官出去一趟。”王丞相寒着臉,邁過一地碎片。
京城驛館內,寧王坐在窗前,旁邊擺着桌子,桌上是幾樣清淡的小菜。
一碗粥已經喝了一半,隱約可以看見幾樣熟悉的補藥摻雜其中。
寧王手中拿着勺子,微微眯起的眼中閃着落日的餘暉。
“下次煮粥,別放這些東西了。”
推門聲響起,寧王沒有回頭,只是換了個姿勢託着下巴輕聲說道。
微風揚起寧王沒有梳起的碎髮,和莫名空洞的眼神交織在一起。
“可是……”護衛靜靜站在一邊,皺了皺眉。
“可是小王已經吃膩了啊。”寧王鬆手,瓷勺落到粥碗裡,清脆的碰撞聲乍然響起。
護衛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麼,“您不打算繼續下去了嗎?”
“不,還不到時候,不過,用不了多少時間了。”寧王低頭笑了笑,咳了一聲。
驛館樓下,王丞相緩步而行的身影映入寧王的嚴重,他扶着桌子起身,對護衛揚了下手,“走吧。”
黃昏到傍晚的過度並沒有多少時間,凝箬閣內,碧綠的楓葉上血色漸漸消退,西山的紅霞被深藍渲染,融進背景的天空。
“曇兒,朕感覺許久都沒這樣與你看凝箬閣的夜空了。”楚若宸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仰着頭,輕聲說道。
漫天繁星正一點點顯現出來,一道藍紫色的星河將整個天空分成兩半,遠處的宮殿彷彿都成了星空的剪影。
王曇雅雙手撐在桌上,嘴角上揚,“是啊,等到皇上將前朝的事情處理過後,臣妾就有許多這樣的機會了吧。”
“只怕到時曇兒會看得膩了。”楚若宸朗聲笑道,伸手騷了騷王曇雅的下巴。
“如果皇上願意陪臣妾看到膩,臣妾當然不介意。”王曇雅眨了眨眼睛,笑着說道。
汐兒端着托盤過來,下午的煮的酸梅湯已經冰好了,王曇雅把碗從托盤上拿起來,端了其中一個給楚若宸遞過去。
“這是臣妾親手煮的,已經一年沒有動手了,不知道味道和以前是否一樣……”王曇雅笑着說道,不過話纔剛出口,她就不動聲色的別過頭去。
上一次煮酸梅湯給楚若宸喝時,她還是葉珂兒。
楚若宸沒有注意到王曇雅語氣的不對,拿起勺子嚐了一口,點頭讚道:“嗯,酸甜可口,比御廚房做的更好啊。”
王曇雅輕笑了一聲,笑聲中帶着隱隱的酸澀,當年,楚若宸也是這麼說的。
“酸梅湯清涼解暑,如果皇上喜歡,臣妾就經常煮一些讓玉琮送到御書房去。”王曇雅也嚐了一口,味道的確沒有變。
楚若宸擡頭看了王曇雅一眼,“你知道了?”
“嗯,臣妾明白皇上是爲了臣妾好。”王曇雅自然能領會楚若宸話中的意思,她故意提起玉琮,就是告訴楚若宸,自己已經知道玉琮的身份。
“放心,朕覺得,凝箬閣的人手正好,以後不用再添了。”楚若宸咳了一聲,低頭繼續喝湯。
夏夜的晚風帶着清涼的感覺,沙沙作響的樹葉混合着聲聲蟬鳴,王曇雅說完之後,歪了歪頭,用手撐着下巴看向對面的楚若宸。
似乎在還是葉珂兒的時候,她也曾這樣注視過他,那時的楚若宸沒有像現在這樣,眼中總是劃過一絲憂慮,王丞相與葉子謙分庭抗禮,朝中局勢雖然僵持,卻也沒有太大問題。
現在,似乎比自己想象的嚴重的多。
王曇雅嘆了口氣,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這樣靜靜陪着他。
“皇上,臣妾忽然想起了簫嬪。”
半晌,王曇雅輕聲開口。
楚若宸皺了皺眉,不知道王曇雅爲什麼又提起她。
“前幾天,我曾經去過簫嬪的宮殿,見她似乎很孤獨。”王曇雅忍下心中不適,垂眸說道。
“那又如何了?宮中妃嬪朕有的連見都不曾見過呢。”楚若宸對這種事情不感興趣,不想再說。
“皇上,臣妾還是覺得,如果您有空,就去看看她吧,就算只去一次,她也會很高興的。”王曇雅倒了杯茶,推到楚若宸身前,好言勸着。
楚若宸注視着王曇雅的眼睛,半晌,見王曇雅沒有退縮的意思,無奈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朕成全你的好心!”
“多謝皇上!”王曇雅心中一喜,起身行了個禮謝道。
“哼,朕還從來沒見過不但不爭寵,還把皇上往別人身邊推的妃子。”楚若宸哼了一聲,不滿的敲敲桌子。
“皇上的心意,臣妾心中明瞭。”王曇雅笑了笑,伸手握住楚若宸的手。
“話說回來,朕記得淳貴人與你是好友吧,爲什麼你從不向朕提起她?”楚若宸眯了眯眼,按理說就算是推,也應該往自己信任的人身邊推纔對。
王曇雅搖了搖頭,“臣妾瞭解淳貴人,她不喜歡宮中爭端,衆多妃嬪爲了皇上一人,勾心鬥角,淳貴人生性純良懦弱,只求平靜安樂,臣妾當然不會做姐姐不喜歡的事。”
楚若宸抿了抿嘴,不置可否。
兩人一時無言,半晌之後,楚若宸咳了一聲,跟王曇雅說起三天之後的計劃。
“如果王丞相當着朝中大臣的面被刺客指證,又拿不出證據辯駁的話,朕就可以名正言順將他罷官交由刑部審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