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傻子吧。”珺瑤公主蹲下身,伸手在老人眼前晃了晃,沒有得到任何反應,“走吧,現在不是冬天,等到天亮老人的兒女發現他不見了,肯定會出來找的,咱們沒時間管這些。”
“皇……皇……”
就在珺瑤公主想離開時,老人一直嘟囔着的話清晰了一些,葉子謙搭在馬鞍上的手一頓,詫異的回過頭。
“你說什麼?”
“皇…皇…後……”
珺瑤公主這次也聽清了,發現他說的竟然是皇后二字,口音很正,卻不知爲何說的如此模糊。
葉子謙和珺瑤公主對視一眼,難道說還未到豐遠縣,就遇到了和當年案情有關的人?這也太過巧合了吧。
珺瑤公主咬了咬牙,顧不上老人身上的髒污,用兩根手指扣在他手腕上,查看他是真瘋假瘋。
過了一會兒,葉子謙就看見珺瑤公主的表情越來越驚訝,還帶着一臉的不敢相信。
“你看出什麼了?”葉子謙輕聲問道,也跟着蹲下。
珺瑤公主擡起另一隻手比了個噤聲的動作,葉子謙趕緊放輕呼吸。
緊接着,珺瑤公主放開老人的手腕,回手從腰間抽劍出鞘,用劍柄在他身上連點了幾下。
然後,葉子謙就看見珺瑤公主神色凝重的起身,將忽然昏迷過去的老人扶上葉子謙的馬。
“咱們得帶他去豐遠縣。”珺瑤公主拍了拍手,退後一步牽馬走了兩步試探老人會不會掉下馬來。
葉子謙這纔開口將滿肚子疑問問出來,“你方纔是做了什麼?難道這位老丈有什麼特別之處?”
“他中了毒。”珺瑤公主翻身上了另一匹馬,一邊跟葉子謙解釋。
葉子謙仰頭看了看珺瑤公主,珺瑤公主對他伸出手。
“中毒?不是傻子?”葉子謙抓着珺瑤公主的手上馬,坐到前面牽着繮繩。
“嗯……準確的說,是一種蠱毒,中了它的人,會漸漸變得健忘,失去分析能力,失去感情,最後變得渾渾噩噩形容癡傻,但若是記憶極爲深刻的事,很可能還會殘留下意識囈語,就像他方纔那樣。”珺瑤公主解釋着,毫不在意的伸手繞道葉子謙身前。
葉子謙咳了一聲,彆扭的看了看腰間的手,“看他的衣着,應該只是普通百姓,誰會給這樣的人下蠱?除非……”
“他是與明德皇后案件有關的人。”珺瑤公主斜眼看了看趴在另一匹馬上的老人,肯定道。
“如果他住在豐遠縣,等我們到了,一定有人認識他,到時就可以知道他的身份,只是……”葉子謙說着,忽然皺了皺眉,有些猶豫。
“這種蠱毒,本公主能解。”珺瑤公主看出葉子謙的擔心來,自信的揚起嘴角。
“公主果然大才。”葉子謙由衷讚賞了一句,放下心來。
當年明德皇后家人換了怪病慘死,想必也惹了皇上和皇后的懷疑,不然不會派人前往確認,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太醫和仵作沒有說實話。
如果眼前這人與明德皇后的家人有過直接接觸並且知
道內情的話,就能解釋他爲何被下了蠱毒變成現在這幅樣子了。
夜幕上的圓月慢慢偏移,天邊漸漸泛起青色,京城的雨下到了半夜就已經停下,黎明時分,金色的天光滿布東方。
楚若宸一夜並未睡上幾個時辰,在第一縷晨光照進寢殿時,他已經在換衣裳了。
還未走出門口,撲棱翅膀的風聲在屋檐處響了起來,楚若宸擡頭看去,擁有絢麗羽毛的鳥兒雪白的尾羽和碧空的白雲重合在了一起。
“殷夕?”楚若宸微疑了一聲,心說難道又有什麼變故發生了。
擡手讓鳥兒落下,楚若宸抽出竹筒內的紙卷,撥開捋直了查看。
掃完字數不多的紙卷,楚若宸有些高興,這是最近最令他振奮的一個消息。
不出意外的話,暗衛今晚便能到達京城,比他預想的還快了一夜。
只是這振奮中還帶着些疑惑,楚若宸對着初升的朝陽晃了晃紙卷,上面的字跡有些凌亂,不像是暗衛一貫沉穩的筆法,但這確實是他的筆跡。
“來人!”
楚若宸隨手把紙卷收入袖中,擡手放走了傳訊鳥,揚聲喚陸公公過來。
“你去一趟雲州府,傳朕的口諭,讓葉匡源儘快回京,朕有要事與他商量。”
聞聲過來的陸公公有些詫異,“皇上,需要奴才親自傳旨嗎?”
“當然,而且此事要秘密進行,不得聲張。”楚若宸眯了眯眼,囑咐了一句。
陸公公點了點頭,“奴才明白了。”
葉匡源與沈自清是至交好友,楚若宸如果想要替沈自清翻案,從葉匡源那裡一定能得到儘可能多的消息。
等陸公公走後,楚若宸擡手理了一下衣領,準備去上朝。
凝箬閣內,昨夜的雨讓整個院子充斥着清新的氣息,縱然沒有打掃青磚地面,也已經十分乾淨。
院內的石桌上帶着雨水乾涸後的痕跡,汐兒還沒來得及去擦,玉琮留在廚房煎藥,汐兒依舊在給王曇雅喂着稀粥。
不知哪裡飛來的喜鵲在內室的窗口飛了一圈,落在敞開的窗櫺邊,側着腦袋用碧藍的眼睛來回掃視、
“小主,喜鵲會帶來好運,您看,它現在就站在窗口。”汐兒聽着清脆的鳥鳴,回頭看了看,語氣微沉。
王曇雅躺在牀上,嘴角溢出了一道米湯,汐兒愣愣的看着窗口,並沒有注意到她的手正開始傾斜。
窗口的喜鵲站了一會兒,順風飄來的楓葉剛好落在它的腳下,喜鵲低頭用尖利的喙戳了戳,然後撲打着翅膀躍入半空。
汐兒嘆了口氣,緩緩回頭。
“啊!”
等她注意到自己手中的粥碗已經傾斜了大半,還有些燙的米湯灑了不少在王曇雅的脖子上時,嚇得驚呼了一聲。
來不及想別的,汐兒趕緊放下碗,直接用袖子擦着粘膩的米湯。
“汐兒?你做什麼……”
端着藥碗進來的玉琮看見汐兒忙活的動作,恰巧被擋住了一部分視線的她有些疑惑,繞道桌前放下碗的一瞬,她看見
了王曇雅的手緊緊握住了汐兒的手腕。
汐兒渾身抖了一下,詫異的看向自己的手,沾着米湯的袖子被王曇雅捏了一半。
“小……主?”
汐兒剎那間閃過一個荒謬的想法,該不會是被燙醒了吧。
玉琮趕緊過來確認王曇雅的情況,剛剛繞道汐兒身邊,就被王曇雅陡然睜開的雙眼嚇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雙眼睛在清晨的朝陽下也並未顯出光來,眼底深處還帶着雜糅的負面情緒,死氣沉沉的盯着玉琮,令她有一種如墜冰窖寒入骨髓的恐懼。
“小、小主,你怎麼了?”汐兒退後了一步,有些腿軟,想要掙開王曇雅死死鉗制住她的手。
“你……”王曇雅張開嘴,嗓音低沉的念出一個字眼,瞳孔漸漸收縮。
“娘娘?”玉琮嚥了口唾沫,方纔她差點以爲王曇雅是不是被某些東西給附身了,纔會露出如此可怕的眼神。
王曇雅眨了眨乾澀的雙眼,然後眯了起來,眼前乍起的光線令她有些不適應,意識還沒跟上身體的反應。
不知道在黑暗中下墜了多久,王曇雅終於真實的睜開了眼睛,見到了身邊熟悉的人。
“你……是汐兒?”王曇雅試探着問出了一句,腦子還有些迷糊,就看到汐兒眼眶漸漸紅了起來。
“小主你還記得奴婢!太好了!”汐兒一邊抹着奪眶而出的眼淚,胡亂的哽咽着答了一句。
玉琮也舒了口氣,終於將心放了下來。
“我……在哪裡?”王曇雅看向玉琮,問了一句。
“娘娘,您在凝箬閣,這是您的宮殿。”玉琮輕聲回答道,“您已經沒事了,皇上做完還來看您呢。”
“皇上……”王曇雅重複了一句,支離破碎的記憶這才全部涌上腦海,組合起來。
蘇嬪,王皇后……沈自清。
一切都連起來了。
“娘娘,你好好休息,奴婢這就去通知告訴皇上!”玉琮壓抑着激動,轉身就要走。
“等等!”王曇雅掙扎着從牀上起身,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現在皇上應該還在上朝,你先不要去!”
玉琮腳步一頓,伸手按了下眉心,“是啊,奴婢都糊塗了。”
“我昏迷了多久?”片刻,王曇雅靠在牀頭,皺了皺眉問道。
“還不到兩天。”玉琮輕聲回答,轉身端起桌上的藥碗,“娘娘,這是太醫開的藥,您還要喝嗎?”
王曇雅低頭沉思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碰了一下頭竟然就昏迷了兩天,恐怕楚若宸一定會很着急吧。
“拿來吧。”王曇雅點了點頭,伸手剛想去接藥碗,肩膀就一陣刺痛。
“小主小心,還是奴婢喂您吧。”汐兒趕緊扶了一下,王曇雅肩上被蘇嬪砸中的地方還纏着紗布固定,根本沒辦法拿着碗。
王曇雅點了點頭,苦澀的藥液從口中流向胃裡,正好掩蓋了她異樣的表情。
她從來沒想到,自己的身世竟然如此複雜。
“汐兒,你去叫小李子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