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算如此,她也沒有別的辦法,王曇雅不會庇護她一個仇家,跟王皇后攤牌,是下策,也是上策。
王曇雅挽着楚若宸的手在踏進坤寧宮正殿的一刻就已經放下,她對王皇后施了一禮,坐回到已經落了灰的自己的位子上。
王皇后心中一緊,剛想起身給楚若宸讓座,就見楚若宸擺了擺手,讓秋若再添一張椅子。
片刻之後,椅子被秋若搬了過來,楚若宸往王曇雅身邊退了兩步,秋若只好把椅子挪到王曇雅旁邊。
“蕭貴妃,你有何要事對朕和皇后講?”
蕭貴妃深吸口氣,對着楚若宸直直跪了下去。
“皇上,臣妾要先向皇上請罪。”
蕭貴妃一開口,王皇后臉色一變,放在膝上的手瞬間攥緊。
楚若宸皺了皺眉,“因何請罪?”
“皇上可還記得當初淳貴人懷有身孕,卻被帶着麝香的首飾傷了身子以致小產?”蕭貴妃面無表情的反問楚若宸,同樣在場的淳貴人臉色一白,想起當初令自己傷心欲絕的往事。
“住口!此事已經過去許久了,你竟還在皇上面前提起,實乃大逆不道!”王皇后陡然站起身來厲聲呵斥,反應之大讓許多不明就裡的妃嬪都嚇了一跳。
“皇后娘娘,您現在說什麼也晚了,我不會再任你擺佈,等你害死我腹中孩兒!”蕭貴妃轉頭聲色俱厲跟王皇后嗆聲,“若是你不對我的孩子動手,或許我還能將秘密深藏下去,怨就怨你做事太絕!”
楚若宸眼神一冷,見蕭貴妃如此說法,也料到她接下來要抖出什麼了。
現在朝中王丞相風頭無兩,若是此時王皇后出了事,正好藉此壓一壓王丞相,爲葉子謙和暗衛贏取時間。
“皇后,坐下,蕭貴妃,你繼續說。”
王皇后臉色一白,緩緩坐回椅子上,一口銀牙咬的咯咯作響。
“多謝皇上。”蕭貴妃躬了躬身,“當初在蓁貴妃送給淳貴人的首飾上淬了麝香的,是臣妾,皇后娘娘幕後唆使了一切,私自篡改了圖樣讓蓁貴妃收到紅玉首飾的,正是王皇后!只有她有這樣的權利,皇上只要找到當時在內務府負責此事的太監,細一審問,便可知曉!”
楚若宸聞言激動得一掌拍向桌子,臨近王曇雅的方桌上茶杯轟然碎裂。
淳貴人眼神一黯,淚水從頰邊滑落,柳若惜在一旁握着她的手柔聲安慰。
“繼續說!”楚若宸從牙縫中吐出三個字,臉色狠戾。
蕭貴妃冷笑着看了一眼額上遍佈冷汗的王皇后,“之後蓁貴妃受到的種種莫須有的指控,都是王皇后做的好事,前一陣子蘇嬪傷了蓁貴妃,也是王皇后在幕後出的主意!”
“胡說!簡直信口雌黃!本宮與蘇嬪毫無關係,休要血口噴人!”王皇后罵的色厲內荏,沒有了簫嬪在一旁出謀劃策,她終究沒有簫嬪那種冷靜和細緻,只是被說了幾句,就失去了理智。
“你想要證據?我當然留了,在此之前,你還應該先見見
一個人。”蕭貴妃伸手攏了一下因爲激動而落下的鬢髮,轉身看向殿門處。
一直不發一語的王曇雅勾了下嘴角,向楚若宸點了點頭。
因爲病體而許久未來請安的陸貴人在採兒的攙扶下走了進來,臉頰瘦削麪無血色的樣子十分駭人。
“咳咳……”陸貴人用手帕掩住口鼻咳了兩聲,緩緩跪下,“臣妾給皇上請安。”
她聲音虛弱,時斷時續,似乎已經病入膏肓,但眼中卻充滿執着,似乎只靠着這些執着,才撐到現在。
“皇上,這是在臣妾禁足時,皇后娘娘派秋若送來的信件和玉佩,還請皇上過目。”陸貴人伸了伸手,一旁陪跪的採兒把一個信封和玉佩起身遞給楚若宸。
信紙已經皺了起來,但字跡依然可見,楚若宸只看了一遍,就將憤怒的眼神投向王皇后。
“皇后,你的筆跡,朕還是認得出來的。”楚若宸冷冷說了一句,將信紙甩到王皇后身邊。
王皇后抖了抖,咬着下脣,“臣妾沒有做過,臣妾不會承認!”
“王皇后,是你親口告訴臣妾,皇上派人殺了臣妾一家,還說這玉佩是在皇上哪裡偷拿來了,臣妾差點上了你的當!若非心中還存一絲良知,念着蓁貴妃是臣妾的救人恩人,臣妾就成了忘恩負義的罪人……咳咳咳……王皇后,你害我一家至此,縱使我時日無多,也……不會……咳咳……讓你逍遙法外!”
陸貴人一邊說着,身子一僵,向前倒了下去,卻固執的用胳膊撐着地面,佈滿血絲的眼睛直盯着王皇后,悽然的話語引動了不少在場妃嬪的同情。
“快!快傳太醫過來!”
王曇雅見陸貴人已經開始吐血,趕緊站起身來喊了一句,採兒哭着想要扶起陸貴人,卻以爲手忙腳亂而用不上力氣。
蕭貴妃冷眼瞧着,嘲諷地對王皇后挑了挑脣角,“皇后娘娘,都說將死之人其言也善,你是不是也該坦白了?”
王皇后雙手緊握椅子扶手,咬着牙一言不發。
“皇上,如果這些還不夠,臣妾還有更大的消息要坦白!”蕭貴妃將頭轉向已經氣急的楚若宸,最後兩字咬的格外沉重。
“說!”咔嚓一聲,楚若宸身邊的桌子發出一聲碎響。
“當年的葉嬪葉珂兒,皇上忘不了吧。”蕭貴妃放輕了聲音,臉上卻愈發顯得瘋狂。
王皇后在聽到葉珂兒三個字時,像是失去了重心一般,徹底軟倒在了鳳座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葉珂兒,根本沒做與人私通之事,她懷的孩子,是皇上的!”
話音剛落,窗外忽起一陣烈風,吹的窗紙沙沙作響。
一片柳葉順風而來,從窗戶的縫隙間飄散在地,整個大殿落葉可聞。
驟起的劇烈呼吸聲來自四面八方,在場妃嬪無不聽之色變。
葉珂兒之事乃是整個後宮的禁忌,若非後來王曇雅進宮,楚若宸甚至再也不會瞧過這些妃嬪一眼。
但如今
此事的真相被蕭貴妃一字一句的說出來,最爲駭然的,仍是王皇后。
宛如被雷擊中一般,王皇后渾身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擡起手時,護甲卡在鏤空雕花的鳳座上,崩斷了一截指甲。
“你住口!根本沒有的事!”王皇后臉色慘白,連否認都顯得十分無力。
蕭貴妃冷笑了一聲,“臣妾還沒說這是皇后娘娘謀劃的,娘娘反應就這麼大了。”
王曇雅表面是故作驚訝,心中卻壓抑着一股怨恨,還有沉冤終將昭雪的悵然。
自己身爲被害者,卻只能靜坐在一邊旁觀,看着一丘之貉的兩人撕破臉皮。
“皇上,這是怎麼回事?”王曇雅定了定神,努力讓自己的呻吟顯得鎮定一些,轉頭問楚若宸。
話一出口才發現,楚若宸睜大了雙眼,滿臉不敢相信。
“你……再說一遍?”楚若宸忽略了王曇雅的問話,猛地站起身,語調顫抖。
蕭貴妃嗤笑了一聲,“當年的葉珂兒懷了龍裔,皇后娘娘無所出,又看皇上對葉嬪百般寵愛,自然妒忌,便想了這麼個法子,藉由皇上之手,殺掉那個礙事的女人!”
轉瞬間,楚若宸已經明白了一切,所謂的私通,根本就是王皇后和蕭貴妃聯手佈下的局。
“賤人!”楚若宸氣血上涌,不顧的蕭貴妃有孕的身子,袖子一掃,茶杯徑直砸在蕭貴妃身上。
“還有那個說是目擊者的太監,那也是臣妾在皇后娘娘授意之下買通的,皇后娘娘要臣妾殺了他,但臣妾留了一手,將他與另一個犯了事的太監掉包放出了京城。”蕭貴妃目光中帶着怒意,直直盯着王皇后,“相信皇上若是去找,一定能找得到。”
楚若宸覺得自己有些眼花,憤怒和自責讓他恨不得馬上將王皇后拖出去處斬,又覺得如果當初對葉珂兒多一些信任,就不會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劇。
內心百味雜陳,王曇雅又何嘗不是這樣,她早已不恨楚若宸,卻不能告訴她自己還活着,以另一種方式活着。
王皇后臉上已經沒了血色,眼神一片死灰,若是早知蕭貴妃爲了自己的孩子竟能冒險將大好前程拱手交出,她便不對蕭貴妃下手了。
只是萬萬沒想到,觸及到了底線的後果,竟是如此嚴重。
“皇上……皇上你聽臣妾解釋!”王皇后忽然從鳳座上爬起來,幾步踉蹌着衝下臺階,撲倒在楚若宸腳下,抓着他的衣襬哭訴起來。
“夠了!”楚若宸眼中閃過一抹赤紅,拉回自己的衣裳冷聲呵斥,“皇后,你身爲六宮之首,不知以和爲貴,竟還絞盡腦汁設計妃嬪,謀害皇嗣,你該當何罪?”
王皇后被楚若宸的力氣帶的摔了下去,手掌撐在地板上,眼淚順着臉頰滑下,“皇上,就算您不看在與臣妾多年夫妻之情,也要看在臣妾父親對先帝和您忠心耿耿,鞠躬盡瘁啊!”
楚若宸深吸了口氣,冷冷看向王皇后,如今她只剩下王丞相一根救命稻草,但就是這一點,讓楚若宸不能輕易動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