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曇雅合了閤眼,沒有說話。
王皇后乾脆又往前爬了幾步,擡頭盯着王曇雅,“妹妹,你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姐不是有心的啊!看在父親的面子上,你快求一求皇上啊!”
“唉。”王曇雅面無表情的嘆了一聲,“娘娘,不是臣妾不幫您,只是天子犯法仍與庶民同罪,規矩律法,豈可因爲身份高低就隨意踐踏,若是如此,宮將亂矣。”
楚若宸握緊雙拳,指節發出清脆的響聲,蕭貴妃冷笑着,眼神掃過鳳冠歪斜的王皇后。
“皇后,朕不殺你,不代表朕會饒了你。”楚若宸沉聲說着,咬牙的聲音連王曇雅都聽得清楚。
“皇后禁足坤寧宮,永世不得離開,蕭貴妃本應賜白綾,但念在其腹中尚有皇嗣,貶爲常在,禁足熒筱宮。”
語畢,便是楚若宸離開的腳步聲。
這個決定王曇雅並不意外,如今王丞相尚未解決,皇上還不能殺了王皇后,但這個結局,王曇雅已經十分滿意。
畢竟王丞相,楚若宸早晚都會解決,到時,就是自己報仇的時候。
如今王皇后被禁足,後宮之中便以王曇雅爲首,只差一個皇后之位,王曇雅便可無憾。
“衆位姐妹,我宮中另有要事,就先行離開了,諸位一切照常即可。”王曇雅起身說了一句,眼神掃過王皇后,轉身離開。
之後,便是各宮妃嬪陸續離開的身影。
整個坤寧宮頓時清冷下來。
得勢失勢不過瞬息之間,王曇雅早有體會,如今皇上已爲葉珂兒平反,那月芳齋也便不是禁地了。
從坤寧宮轉往月芳齋並不需要多少時間,當初葉珂兒受寵,皇上賜給她的,乃是地理位置上好的宮殿。
王曇雅抄了近路撥開樹叢,眼前蕭索的宮殿是自從自己再次入宮以來,就再沒見過的。
歷經一個寒暑,院落似乎又破敗了些。
輕輕哀嘆一聲,王曇雅穿過院門,跨進院內,凝視着極其熟悉卻又開始陌生的格局。
站了半晌,身後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王曇雅詫異回頭,只見楚若宸面帶愧疚推門而入。
四目相對,彼此眼中的,都是滿滿的驚訝。
“皇上?”
“曇兒?”
兩聲疑惑十分默契,王曇雅輕咳一聲,轉身對着正殿撩起裙襬跪了下去。
這一跪,不單單是給楚若宸看,也是對葉珂兒這個名字的一個了結。
“曇兒,你這是做什麼?”楚若宸皺了皺眉,站到王曇雅身邊。
“皇后與我同出相府皆是王姓,臣妾雖與葉嬪素未謀面,但卻仍思之有愧,皇后執迷不悟,臣妾只好代她連向葉嬪請罪。”王曇雅低着頭,額前碎髮掩蓋了眸中一抹哀傷。
楚若宸輕嘆一聲,對着宮殿微一躬身,“這與名姓無關,朕知道你心性良善,但這是別人犯下的罪過,並不需要你來承擔。”
“哈,多謝皇上寬慰。”王曇雅拜了三拜,笑了一聲後起身,如今,她
心中最大的執念也終於可以放下,一時間,心中竟是空落落的,好像沒了目標一般。
“走吧,朕回去就讓人重新修繕月芳齋,一切……都按照珂兒生前喜歡的來。”楚若宸低了低頭,說道最後,脣邊溢出一絲墜入回憶的輕笑,有些無奈,還有懷念。
皇后被禁足的消息火速傳遍京城,王丞相第一時間知道,氣的砸了一套茶杯,卻因爲皇上證據確鑿而無力替王皇后爭辯,只得將不甘吞到肚子裡。
驛館內,寧王擺着熟悉的靠窗姿勢,眼光深邃看着遠方朦朧的青山。
“皇后啊……”寧王意味不明的嘆了一聲,搖了搖頭。
“主人……”
“燕都那邊如何?”寧王打斷了護衛的擔憂,淡然的詢問。
“一切照常,不過從燕都到京城的信鴿路程也需三天,消息會有延遲。”護衛想了一下,然後答道。
“三天時間,唉,一個早晨便能決定成敗,三天……太長了。”寧王的語調莫名有些傷感,低下頭,手指劃過窗櫺,紅漆停留在修得整齊的指甲上。
“您在擔心什麼?不是都計劃好了嗎,祭天大典五天後就要舉行了。”護衛皺了皺眉,對寧王的態度有些不解。
“是啊。”寧王輕笑一聲,點了點頭,“……祭天大典過後,咱們就回燕都吧。”
護衛愣了愣,寧王悠遠空靈的語調讓他的擔憂愈發嚴重起來,“主人,你到底怎麼了?”
“哈,沒什麼。”
寧王擺了擺手,眼光重新放回遠處的青山。
葉子謙和小妹,但願你們別捲入我的局啊。
另一邊,燕都的黃昏珺瑤公主不是第一次間,但葉子謙卻覺得新鮮。
邊城之名名副其實,站在城門之外,便是廣闊的原野,大片深淺不一的綠和夾在其中的小花一直延伸到了地平線上,有風吹過時,沿着蜿蜒的河道生長的蘆葦絮飄向半空,火紅的晚霞和一輪紅日倒映在水面上,整個天景間激盪着的情愫令人忍不住想要大喊幾聲。
事實上,珺瑤公主確實這麼做了。
“楚姑娘,你找了一天,可有收穫?”葉子謙深吸口氣,清新的微風洗滌着身心。
“你呢?也沒有?”珺瑤公主停了聲音,彎下腰雙手撐着膝蓋,側頭反問葉子謙。
葉子謙搖搖頭,果然這證人不是那麼好找的。
“難道咱們的思路有誤?不應該啊。”珺瑤公主轉回頭去,嘟囔了一句。
“說不定是漏掉了哪裡,畢竟燕都巷子衆多,若是藏在那個石牆裡,咱們不熟悉地形,自然找不到。”葉子謙安慰了一句,回憶了一遍自己找過的地方。
“也是,回去吃個飯,看來需要本公主動用人手了。”珺瑤公主直起身子,揉了揉後頸,擡手一撈,一片蘆花就被攝入掌中。
“公主還有何門路?”葉子謙跟珺瑤公主並肩往回走,挑了挑眉。
“要說消息嘛,當然是常在本地混的情報販子知道的最多,大到江湖上各大門
派,小到隔壁大街某家閨女買了根簪子,都能打聽得到。”珺瑤公主瞥了瞥嘴,說起來似乎還有些不情願。
“公主莫非吃過虧?”葉子謙笑了一聲,覺得珺瑤公主的表情很有意思。
珺瑤公主哼了一聲,當初在京城打聽消息時,連公主的身份都泄露了,要不是花足了銀子封口,恐怕自己一出門就要被圍觀。
“要知道打聽消息的同時,也在泄露消息,所以咱們必須萬分小心,不能讓那羣精明的人察覺到一點蛛絲馬跡。”珺瑤公主眯了眯眼,進城。
燕都有許多特色菜,兩人因爲趕時間找人,一直沒有嘗過,現在倒是騰出點空,珺瑤公主掩着小吃街嚐了一路。
“要嚐嚐嗎?”珺瑤公主拿着一條炸魚,遞到葉子謙面前。
葉子謙連連擺手,覺得有辱斯文。
“楚姑娘,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找人?”葉子謙看了看天色,星光已經明顯起來。
“現在不是正在找。”珺瑤公主一邊吃着魚,一邊含混不清的答了一句,“人多的地方最好辨識。”
葉子謙不懂這些,自然也就任由珺瑤公主去了,走完三條街,在葉子謙開始覺得腿疼時,珺瑤公主終於停在一家賭坊前。
賭坊的臺階上坐着一個貌似乞丐的年輕人,披頭散髮的,手裡攥着一根柺杖,身前放着一個破碗。
珺瑤公主在他旁邊站了一會兒,忽然笑了。
“我想打聽一個消息。”
“哦?跟要飯的打聽什麼消息?哪邊給錢多?”年輕人的聲音與面容不太符合,半死不活老氣橫秋的樣子。
“你不是乞丐。”珺瑤公主環抱着胳膊,轉頭對葉子謙眨了眨眼。
葉子謙會意,抽出一張銀票放進乞丐身前的破碗裡。
年輕人張了張嘴,有些驚訝,“你們不是常客啊,怎麼看出來的?”
“哼,本姑娘也闖蕩江湖多年了的,像你們這樣的人,本姑娘見多了。”珺瑤公主翻了個白眼,“哪有乞丐打着布丁的衣服穿得像你這麼幹淨的。”
年輕人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然後無奈一笑,“你們想知道什麼,若是買不起,就別開口了。”
珺瑤公主蹲下身,晃了晃方纔葉子謙放在碗裡的一張銀票,“這東西我們不缺,只要你說得出來……我們要找一個十年前來到燕都的獨身女子,她身上大概有些銀兩,還帶着一樣拼死保護的東西,知書達理,卻不愛與人交往……大概就是這樣。”
年輕人聽着仰頭想了想,“十年前啊,那個時候燕都還不太平,從燕都往外搬的人很多,但來的人就很少了。”
“所以你知道嗎?”珺瑤公主追問。
年輕人笑了一聲,伸出兩根手指碾了碾,示意珺瑤公主掏錢。
珺瑤公主回身從葉子謙身上數了十張一百兩,年輕人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剛想伸手接過,珺瑤公主一擡手,將捲起的一疊銀票拋到了半空,然後銀芒一閃,一柄飛刀擦着銀票將它別到了賭坊牆頂的瓦片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