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曇雅有些擔心,禁衛都跟在他們身後,一旦有什麼意外楚若宸必然首當其衝。
但隨即王曇雅又覺得自己多心了,這本是狩獵途中,遇到獵物也是很正常的事,哪有什麼意外。
楚若宸眯了下眼睛,右手又將弓拉開了一些,只等着灌木叢中有活物出現。
但是灌木叢中確實有活物出現了,而且還是活生生的人。
楚若宸心下一驚,但手已經鬆開,危急時刻將弓偏開了一些,鋒利的劍尖帶着破空聲刺進灌木叢上方的樹幹中,尾羽還在微微顫抖。
六七名持刀攔路的劫匪似乎被這一箭驚住,回過神來時氣上心頭,其中一人直奔王曇雅的馬衝過去。
楚若宸離王曇雅尚有一點距離,王曇雅的馬似乎被嚇到了,不管身上的主人怎麼拉動繮繩就是不肯停下,直直衝到身後的禁衛隊中。
皇宮禁衛訓練有素,只是顧忌王曇雅不會武功,又怕冒然攔住受驚的馬會傷了王曇雅,一時也爲難起來。
楚若宸翻身下馬的同時抽出腰間寶劍,左腳踩地旋身格開其中一個劫匪砍向馬腿的刀,趁着劫匪受力踉蹌後退的時間,疾步跑向王曇雅。
這夥匪徒不知這是當今天子的隊伍,見到禁衛圍着王曇雅不知作何是好,竟與得空的並將纏鬥起來。
“皇上!”王曇雅驚得額頭都是冷汗,被馬搖晃的連周圍情況都看不清楚,隱約見到楚若宸往這邊來,連忙出聲提醒,“皇上身後!危險!不要管我,快護駕!”
楚若宸憑着直覺橫劍擋在胸前側身滑步,一柄白晃晃的大刀擦着劍身偏離了原來的方向扎進土裡。
王曇雅見到楚若宸無事,剛鬆了口氣,卻不想手上一鬆,向後仰去。一直抓在手中的繮繩斷成了兩截,王曇雅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被甩下了馬。
匪徒的伸手與皇宮禁衛自然是沒得比的,說時遲那時快,與禁衛纏鬥的匪徒大部分已經被繳械制服按倒在地,只有甩刀偷襲楚若宸的那人繞過了禁衛隊伍,在王曇雅摔在地上滾出幾尺之後,堪堪到了王曇雅身邊。
兩名禁衛在看到王曇雅摔下馬之後立刻跟了上去,見到有匪徒靠近了王曇雅,抽刀上前劈向那名匪徒。
匪徒原來的刀已經不在手裡,眼看就要血濺當場。
“啊!”王曇雅一聲驚呼,扭過頭緊閉了眼睛。
千鈞一髮間,匪徒從腰間拔出匕首,擋住了迎面劈下的刀的同時迅速後退,但匕首卻因受不住刀鋒而斷成兩截。
其中一截竟直直飛向王曇雅。
楚若宸被禁衛護在中心,見到這種情況已來不及救援。
匕首鋒利,再加上斷刃被彈飛的力量,若是紮在王曇雅身上,勢必會造成重傷。
如今隊伍所在離京城皇宮甚遠,定不及找到太醫醫治……
楚若宸轉瞬間已經閃過千萬種可能後果,冷汗從兩鬢滑下,臉色瞬間煞白。
就在這九死一生之際,有什麼東西垂直滑過,將斷刃撞飛之後落到遠處樹叢中,那兩名禁衛也反應過來,將試圖逃走的匪徒扭着胳膊帶下去
。
“讓貴妃娘娘受驚了,末將罪該萬死。”
楚若宸深呼吸幾次,心臟還是狂跳不止,快跑幾步趕到王曇雅身邊,“曇兒,你沒事吧?”
王曇雅也嚇得不輕,但還是搖搖頭,“臣妾沒事。”
楚若宸趕緊從地上扶起王曇雅,邊上下仔細打量了一遍,除了手上有些擦破的地方,倒是沒見到別的傷處。
確認王曇雅確實沒事,楚若宸揉了揉眉心,瞬間的情緒起伏落差讓他覺得有些頭暈,半晌之後,才注意到旁邊地上單膝跪地低着頭的人。
身上衣服與其他禁衛並無差別,但看剛纔那一手,武功應是比其它禁衛好些許多。
楚若宸不確定自己帶來的禁衛中到底有沒有這樣的高手,但這人救了王曇雅,自己便斷然沒有責怪的理由。
“擡起頭來。”楚若宸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冰涼的惱怒,但這惱怒不是針對半跪着的男人。
“末將參見皇上。”那人聞言擡起頭。
“……朕見你好生面熟。”楚若宸想了想,覺得自己一定見過他。
“末將隸屬禁衛統領麾下。”
“回去朕定會賞你……現在,朕還有別的事。”楚若宸揮手讓人起來,聲音低沉地看向被禁衛綁起來的一夥匪徒。
王曇雅揉着有些淤青的手臂,走近了楚若宸問道:“皇上,您打算如何處置他們?”
“哼,只是刺殺皇帝這一條就夠他們死上十回的了!”楚若宸看向匪徒的眼神不善,“來人,給朕杖斃!”
若只是襲擊楚若宸自己那一次,還不至於讓他如此憤怒,但看到王曇雅有性命之危時,楚若宸覺得自己要杖斃這夥歹徒已是十分仁慈了。
那夥歹徒先前聽到王曇雅說什麼皇上護駕就覺得不對勁,但那時已經和禁衛動起手來,沒法撤走,現在被制服之後又聽楚若宸要杖斃他們,驚覺說不定真是遇見皇上了,嚇得連連跪地磕頭。
“皇上饒命啊!草民們也是迫不得已!求皇上開恩哪”
楚若宸現在滿腔火氣哪裡管他們怎麼喊,眼睛一瞪,“動手!”
“慢着!”王曇雅忽然喊了一句,禁衛應聲停住揮到半空中的木棍。
“皇上,請聽臣妾一句。”王曇雅轉眼看向楚若宸。
楚若宸和王曇雅對視了半晌,拗不過她,無奈道:“曇兒,你又要發什麼善心了?”
“皇上,您仔細看,他們的面容消瘦,衣着破爛,臣妾覺得此中該有隱情,否則哪有攔路搶劫爲非作歹的強人會這般狼狽?”王曇雅道出自己的疑惑。
楚若宸聞言掃過去幾眼,終於也注意到這夥人的不對。
粗布的裋褐應該是多日未曾漿洗,沾着草葉與泥灰。
“看在蓁貴妃的面子上,朕給你們一個活命的機會。”楚若宸冷冷道,“若是不能說出個所以然來,你們依然逃不過!”
王曇雅露出笑容,“多謝皇上。”
那夥匪徒左右看看,其中一人跪着往前蹭了幾步,又磕了個頭,“多謝皇上饒命!其實草民等本是渝州府的普
通百姓,也是有妻子孩子的人……”
“那你們爲何在此攔路?”楚若宸厲聲質問。
那匪徒嚇得縮了縮脖子,“草民也不想啊,以前草民家有些田地,靠着賣糧和妻子織布繡花賺的錢也足夠養活孩子吃飽飯了,但是渝州知府……”
“慢着!你們都退下。”楚若宸聽見匪徒口中說出渝州知府四字時,再一次打斷了他的話,環視一眼整齊列隊圍在一夥旁邊的禁衛軍,揮手讓他們遠離這裡。
禁衛領命散開,蓁貴人看了看左右也打算先離開,因爲她看出楚若宸似乎有什麼不想讓別人知道的消息。
“曇兒,你不用走。”楚若宸拉住王曇雅。
“這……後宮不能幹政,臣妾在此怕是多有不便。”王曇雅有些爲難。
“沒關係,你又無須參議,談何干政。”楚若宸讓王曇雅放心,轉頭又問向那劫匪,“你名叫什麼?”
“草民名叫李全。”匪徒報了姓名。
“繼續說。”
李全點了點頭,“但是渝州知府無故增加糧稅,他讓我們交多少,我們就得交多少,若是有敢違抗命令的,他就找各種罪名安給我們,爲了養活妻子孩子,我們不得不起早貪黑加倍幹活,但是後來知府變本加厲,下面的知縣又不敢違抗命令,只好從我們這些普通百姓手裡賺銀子……”
說道此處,李全聲音有些顫抖,頓了頓,又繼續道:“去年地裡收成不好,但要上繳的糧稅卻一點兒不少,我們這些人都是一個村子的,沒辦法纔出來攔路搶劫,希望能搶些財物回去,免得妻子孩子捱餓。”
王曇雅聽見李全敘述,又看到楚若宸方纔反應,就知道這春獵的微服私訪果然是有目的的。
渝州知府的作爲恐怕已經傳到了楚若宸耳中,他才明面上安排了這次春獵,但看屏退禁衛的行爲,這渝州知府應該與王丞相有些千絲萬縷的關係,否則楚若宸也不會怕會有人透露消息了。
王曇雅分析了一下,但她自己身爲王家的人楚若宸卻沒要她也退開,足見楚若宸對她的信任。
“皇上,臣妾看這幾人也是生活所迫不得已,並非窮兇極惡之徒,況且他們家中尚有妻兒,還請皇上開恩放過他們吧。”王曇雅替幾人求情。
楚若宸本不是嗜殺之人,聽得原委之後氣也消了大半。
而且那渝州知府讓這羣人走上賊路,自己卻是最近才知道。楚若宸暗自反省自己,回去應該多布些眼線纔好。
“好吧,朕就答應你,放過他們。”楚若宸點了點頭,“你起來吧!朕聽你生活不易,又有蓁貴妃替你求情,便不再計較了,渝州知府朕記下了。”
李全趕忙又磕了幾個頭,額上都滲出血來,“多謝皇上饒命!多謝皇上不殺之恩!”
後面一夥人也跟着磕起頭來,楚若宸擡手示意他們起來,王曇雅見這些人可憐,便解下腰間錢袋送給他們,“這些銀錢可解一時之危,當今皇上英明聖哲勤政愛民,你們儘可放心回去。”
“多謝貴妃娘娘!”眼看衆人又要開始磕頭,王曇雅擺手道不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