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在手中的茶杯映出了王曇雅輕笑的面容,就在她剛要說一句早些休息的時候,猛然看見茶水中閃過一道亮光。
矮桌上只點了一支燭臺,燭光柔和,她與楚若宸相對而坐,背後便是畫舫的格窗,格窗外則是隻容一人走過的寬窄的過道。
什麼東西會那樣清晰快速的閃過一道亮光?
王曇雅心中涌起一陣不好的感覺,伴隨着這種感覺的出現,王曇雅身後的格窗砰然破碎。
“皇上小心!”
王曇雅喊出這句話的同時,楚若宸向左側閃了一下,一名手持匕首的黑衣人踩在桌上對楚若宸砍了過去,匕首刀刃卡在對面的窗上。
“什麼人?”畫舫外一人高聲喝到。
黑衣人似是聽見了喝聲,腿上用力身體如離弦之箭撞向格窗,接着畫舫船板上傳來一聲輕微的落地聲和格窗木頭掉在地上的響聲。
楚若宸推門出去,王曇雅後退到了角落裡,將桌子推到一邊。
畫舫停在一個人少的岸邊,由於時間已是深夜,岸邊已經無人,但燈火通明的街道還是讓刺殺之人無處藏身。
在畫舫外守着的是救了王曇雅的武將,楚若宸從畫舫中出來,看見那名武將正與黑衣人搏鬥。
楚若宸見此返回畫舫,見到王曇雅沒受傷,鬆了口氣。
隨即怒從心起,沒想到他帶王曇雅出來一趟,竟又遇到這種事情。
“公子,外面那位將軍可能擒下那黑衣賊人?”王曇雅順着破掉的窗子往外看。
楚若宸走過去安慰一般拍了拍王曇雅,冷然帶着憤怒的目光直刺畫舫之外的黑衣人,拳頭握的啪啪作響,“放心,我相信他的實力,這次朕可不會再留情了!”
“公子息怒,此人在我所在一邊的畫舫破窗襲擊,卻越過我直奔公子,怕是有目的性的針對公子。”王曇雅分析道,希望楚若宸別憤怒而失了理智。
“嗯?”楚若宸回看王曇雅。
“我喊了皇上,卻沒見他有任何驚訝,說明他知道您的身份,不是普通的見財起意。”王曇雅繼續說道,楚若宸這時也有些回過神來,略一思索,點了點頭讓王曇雅繼續。
“一擊不中,隨即脫走,現在與那位將軍纏鬥,處於下風卻未見有自戮之舉,說明此人不是死士,既然不是死士,多半由錢財買通,就算捉到,也得不到任何消息。”
王曇雅說完之後,看了看楚若宸,眼中的冷靜讓楚若宸徹底靜下心來。
“曇兒,你真是越來越令朕驚訝了。”楚若宸苦笑,想不到自己竟然還要王曇雅提醒才能發現問題所在。
“公子只是關心則亂,我能令公子心亂,該感到榮幸啊。”王曇雅笑了笑,輕搖一下楚若宸的胳膊。
楚若宸握住王曇雅放在他胳膊上的手,感覺到了一陣寒意,這才知道王曇雅並非是不怕,只是將害怕掩藏起來。
“曇兒,委屈你了。”楚若宸有些心痛。
這時,畫舫外的打鬥也近了尾聲,身上已是多處負傷的黑衣人被踢中了胸口,摔在地上咳嗽,還未爬起來時就被反剪了手臂帶上畫
舫。
“你叫什麼名字?”楚若宸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問道。
黑衣人未答話,但顫抖的手臂出賣了他的緊張。
“你呢?”楚若宸擡頭問押着黑衣人的禁衛。
“卑職宋燁星。”
“將他帶下去問,問不出來沒關係,就地凌遲,問出來了,就地斬首。”楚若宸一揮衣袖,讓宋燁星將黑衣人帶下去。
王曇雅莫名打了個冷戰,她一直聽說楚若宸雷厲風行和手段凌厲,等到親眼見識的時候,竟覺得和平日裡溫柔的樣子不似一人。
深夜,月朗星稀。
遠處商鋪依舊燈火通明,楚若宸租的畫舫被黑衣人砸了窗子,夜風呼呼的刮進來,在略顯狹小的空間中迴盪。
王曇雅裹了裹身上的披風,從剛纔見到有人刺殺楚若宸開始的從心底散出的寒冷,和現在因爲身邊溫度的下降而感到的寒冷交織在一起,讓王曇雅不禁打了個寒戰。
楚若宸見到王曇雅臉色發青,又將自己的外衫脫下來,不容王曇雅拒絕地給她套上。
沒過一會兒,宋燁星敲了敲畫舫還算完好的門,低頭走進來單膝跪地行了禮。
王曇雅注意到他衣襬上似乎沾了些暗色,那應該是血。
“皇上,那黑衣人說他確實受人指使,只是那人帶了面具看不出面容,但聽聲音應該是中年人,而且出手闊綽,花了五千兩紋銀僱傭他。”宋燁星平靜的敘述從黑衣人那問來的消息。
楚若宸擡手放在桌上,手指有節奏的輕輕敲着桌面,皺眉思索。
“朕的性命只值五千兩嗎?”楚若宸冷笑一聲,大多數清廉的朝中官員就算一輩子估計也出不起這個價,富可敵國的商賈更不會知曉自己的行蹤,那麼能做出這件事的只有一個人。
“果然是被朕逼急了啊,朕給了他機會,他就忍不住要動手了。”
王曇雅心中一跳,聽到楚若宸的語氣,就已經明白說得是誰了。
楚若宸大力提拔葉子謙一衆,已經對王丞相的地位造成威脅,平時楚若宸待在宮中,王丞相沒有機會,如今楚若宸出宮身邊更是沒有人手,就是最好的時機。
“皇上……”
楚若宸聽見王曇雅的聲音,驚了一下,他差點忘記王曇雅是王丞相的女兒。
“皇上,此事若是誤會,還望皇上仔細徹查,若是事實……皇上當秉公辦理,膽敢刺殺皇帝乃是大逆不道的重罪,皇上不必因爲臣妾而爲難。”王曇雅忽然鄭重其事的跪了下來,向楚若宸行了跪拜禮。
楚若宸連忙扶起王曇雅,輕輕將她攬在懷裡,“曇兒,朕是一國之君……你真的能體諒朕嗎?”
“臣妾能,法治乃國家善治之基,天子犯法仍與庶民同罪,何況家父。”王曇雅輕聲說道。
“曇兒真是善解人意啊。”
王曇雅越是這樣,楚若宸就越是心酸,越是忍不住加倍的想補償她。
許久之後,楚若宸纔想起來還似雕像一般保持着跪姿的宋燁星。
“你起來吧,此處距離壽山還有多遠?”
“回皇上,大約八十里左右,騎馬快行也需一天時間。”宋燁星迴答。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楚若宸點了點頭。
宋燁星似是想說什麼,微微皺眉又不知該不該開口。
楚若宸有點疑惑,“有事?”
“請恕末將多言,皇上三番兩次遭遇意外,繼續出發是否不妥……”宋燁星斟酌着,小心說道。
王曇雅也點頭表示同意,“皇上,臣妾以爲宋將軍說的有道理,臣妾怕您再有危險啊。”
楚若宸搖了搖頭,眼中冷光一閃而過,“這對想要朕性命的人是個機會,對朕又何嘗不是個機會,朕若就此回去,一切又將回歸原點,但兵行險招,逼出敵人的破綻不是更有意義。”
王曇雅下意識的握緊了楚若宸的胳膊,曾經她遭人陷害失去了最愛的人,如今又可以待在他身邊,哪怕是暫時放下這危險的報仇,她也不希望再失去他了。
“險中求勝一向是朕的作風。”楚若宸說出這句話的語調莫名帶着一種狠戾,隨即又消失不見。“朕讓人先送你回宮。”
“不,臣妾要跟着皇上,就算危險,臣妾也不願獨自守在深宮之中!”王曇雅驟然變得強硬起來,從未對楚若宸說出不字的她眼中卻滿是堅決。
楚若宸跟她僵持了一會兒,無奈地伸手捋了一下王曇雅的頭髮,“朕是拿你沒辦法啊。”
漏風的畫舫不能繼續住下,楚若宸給船家留了修理的銀錢,回到客棧住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實在睡不着的王曇雅洗漱完畢後跟着楚若宸繼續往壽山出發。
宋燁星在楚若宸的授意下買了匹馬跟在兩人身後,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隨着隊伍漸漸遠離渝州城中心,歌舞昇平的感覺便消失不見,道路兩旁稀稀落落的農房大多破敗不堪,有些只剩了一半茅草露出房樑的屋內還能看見正在做着粗活的農婦。
時間剛是早春,還未到水稻播種的季節,田地中雜草叢生卻不見有人清理,只有偶爾幾個衣着樸素的孩子互相追逐嬉戲。
這種巨大的落差讓楚若宸心中有些挫敗,只在奏摺的文字描述中遠遠感受不到親眼所見的荒涼。
楚若宸剛想感嘆一下,卻聽見身後路上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宋燁星大概被意外弄得警覺了,撥轉馬頭回身望去。
楚若宸也回頭看了一下,然後又迅速轉回頭來,在王曇雅疑惑的眼神中騰出一隻手來揉了揉太陽穴。
葉子謙昨晚被珺瑤公主拉着逛了一圈渝州城,最後在商販小攤都散了的時候走了好幾家客棧才找到住的地方。
然後洗漱完畢沒休息多久,天色已經微亮了。
珺瑤公主倒是精力旺盛,又拖着葉子謙看什麼朝陽,最後又說要去找楚若宸。
“葉子謙,你會騎馬嗎?”珺瑤公主把葉子謙拉到渝州城的馬市,興致勃勃的邊走邊問。
葉子謙苦笑了一下,“這……在下能說不會嗎?”
“哼,你要是不會騎馬,本姑娘就要你跑着去。”珺瑤公主靠近了葉子謙威脅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