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王丞相猛然回頭，謹慎地開口問了一聲，“誰？”
“相爺，有人在相府門口求見。”
是丞相府管家的聲音。
“何人要見我？”王丞相鬆了口氣，又有些疑惑。
“老奴不知，那人頗爲年輕，給了老奴一封信，說您看過之後，自然會見他。”
“進來吧。”王丞相讓管家進來，這些年與他打交道的大多是有些年歲的朝廷地方官員，還未見什麼年輕人。
況且是這樣故弄玄虛的年輕人。
管家將信給了王丞相後退了出去，王丞相拆開信封，一行一行看過。
等將整篇信紙通讀一遍之後，王丞相臉色有些發白，用力握緊顫抖着的手，將信紙揉成一團。
他沒想到自己認爲做得極其隱蔽的事竟會被人都看在眼裡。
殺人滅口的想法一閃而過，王丞相冷了臉讓等在門口的管家將人請進來。
既然知道了，就絕不能讓這人出了相府。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王丞相的想象。
“信看完了？可想出什麼取本王性命的手段了嗎？”
年輕人閒庭信步地走進正廳，無視丞相關門的舉動，隨手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湊近鼻尖嗅了一下，嫌棄地放開。
這人的五官生的俊朗嚴肅，眨眼之中更是凌厲，對王丞相說話更是毫不客氣。
“老臣不敢……”王丞相鬢邊滑過一滴冷汗，一抖衣袍跪了下來。
他沒想到將一切看在眼中的人，竟然是當今皇帝楚若宸的皇兄，楚若安。
自從當年楚若宸繼位，楚若安便退出了王丞相的視線，幾年以前王丞相還經常派人在楚若安府上盯着，後來聽人回報他只是每天泡茶澆花練字看書，便不再注意了。
哪想到楚若安竟然親臨相府，還將他所有暗處的準備都寫在了信上。
“丞相還有什麼不敢的？刺殺當今聖上，這可是值得凌遲處死的重罪，丞相認本王我告知皇上如何？”楚若安似笑非笑地靠着桌子，問王丞相。
“老臣知罪，還望……”
“還望什麼？本王只是問問你的意見，並未說要真的告訴皇上啊，況且本王這次來，是要給你一個你不知道的消息。”楚若安走了兩步靠近王丞相，半蹲下身，如刺的目光直視王丞相的眼睛。
王丞相嚥了口唾沫，任誰把柄被捏在別人手中，都不會輕鬆得了。
儘管楚若安只是知道，並無證據。
“什麼消息？”
“葉子謙。”楚若安淡淡地說了一句，起身回到桌前，“他在渝州城。”
時值正午，陽光越過高聳的樹木直到衆人頭頂，楚若宸擡起袖子搭作涼棚看了眼天空，萬里無雲碧藍如洗。
王曇雅輕輕舔了舔嘴角，早上她就未吃什麼東西，雖然騎馬不用自己不行，但還是有些體力消耗，到了正午便開始覺得餓了。
楚若宸看了王曇雅一眼，就知道她的心思，當下讓隊伍停下休息。
“按現在的速度，多久能到達壽山？”楚若宸下馬走到王曇雅身邊
，張開雙臂接她下來之後問宋燁星。
宋燁星想了想，回答，“回皇上，最早怕是也要等明天才能到了，今晚只能找路邊的驛站歇息。”
“朕知道了。”楚若宸解下馬鞍上掛着的包袱，“曇兒，朕打包了些糕點給你，若是覺得乾糧難以下嚥，就吃這個吧。”
王曇雅看見包袱中的食盒，抿了抿嘴脣，“臣妾給皇上添麻煩了，還讓皇上惦記着給臣妾帶吃的。”
“朕可不想帶你出來狩獵再把你折騰病了啊！”楚若宸笑着說道，“今晚就在驛站中好好休息吧，明天你還要隨朕去爬山。”
“那臣妾多謝皇上了。”王曇雅心中泛起一絲甜蜜，這一路上楚若宸對她的關心令她忘卻了舟車勞頓，只想安心享受這一切。
隊伍一路走來，都未碰見幾個行人，這時遠處卻又響起馬蹄聲，楚若宸下意識的以爲對方是珺瑤公主，但回頭一看，鬆了口氣。
只是一個衣着普通的男子，身下的馬也並非良品，看來只是路過的人。
見到楚若宸這副反應，王曇雅又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楚若宸伸手擰了擰她的鼻尖，“你想知道朕這小妹有多令人頭疼嗎？”
“臣妾確實很想聽聽。”王曇雅興趣滿滿地讓楚若宸講給她聽，然後靜靜地看着楚若宸溫柔的側臉和含笑的眼神。
這是她一直想要的，不同於待在宮裡，而是宛如夫妻一般的感情。
略顯空曠的正廳內，兩人同時沉默無言。
除了時而響起的茶杯蓋子與杯口互相碰撞聲之外，只有王丞相急促的呼吸回蕩在正廳中。
“葉子謙在渝州城，以你的頭腦就不用本王說這代表什麼了吧？”楚若安見茶涼的差不多了，放下茶杯在桌上一頓。
“老臣明白……”王丞相話音出口，才發覺自己的聲音竟然有些顫抖。
“呵。”楚若安冷笑一聲，楚若宸之所以不班師回朝，恐怕讓葉子謙有時間待在渝州城也是一層原因。
楚若宸回來，每天早朝要是見不到一品大員，豈不讓人懷疑？
“明白了，你打算怎麼做？縮在相府等着皇上回來將你罷官下獄？”楚若安用若無其事的語氣回頭，臉上雖帶着笑容，但眼中卻是深不見底的冰冷。
王丞相額上佈滿冷汗，楚若安的問句讓他不知如何回答，更是宛如千斤壓頂一般沉重。
“皇后……”
“皇后？”楚若安截斷王丞相的話頭，譏諷的重複一遍，“你以爲皇后除了皇后這個名頭以外還剩什麼？她能爲你求情？”
王丞相眼神飄忽不定，每想到一個方法不是被自己否定，就是被楚若安反問的無地自容。
一個決定在王丞相心頭浮現，與其坐等皇上治他的罪，不如就冒險徹底動手！
楚若安注意到王丞相眼中一閃而過的陰狠，露出一個難以發現的笑容，隨即又收斂了去。
“你認爲這樣動手有幾分勝算？皇上身邊的人是否留有底牌？亦或者是否他早已派人監視你的一舉一動？”在王丞相做出這樣的決定之後，楚若安用帶着莫名吸引力的低沉嗓音循循誘導。
王丞
相果然按照楚若安的提醒細細思考，卻發現越是思考，自己冒然行動的勝算就越是降低，剛狠下的心就像被澆了冷水一般迅速失落。
“那……安王您說該怎麼辦？”
“本王？本王爲什麼告訴你怎麼辦？是你想除掉皇上，本王何時說過要這麼做？”楚若安嗤笑一聲。
王丞相一股火氣從心底涌起，雖然眼前這個人是王，但若真把他逼急了……
“覺得本王在耍你？”楚若安的眼睛彷彿看穿了王丞相的內心一般，“你這個丞相做得真是失敗啊，渝州知府遭人懷疑，還要你想破了頭替他收拾攤子嗎？”
“什……啊！”王丞相下意識想問一句什麼意思，但話剛出口，就明白楚若安在暗示他什麼了，如果讓渝州知府向楚若宸動手，倘若成功，就除掉他，倘若失敗，還可以將刺殺之事嫁禍於他。
不論成敗，既銷燬了證據，又將可能暴露自己的渝州知府順勢除掉，可謂是一箭雙鵰之計。
“時候也不早了，該做的就做了吧，本王也該回去了。”楚若安隨手扣上茶杯，繞過王丞相向門口走去。
“安王殿下，您究竟掌握了多少？”王丞相站起身打斷了楚若安開門的動作，他之所以問的是掌握，而不是知道，就是想清楚楚若安手中有多少決定性的證據，可以威脅到他的證據。
“怎麼，王丞相就不問本王的目的是什麼嗎？”楚若安頓了頓，玩味地回過頭去。
王丞相又是一陣語塞，他的提問總能被對方用另一個問句噎回去，還噎的他無從辯駁。
“本王若說，本王手裡什麼都沒掌握，你信嗎？”楚若安似笑非笑的神情讓王丞相分辨不出真假，等到他回過神來，楚若安已經開門走遠。
“來人！”
半晌，王丞相平復了一下呼吸，招呼下人進來。
“去把我養的鴿子帶來。”王丞相讓聞聲進入的下人去趟後院，自己在旁邊櫃子裡取出了筆墨紙硯，想了想，在紙上寫下幾行字。
等到下人將後院籠子裡養着的信鴿拎來的時候，王丞相已經將晾乾的信紙捲成一卷，和一個小紙包系在了一起。
把東西放進鴿子腿上的竹筒裡，王丞相抓着信鴿翅膀走到門口鬆手一抖，將信鴿送上半空。
楚若宸和王曇雅一行在路邊休息過後繼續上路，午後的陽光最是火熱，但隨着春日的微風便散了些熱度，正是適合旅行的天氣。
與喜歡的人同行說說笑笑，時間過得總是很快，轉眼已至黃昏時分。
夕陽從林間的枝葉縫隙中灑下破碎的血色，正午時分還覺得很是清新的景色竟有些詭異的淒涼感。
王曇雅左右看了看，都不像會有客棧的樣子。
一想着有可能露宿林間，王曇雅就皺了皺眉。
好在王曇雅的運氣並未太壞，又向前走了不遠，一個木籬笆的院子映入眼簾。
院子正好嵌在東邊的樹林中，房屋建的與渝州城中差不多，不像上午路過那些農戶那樣破敗。
走近之後，才見院門匾額上刻了客棧酒館四字，但卻沒有店名。
“要住店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