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距離,應該是渝州城的中心位置。
火光明亮卻未見火勢蔓延,應該不是建築走水,那麼就是點了密集的火把,沒有喧譁之聲,也沒見百姓房屋點燈,應該是有官兵巡視攔阻。
莫非是宋燁星帶了常備軍的人到了渝州府衙嗎?
王曇雅猜了一番,覺得只有這個可能。
楚若宸顯然也注意到了,但王曇雅卻瞥見他有些疑惑,隨即也想到了哪裡不對。
“常備軍應該在紮營在渝州府東方,即使宋將軍全力趕往現在應該還在路上,不可能那麼快圍住渝州府衙啊。”王曇雅輕聲自語了一句。
楚若宸蹙緊了眉頭,一抖繮繩催馬加速,“曇兒,坐穩了。”
此時的渝州府衙外,一隊輕騎兵和步兵將衙門團團圍住,兩排弓箭手箭已搭上弓弦,瞄準了府衙高牆之上。
爲首一人卻並不像是軍中將領,而是一身玄色深衣騎馬立在兩排弓箭手之後,臉上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喂,那邊的捕快,知府大人還不出來迎接本王的話,本王也不介意親自進門拜訪,你認爲呢?”
“王爺,卑職……這……”被點到名的捕快驚的一哆嗦,擡頭和馬上的人視線相對,卻陡然感覺到一陣冰冷從心底發散開來。
“知府大人的捕快連話都不會說,真叫本王懷疑他平時是怎麼辦的案子啊,來人,隨本王進去看看。”
知府在臥房中聽到前來稟告情況的捕快說了來人的身份,當下冷汗就爬上了額頭。
“他是安王。”
“什麼?”知府猛然後退幾步,安王幾年前退隱王府不問朝政是滿朝文武都知道的事,雖然他只是一城知府,但人脈廣泛的他對於這些消息知道的也不少。
安王是當今皇帝的兄長,但先皇死後遺詔上卻指名要立楚若宸爲皇帝,這種廢長立幼的情況在桓越國還從未發生過,以至於在當時的朝中引起一陣浪潮。
但登基繼位之後的鐵血手腕卻讓許多有意見的大臣再也說不出話來,楚若安獲封爲王之後便徹底遠離了朝廷。
但誰來告訴他爲何這個連朝中大臣都久未見到的王會率兵圍他知府衙門?
“知府大人,你覺得疑惑嗎?明明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還會覺得疑惑嗎?”楚若安信步穿過花園,用低沉磁性的嗓音說着慣用的問句,隨手從深衣寬大的袖子中取出摺扇刷的展開,摺扇的扇墜是一塊方形的玉牌,一面陽刻的“安王”兩字,另一面則是陰刻的“楚若安”。
這種打開摺扇的動作葉子謙也常做,但楚若安卻莫名的比他多出些邪氣。
來通稟的捕快往後退了一步,絆倒了門檻一屁股坐在地上。
“下官參見安王,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渝州知府顫顫巍巍的跪在地上低頭給楚若安行禮。
“東西呢?在哪?”楚若安靠在門框上,用摺扇扇尾敲了敲門框,咚咚的聲音讓知府的心跳速度又高了許多。
“什麼東西?下官不明白。”知府裝着糊塗,眼神卻忍不住往回看。
“需要我說明白了嗎?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本王都不忍說啊。”楚若安作勢將手覆上雙眼,然後動了動鼻子,“血氣還在屋裡,知府大人,你睡得好嗎?”
“下官……”知府吸了口涼氣,他並沒聞到屋裡還有什麼血氣,但卻清晰的看見了屬於楚若安的黑色緞面靴子漸漸靠近他屋內的圓桌。
跪在地上用膝蓋挪了一圈,知府見到楚若安繞着圓桌走了一圈,然後敲了敲桌面。
一瞬間,知府心如死灰。
楚若安帶來的人馬都圍在衙門外,只帶了一人站在門口,有那麼一瞬間,知府想從地上爬起來然後跑掉的衝動,但隨後想起了現在府衙被圍的水泄不通,根本沒有逃跑的餘地。
強壓緊張定了定神,努力安慰自己不就是殺了個普通百姓而已,他堂堂知府,只要安個罪名,相信王爺也不可能費力去查。
不過知府顯然忽略了楚若安這麼大陣仗前來,哪有隨意收手的道理。
楚若安半蹲下身,掀開蓋在桌面上的桌布,把裝了頭顱的盒子拿上來,再用扇子挑開。
“知府大人,你想怎麼死,或許提出來,本王可以遂了你的願哪。”楚若安向盒子裡看了一眼,隨後拿高扇子擋在眼前,語氣淡淡的問知府道。
“王爺,此人乃是犯了大罪,下官纔派人捉拿,但他卻反抗拒捕,才意外身亡的!況且,下官科舉上任,爲一方知府,若要處刑,也需有刑部審理,想必王爺不會不知啊。”定了定神,知府出言反駁道,在楚若安的視線下說完這一番話,冷汗已經浸溼了裡衣。
楚若安忽然大笑了幾聲,向兩名帶過來還站在門外的侍衛招了招手。
其中一名侍衛走到門口,楚若安靠過去在他耳邊輕聲吩咐,“去知府書房,將所有有用的東西整理出來。”
侍衛默默地點了下頭,奉命辦事去了。
“王爺?”知府見楚若安沒理他,感到有些頭皮發麻。
“看來讓你動手的人沒告訴你目標的身份啊。”楚若安坐在椅子上翹起腿,狀似隨意的說道。
知府心中卻陡然震了一下,莫非……
“這盒子裡的頭……是當今聖上啊。”
悠然的語氣,說出的卻是足以震驚朝野的消息,楚若安輕笑着看見渝州知府宛如失去脊柱支撐的泥人一般癱軟在地,臉色慘白,嘴角抽了幾下都沒說出話來。
“你覺得本王方纔提出的意見怎麼樣?白綾,鴆酒,短刀,我都能爲你準備……還是,你想讓本王將你交給刑部,按正常程序來一遍?”楚若安每吐出一個詞,渝州知府就抽搐一下,直到最後,知府忽然迴光返照一般幾步爬到楚若安腳邊,拉住他的衣襬。
“王爺救命啊!下官不想死!”知府晃着手中攥着的光滑衣料,“……王爺,皇上、皇上駕崩了,您就是皇上,您饒了下官吧!”
“放肆!”楚若安忽然面上一冷,擡腳將知府踢到一邊,眼見府衙一角已經燃起熊熊火光,回頭對知府眯了眯眼睛,“毫無價值的人,留你何用?”
揮手讓
站在門外的侍衛拿走盒子看好知府,楚若安往府衙內書房的方向走去。
書房內,書架和抽屜都看出了翻動過的痕跡,先前派去的侍衛將一疊信件放在桌上一角,但唯獨桌面沒動。
楚若安推門進來,掃了一眼書房,敏銳的眼神發現了一絲不對。
“那柄刀,是怎麼回事?”楚若安指了指書架,刀片的末端在燭火下閃着幽幽寒光,“我怎麼不知道知府平日還有飛刀的興趣。”
“屬下不知道,方纔進來的時候,就插在那裡了,屬下看飛刀的路線應該是從對面的窗戶射進來的,所以這個方向的所有東西都沒動過。”那侍衛皺着眉頭答道。
楚若安走近了書架,用力拔着刀片。
“王爺!”侍衛提高聲音,“刀鋒很利。”
“沒事。”楚若安回了一句,將刀片拔了出來,回頭的時候,發現腳下似乎踩了什麼。
楚若安彎腰撿起來,只見是一張捲曲的紙條。
“……竟然在這。”楚若安看了一遍紙條上的內容,握了下拳頭。
那正是葉子謙看到的王丞相的手書。
但是這樣危險的東西爲何遺落在地,旁邊還有高手留下的飛刀?
“拿好,目的已經達到,就不必再橫生枝節,放火,走。”楚若安把字條遞給侍衛,讓他收好桌上的一摞信件。
熊熊火光從書房燃起,本就許多書籍紙張,沒一會兒火焰已經吞沒了整間書房。
楚若安笑了笑,從知府臥房路過叫走了拎着盒子的侍衛,除了知府衙門。
“王爺,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安王府侍衛統領拱手問道。
楚若安回頭看了一眼府衙,“誅殺逆……”
“許久不見,安王。”
楚若宸進了渝州城內,果然看到不少巡邏的士兵,避開之後帶着王曇雅直奔火光中心過去。
果然是渝州府衙,但圍了衙門的人卻不是正規軍。
楚若宸和王曇雅下了馬,在府衙對面的小巷中停下,士卒們注意力都在府衙內,沒有注意到楚若宸和王曇雅。
葉子謙和珺瑤公主被楚若宸擋在了兩條街外,讓他們接應宋燁星。
“皇上,那些士卒身上的甲冑臣妾以前見過,應該是皇親府中侍衛。”王曇雅說了一句,王丞相是皇后的父親,自然也算得上皇親,她在丞相府的時候就見過一些這樣穿着的侍衛。
“難道是王丞相?包圍府衙又是什麼陰謀?”楚若宸透過人羣只看見了一個騎馬的侍衛統領,並未看見王丞相或是其他人。
但接下來一個人的出現讓楚若宸驚住了,雖然數年未見,但那人神采依舊,顰笑間卻又比數年前多了些什麼。
有些複雜的感情從心中涌起,楚若宸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曾經的皇兄。
“皇上?”王曇雅見楚若宸表情有些苦悶,出聲疑惑道。
“走吧。”楚若宸語中似乎帶了點嘆息,現身向對面的士卒中走去。
“許久不見,安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