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奴婢倒是不知道,但夫人喜歡桂花糕和白茶,最好是白毫銀針。”汐兒想了想之後答道。
王曇雅想了想,似乎上次皇上賞賜的東西中就有幾種茶葉,除了她熟悉的龍井碧螺春之外,應該還有王夫人喜歡的類別。
“小主不必擔心,現在小主這麼得皇上喜愛,丞相和夫人一定會您另眼相待的。”汐兒見王曇雅低頭深思,以爲她是在怕丞相和夫人看不上她,便安慰道。
王曇雅輕輕挑了下嘴角,若說另眼相待,恐怕他們現在對自己的重視都要超過皇后了吧,這一切還真是悲哀,對子女的感情竟然是建立在利益之上。
這能稱之爲感情嗎?
“小主?”汐兒輕咦一聲,她方纔似乎在王曇雅的眼中看到一絲落寞,一閃而逝並不真切。
“我沒事,你先去廚房吧,玉琮和玉瓏應該也在,讓她們準備些母親愛吃的糕點茶水。”王曇雅轉身避開汐兒的眼神,讓她下去。
“是。”汐兒應聲下去。
清晨的日光爬上雲層,灑在窗紙上的顏色淡了一些,卻多了清晨沒有的溫暖。
相府,正值早飯時間。
小廝正在院中拿着掃帚掃一夜間落下的樹葉,丫鬟忙裡忙外地或送盤子或擦桌椅。
“相爺,昨日曇兒派宮人來到相府,送來這封家書,希望我進宮與她一敘,您看怎樣?”相府王夫人席間對王丞相說道。
“我昨日未回府,竟然發生這種奇事,她還會請你入宮。”王丞相端起面前的酒杯,飲了一口。
王夫人神色憂慮,隨即展眉道:“當初她不是主動要入宮了嗎?雖然說是失去記憶,但說不定這是與她緩和關係的機會。”
“哼,希望她真有值得我與她緩和關係的價值。”王丞相放下酒杯,表情冷淡,“你去吧。”
“嗯,我稍後便動身。”王夫人輕輕點頭,目送王丞相起身離席。
凝箬閣內,汐兒將正廳的桌椅地板擦了一遍,之前覓香都有收拾,倒是省了汐兒許多時間。
王曇雅在上次楚若宸賞賜的幾箱物件中翻出幾個青花瓷的花瓶添在百寶格上,又將玄關上紗帳換成了柔和的暖黃色,陽光透過紗帳斜穿到一側圈椅上,朦朧的光暈直接落到茶杯中,隨着茶水的晃動更顯波光粼粼。
堪堪收拾完,王曇雅就聽到小李子步履匆匆的聲音。
“小主,相府王夫人攜女前來拜訪。”
“我這就過去迎母親和小妹。”王曇雅起身,“汐兒,把這套茶具拿下去,換上皇上賞的梅子青釉那套。”
“是。”汐兒端着托盤下去。
王曇雅步出凝箬閣,王夫人微微屈身,“見過蓁貴妃娘娘。”
“母親快起來,折煞女兒了。”王曇雅趕緊上前扶起,“母親快與小妹進來。”
“君臣有別,禮不可失啊。”王夫人跟在王曇雅身後,一派嫺靜慈藹,大家之風盡顯。
進了凝箬閣,王曇雅坐下之後,王夫人坐到一邊。
王曇雅從王夫人臉上看不出方纔是故意示好,還是真正以禮
爲先。
“經年未見,母親可還安好?小妹呢?”王曇雅關心地看向王夫人。
“我身體很好,相府衣食都是上佳的,貴妃娘娘不用記掛着我。”王夫人沉穩地微笑着回答,“倒是貴妃娘娘,在宮中長住,可有寂寞?”
王曇雅不着痕跡地偏了下頭,這麼問,果然是試探自己。
“當然不會寂寞,皇上常來凝箬閣,與女兒談天解悶,女兒過得很好。”王曇雅低頭,面色微紅。
王夫人眼神劃過王曇雅,落在剛端着托盤進門的汐兒身上。
“這是汐兒吧,在府中時就是你的貼身婢女了。”
“奴婢見過夫人。”汐兒屈膝向王夫人行禮,然後把托盤放在方桌上,“奴婢告退。”
王曇雅側身過去,將竹筒內的茶葉倒了些在茶杯裡,一手挽住袖子,另一手端起茶壺將熱水傾入茶杯。
細長的茶葉在熱水中上下起伏數次,然後停在水面之下。
從窗外透進來的光線晃得茶葉銀光熠熠,王夫人稍稍換了個角度看過去,霧氣升騰,清新的香味四散開來。
“這是我最喜歡的白毫銀針,曇兒泡茶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王夫人垂下眼簾,彷彿沉醉在茶葉的味道之中。
稱呼轉換,似乎有緩和的跡象。
不過王曇雅卻並沒有真的沉浸在這種小變化的快樂裡,或者說,她根本不覺得和相府的關係有關河是值得快樂的事。
“還請母親原諒,女兒仍是記不起之前的事情,母親喜歡這種茶葉還是仰賴汐兒告知。”王曇雅略顯遺憾的搖搖頭,又倒了另一杯茶,“以後女兒不能時常侍奉在父親母親身旁,但今日父親不在,女兒便以茶代酒,向母親告罪。”
站起身,執起手中茶杯,恭恭敬敬飲過之後,王曇雅纔再次坐下,餘光看見王夫人微微驚訝的神情。
“曇兒也在惦記着你的父親嗎?”王夫人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王曇雅眯了下眼睛,王夫人果然在意這件事。
若是她能取得相府的信任,那麼之後就算被察覺對皇后動手,相府也不會有所幹涉。
畢竟王皇后已經失了皇上的寵愛,若是她能扳倒皇后坐上中宮鳳座,對相府毫無損害。
“當然,丞相乃是女兒生身父親,女兒哪有不惦記的道理。”王曇雅一臉的坦然,就好像事情真的是這樣一般。
王夫人眼神閃了閃,轉而笑了一下,“我知道你還記着你落水的事,相爺他雖然做的有些過分,但……”
“母親不必再多擔心了,那件事是女兒的錯,不僅讓相府顏面掃地,還傷了父母感情。”王曇雅作勢皺眉,嘆氣說道,“之後我想明白了,父親也是爲了我好,進宮爲妃是天下多少女子的願望,我有這個機會,該好好感謝父親纔對。”
話音起落間,王曇雅雖是低頭,卻不改隱秘探視的眼神。
王夫人臉上一閃而過的欣喜,卻被她很快壓下,“曇兒終於能明白父母的苦心,母親我很高興啊!”
“說起父親,我在宮裡也不知道家中的事情,
父親每天忙於朝事,最近身體還好嗎?”王曇雅把話題轉向王丞相。
“他身體倒是還好,只是嚐嚐嘆氣。”王夫人似乎放鬆了警惕,對王曇雅說道。
王曇雅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葉子謙升任太傅已經許久,與王丞相明爭暗鬥也已許久,王丞相若是嘆氣,大可以許久之前就嘆。但自己方纔的問題分明是最近。
“這是怎麼回事?母親沒關心一下父親嗎?”王曇雅作出焦急的樣子問王夫人。
王夫人輕輕搖頭,“我知道的也不多,相爺總是帶些我沒見過的人回府密談,再之後要麼是嘆氣,要麼就是眉頭緊蹙,我問他,他也不說。”
陰謀,絕對有陰謀。
王曇雅心中暗下定論,到底是什麼陰謀值得王丞相哀聲嘆氣。
“這還真是叫人擔心哪!”王曇雅不動聲色地悶悶道。
“不過相爺若是知道你這般關心他,他一定會高興起來的。”王夫人放下茶杯,還帶着些餘溫的手掌覆上王曇雅的手,握了握。
“女兒希望您別告訴父親了。”王曇雅放柔了語氣。
“爲什麼?”王夫人不解。
“父親本就煩心,定然不希望身在深宮之中的女兒再爲他擔憂,我的心意,母親知道就好了。”王曇雅輕輕搖頭,言辭懇切。
王夫人愣了一下,隨即欣慰地點頭,“好吧,曇兒真是懂事了。”
“雖然這樣,但我還是希望母親能勸誡父親儘量少勞心神哪。”王曇雅略微加重了少勞心神這幾個字音,卻並未發現王夫人有什麼意外的表情。
“我知道。”王夫人點了點頭,心中雖還有驚訝,但這驚訝,卻是對王曇雅的改變而驚訝。
汐兒把廚房做的糕點拿上來,兩人又閒聊了許久,一起吃了午飯之後,王夫人這才起身告辭要離開。
淡黃色的光暈打在敞開的門口,模糊了兩側的輪廓。
“母親,不再多留一下嗎?御花園中許多美景,女兒還想與母親共賞呢。”王曇雅作勢挽留。
王夫人搖了搖頭,“不了,相爺今天會早回府,我想親手替他煮些吃食。”
“那好吧,替女兒向父親問好。”王曇雅與王夫人並肩走出凝箬閣,送了一段之後,王夫人便回身攔住,讓王曇雅回去休息。
汐兒跟在王曇雅身後,目送王夫人漸漸走遠之後,扶住了晃了一下的王曇雅。
“小主,你很累嗎?”汐兒看見一直微笑的王曇雅閤眼吁氣,忙上前挽住她的胳膊。
“回凝箬閣吧。”王曇雅低低說了一句,轉身往凝箬閣回去。
白毫銀針的香氣仍然若有若無的迴旋在正廳中,本該是清新醒腦的味道,這會兒卻更加催人睏倦。
爲了防止露出破綻,與王夫人對談的每一句話都是王曇雅深思熟慮才說出口的,但這深思熟慮卻容不得她耗費太多時間,一上午下來,緊繃的神經得以放鬆,虛脫之感便如潮襲來。
“我要小憩一下,你把茶水端下去,拿來香爐點上龍腦。”王曇雅走到羅漢穿邊側身躺下,吩咐汐兒去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