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曇雅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的，亦或是一直沒睡，神智還不太清醒的眨了眨眼，下意識想喚汐兒過來，但入眼所見卻不是自己熟悉的牀帳。
右手抵着桌面欲站起身，但腿上一陣痠麻，讓王曇雅踉蹌了幾步，寒冷的感覺傳入腦海。
這纔想起發生了什麼的王曇雅看向拔步牀內，王皇后依舊熟睡着。
秋若並不在門口候着，王曇雅暗暗皺眉，王皇后這是打算使喚她了。
揉着小腿推門出去，門軸轉動的細微聲音驚動了王皇后，她睜開眼睛望向王曇雅。
“啊，蓁貴妃怎麼還在這裡？”
王曇雅收回踏出門去的腳步，轉身露出一個微笑，“皇后娘娘未讓臣妾離開，況且臣妾亦怕皇后娘娘鳳體不適沒得照應，這纔沒走。”
“真是辛苦妹妹了，妹妹就留在坤寧宮中洗漱用膳吧。”王皇后半支起身子，掃了一眼秋若昨晚掛在牀頭的乾淨衣裳。
王曇雅看出了王皇后的意思，分明是示意自己服侍她穿衣起牀。
“讓臣妾來吧。”順着王皇后的意思輕聲說道，王曇雅拿起掛着的中衣走過去。
等到王皇后梳妝整齊，王曇雅這纔出去洗漱，秋若對她行了個禮直直走進內室，與王皇后耳語着什麼。
“皇上昨日去凝箬閣，沒見到蓁貴妃，果然跟去了簫嬪宮中。”秋若輕聲說道。
王皇后點了點頭，隨即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故意布計讓自己喜歡的男人去別的女人宮裡，倒也真是悲哀。
從覓香那收到消息，知道楚若宸與王曇雅這幾日多有齟齬，故意派人盯着往凝箬閣去的路，將王曇雅支出凝箬閣，讓楚若宸撲一個空，最後讓簫嬪等在回寢殿的路上，賭一個楚若宸心動的機會。
“準備些好菜，本宮要讓蓁貴妃多留幾日，好好與本宮說說話。”王皇后加重了語氣，本應是溫和的話語，卻被她說出一股咬牙切齒的意味。
“是，奴婢這就去。”秋若點頭下去。
王曇雅簡單梳洗完畢，本想跟王皇后說一聲讓自己回宮，結果王皇后滿臉熱情的讓她入座。
“自從本宮身體虛弱病氣，就沒再與妹妹敘舊了，剛吩咐廚房做了些妹妹以前愛吃的菜，妹妹不必客氣。”
王曇雅瞟了一眼桌上的盤子，這具身體以前愛吃什麼菜她不知道，王皇后從不關心這些，也不可能知道。
明明只是毫無真心的客套，爲什麼皇后會突然這樣做？王曇雅不理解，眉間不禁多了幾分憂色。
難道目的在於凝箬閣？王曇雅忽然記起覓香來，心跳快了一下。
“多謝皇后娘娘厚愛，只是臣妾未曾回宮更衣，服飾凌亂怕擾了娘娘興致。”王曇雅藉口要離開。
王皇后臉上泛起寬厚的笑容，“沒關係，等吃過飯你再回宮不遲，到時不妨帶上幾件衣裳來坤寧宮中小住幾日，也省得天不遂人願，本宮困在宮裡閒極無聊啊。”
“這……好吧。”見王皇后笑意中帶着不容緩和的堅決，王曇雅只得答應。
一頓早飯吃的味同嚼蠟，心思各異的人維持着笑臉已是十分不易。
等到王曇雅在王皇后讓梅公公好心相送回宮之後，王皇后長呼了一口氣，握拳重重砸在桌上。
凝箬閣內，小李子一夜沒睡，撐到汐兒起來終於忍不住回房補眠去了。
玉琮和玉瓏不管王曇雅在不在凝箬閣，雷打不動的做着飯菜，汐兒去轉了一圈之後看見覓香正在擦着椅子，便留在了正廳中。
王曇雅回到凝箬閣時，汐兒正在正廳內來回踱步，覓香站在一旁，汐兒不時看過去一眼。
“小主，皇后娘娘沒爲難您吧？”汐兒見到王曇雅，忙上前詢問。
王曇雅看了一眼覓香，暗中向汐兒打了個眼色，“當然不會，我與皇后娘娘聊天聊的十分高興，就算我沒能照顧好皇后娘娘，娘娘胸懷寬廣也不會與我計較。”
汐兒眼神瞥見跟着王曇雅進來的梅公公，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但也連忙改了口風，“啊，倒是奴婢淺薄了，早飯稍後就好，小主先喝杯熱茶吧。”
“早飯我在坤寧宮吃過了，汐兒，你去找幾套衣裳裝好，娘娘邀請我在坤寧宮中小住幾日，暫時不回凝箬閣了。”王曇雅接過茶杯吩咐汐兒道。
就見汐兒驚了一下，“那您讓奴婢跟在身邊伺候吧。”
“不用了，皇后娘娘已經留了人手，你好好看顧凝箬閣就好，免得我回來時連茶杯都落了灰。”王曇雅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跟汐兒說着，眼角瞟了一下覓香。
“那好吧，奴婢知道了。”汐兒明白王曇雅的意思，答應下來，去內室給王曇雅準備衣裳。
細雨稍停下來，皇宮內又恢復了寂靜，燕子落在門口回頭梳理身上的羽毛。
王曇雅站在門口看了眼天色，這次連若隱若現的陽光都看不見了。
不知道這場春雨會持續到何時，但更多的，是不知自己的心情何時能放晴。
汐兒收拾好了衣裳，王曇雅坐下讓汐兒重新梳理了頭髮，梅公公一直等在一邊，似乎在無聲的催促着王曇雅。
此時，楚若宸正坐在簫嬪對面吃着早飯，簫嬪凌晨就起來做的金魚蒸餃個個精緻非常，透明的麪皮和餡滑而不膩。
門外的四季桂金色的碎花隱藏在沾滿水滴的墨綠葉子中，視線掃過只看得見星星點點宛如閃着光的琉璃。
楚若宸的心情有些糾結，不過他必須承認桌上的早飯十分可口，窗外的景色也十分迷人。
簫嬪的態度溫婉順從，不似最近的王曇雅總是沉着一張臉。
或許他最近需要減輕些壓力了。
如是想着，一絲輕笑在楚若宸臉上綻開，端起手邊的犀角杯挨近脣邊。
早朝結束之後，楚若宸合着手中紙傘走在回御書房的路上，幾天前派去查探安王行蹤的暗衛正等在門口。
好在現在沒下雨。
暗衛的身體素質比葉子謙好上不少，雖然一身黑衣看似有些單薄，卻沒像葉子謙那樣凍得直打噴嚏。
自然的垂着左手，右手習慣性的按在雁翎刀邊。
見到楚若宸走近，暗衛拱手行了個禮，這次沒有半跪下，御書房門口還有些積水。
“打探到結果了？”楚若宸走進御書
房倒茶。
“是，安王殿下去了御林軍軍營。”暗衛答道。
“見了誰？”楚若宸倒茶的動作頓了頓，追問道。
“御林軍統領，季廣。”暗衛垂首答道，直覺地認爲此時眼前的皇上心情不太好。
一杯冒着熱氣的茶遞到眼前，暗衛有些詫異地接過，在楚若宸的眼神下彷彿執行任務一般一飲而盡，溫暖的感覺擴散開來。
楚若宸笑着搖了搖頭，只是這笑容中帶着三分苦澀無奈，七分狠戾決絕。
曾經他已經習慣這樣給人倒茶，卻不甘一直如此，如今，爲何又重新做了這樣的事？
或許自己也是在懷念從前的日子，與楚若安一樣，不過，也只能說是有一些懷念而已。
這些感慨在瞬間之後消弭無形，楚若宸恢復了一國之君該有的果決，“朕要你去一躺御林軍營寨，在確保不會傷及無辜的情況下，放火燒掉一車糧草後回宮向朕彙報。”
暗衛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在這一刻有了些動搖，眨了眨眼睛，爲了確保自己是否聽錯，開口提高了一個詞的尾音，“皇上？”
“有疑問？”楚若宸回問過去。
“屬下明白了。”暗衛點點頭，拱手離開。
楚若宸再次倒了杯茶，握在手中卻感受着漸漸失了的熱度。
暗衛武功高強，做這種事不是問題，現在剛好雨停，空氣潮溼不至於讓失態不可控制。
一般讓暗衛去查的事情，當天基本會有消息，這次卻拖了幾天纔來回報，說明安王行事極爲小心。
要如此隱秘的去見身爲皇城刀盾御林軍的統領，不得不令人起疑。
而且在御林軍統領每天上奏的摺子中，一切正常並未有這個插曲。
穹頂只有疾走的黑雲，不辨時間，擺在御書房一角的沙漏流出沙沙的細碎聲音，稍後卻被手指規律的敲在桌面上的響動吞沒。
楚若宸闔着雙眼，仰頭靠在寶座上，剛剛想着時間差不多了，門外便傳來一聲叩門。
“進來。”楚若宸低低應了一聲。
不過一個多時辰，暗衛便從京郊御林軍駐紮地趕了回來，這樣的速度讓楚若宸忽然有種這之後要下令加強防衛的想法。
暗衛微微喘着氣，稍微平復一下呼吸之後拱手道：“屬下已照皇上吩咐，燒了一車糧草。”
“軍營內反應如何？”楚若宸饒有興趣的問道。
“燃燒過半才拎水救火。”一直在暗處盯着動靜的暗衛回答道。
楚若宸敲了敲桌子，“是否見到季統領？”
“並未見到。”暗衛搖頭。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楚若宸抿着脣琢磨着什麼，然後揮手讓暗衛下去。
簫嬪宮中，一身輕便裝扮的主子親自在廚房中一手拿着鍋蓋，一手攪着鍋內瑩白的湯汁。
本來負責煮飯的婢女廚娘站在一邊，時不時的按着簫嬪的吩咐加着柴火。
扣上鍋蓋，簫嬪用手帕掩住口鼻扇了扇嗆人的煙氣，走到方桌邊拿起篩子細細篩起切碎的薺菜。
爲了留住楚若宸，她幾乎用上了一切手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