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曇雅剛從內室換了乾淨的衣服,洗了臉出來,就見楚若宸黑了臉瞪着汐兒。
“臣妾給皇上請安。”王曇雅走到汐兒面前,低頭行禮,順便拉了下有些嚇到的汐兒的袖子,讓她退下。
楚若宸走近了伸手挑起王曇雅的下巴,動作甚至有些粗暴,眼神不善的盯着王曇雅的臉看了一會兒,除了略顯蒼白外沒什麼不自然的地方。
這才稍微放鬆了些,楚若宸甩手背到身後,瞟了一下王曇雅發間還未清理掉的樹葉,“你這是怎麼弄的?”
“臣妾不小心……”
“不小心瞞着朕出宮,不小心遇到危險,再不小心摔了一跤?你想用這樣的說辭搪塞朕嗎?”楚若宸打斷王曇雅的話,略顯煩躁的質問。
王曇雅垂眸,此事是她不守規矩在先,只能任由楚若宸責問。
“爲什麼不說話?”楚若宸扭頭呼了口氣,儘量想用委婉些的語氣跟王曇雅說話,但心中卻壓不住火氣,不是因爲王曇雅出宮,而是她連遇到危險寧願自己藏在心裡,也不肯說與他,讓他想安慰都無從開口。
“臣妾知罪,臣妾不敢奢求皇上原諒,還望皇上依律懲處,臣妾絕無怨言。”王曇雅乾脆撩起衣襬雙膝跪地,本來跑了一路走了半城,雙腿已經泛起痠疼,此時一跪更是覺得膝蓋麻木。
燭光將王曇雅垂首的身影印在紗帳上,顯得嬌弱而孤獨。
珺瑤公主看了不忍,剛欲插話,卻被楚若宸狠狠瞪了一眼。
“朕此來不是想治你的罪,只是擔心你,你明白嗎?”楚若宸咬了咬牙,從未有過一人能讓他如此在乎對方的感情,從前的葉珂兒對他展示的,總是微笑着的模樣。
看到王曇雅俯身請罪的樣子,他只感到了心痛和不耐。
乾脆伸手把王曇雅從地上拉起來,按到一旁的椅子上,“朕不反對你偶爾出宮散心,但是你最起碼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吧?
市井間三教九流,受了欺負還想要隱瞞過去,你覺得朕不能替你解決麻煩嗎?”楚若宸覺得自己在妃嬪面前從未這般失態過,甚至有些語無倫次。
王曇雅擡頭看着楚若宸,輕蹙的柳眉和抿着的脣讓她多了一分楚楚可憐,
楚若宸忽然覺得視線不知該停留在哪兒,便轉向了珺瑤公主,“珺瑤你到底什麼回事,有你在蓁貴妃身邊,怎麼還會發生這種意外?”
珺瑤公主悄悄在扇子下拉高了衣領,想蓋住脖子上的掐痕,後來發現根本不管用,乾脆也學着王曇雅跪下低頭,“是珺瑤沒能保護好貴妃娘娘,珺瑤知錯。”
“你……!”楚若宸一時語塞,這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十分不爽,本以爲以珺瑤公主的性格,至少能頂上兩句,或者說說事情原委給自己找些藉口,但沒想到連一向任性的珺瑤公主都肯對他低頭認錯。
王曇雅本想着讓楚若宸責罵一頓,自己也忍着算了,但珺瑤公主爲救自己差點命喪匪徒手中,她哪裡還能看着楚若宸責問珺瑤公主。
有些激動的站了起
來,王曇雅皺眉道:“皇上,此事與珺瑤公主無關,她有自由出入皇宮的權利,是臣妾目無法紀,皇上不要讓珺瑤公主池魚林木。”
楚若宸承認他在聽到王曇雅的爭辯時有一瞬的吃醋,而對象則是自己的小妹。
她竟寧願爲了認識沒多久的公主冒大不敬之罪頂撞自己。
“朕給了她權利,她卻擅自用在你的身上,這難道不是過錯之處?”楚若宸拉不下臉,跟王曇雅對嗆起來。
“皇上既然給了公主權利,卻沒給她帶人出宮的權利,那這趟宮外之行,便是臣妾自作主張,與無權利的公主有何干系?”王曇雅不願讓楚若宸處罰珺瑤公主,甚至連詭辯之術都用上。
珺瑤公主想擡頭打眼色給王曇雅,告訴她楚若宸不會真的罰她,但又怕因此被楚若宸看見她的傷,再行擔心。
楚若宸氣的擡起手,手指微顫指着王曇雅,“你……何時這麼牙尖嘴利了?”
“臣妾只是實話實說,如有冒犯皇上,還請皇上降罪。”王曇雅忽略楚若宸的手指,屈膝施禮。
楚若宸連連點頭,深呼吸了一口氣,“好!張口閉口降罪請罰,你是不是拿準了朕不會罰你?”
“臣妾不敢。”王曇雅低頭淡淡道。
“你不敢,你這態度真是恭順的完美無缺啊!”楚若宸對王曇雅吼了一句,一甩袖子轉身踏步要走。
“皇兄!”珺瑤公主趕緊轉回身喊了一句,本來是一番好意,如今卻鬧得琴瑟失調,實在不是珺瑤公主的期望。
楚若宸冷哼一聲腳步未停,直直出了凝箬閣。
珺瑤公主從地上起來,神情複雜,王曇雅在楚若宸走後流露出的失望與落寞全部映在珺瑤公主眼裡。
王曇雅只是在強撐而已,什麼話術什麼面具,這些本是用來複仇才執起的東西,卻被用在最愛的男人身上。
有時候,王曇雅忍不住會想,她的執念難道不是楚若宸嗎?
這樣傷害他傷害自己,又有什麼意義?
是否前世受的痛太重,讓她不自覺的想要保護自己,讓她不能放下尊嚴央求曾經負了自己的人?
正廳殿門已經緊閉,無風的室內紗帳卻顯得扭曲起來,眨了眨眼,不是紗帳扭曲,而是自己的眼前,已經被不知何時蓄滿眼眶的淚水扭曲。
“你……”
珺瑤公主忽然有些無措,拿着扇子頻頻搖動,卻更令她心煩。
“算了,事到如今,我也就跟你直說了。”珺瑤公主豎起扇骨點了點眉心,鬆了口氣般說道。
王曇雅趕緊用袖子抹了眼淚,她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這般失態的樣子。
“公主有話請說。”
珺瑤公主輕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明明情緒積壓到了瓶頸,卻還想保持冷靜自如的神色,不願讓別人看清她心中的脆弱。
“其實我之前與娘娘並不算熟,娘娘也應該猜測過,我斷然沒有突然到訪凝箬閣的理由。”珺瑤公主說的坦然。
倒是王曇雅勉
強點了點頭,有些委婉的道:“臣妾何德何能,讓公主主動來訪。”
“我是受了皇兄的囑託,才從京城來到皇宮,將你從坤寧宮帶走的。”珺瑤公主承認,“之後也是皇兄說只要能讓你高興起來,我做什麼都可以。”
王曇雅臉上帶了些意外,這個猜測她不是沒有過,但只有一剎那,就被那時的她否決了,如果真的關心她,爲何不與她直說,反而拐彎抹角,這不像是楚若宸以往的風格。
“我看得出來,皇兄他是真的在意你,爲了愛的人改變,這個結論,你不能接受嗎?”彷彿看透了王曇雅的質疑,珺瑤公主像是解釋,又像是安慰。
王曇雅咬了下脣,這一刻,她開始變得無措,如果真是珺瑤公主所說這樣,那……說明他還在乎自己?或者,那些行爲只是在與自己賭氣?賭一個誰先低頭的氣?
珺瑤公主見王曇雅眼神飄忽,知道她是開始思考,便也不再打擾,悄悄後退開門出了凝箬閣,留王曇雅一人好好休息。
公主府不在皇城內,珺瑤公主平時也不愛回府,對於回公主府那種讓她有種被束縛的感覺的地方,珺瑤公主寧可在京城找家客棧住下。
直穿了兩條街,知道珺瑤公主連自己都看不下去自己現在的模樣了,才終於找到一家稱心的客棧。
一個略顯單薄的青衫背影正站在櫃檯前,似乎在跟掌櫃的商量房間。
珺瑤公主歪頭仔細看了一下,發現原來是認識的人。
“哪兒來的叫花子,出……哎?”掌櫃的聽見有人進門的動靜,抽空擡頭瞥了一眼,只留意到一個衣衫凌亂的人,驅趕的話脫口而出。
珺瑤公主嘴角抽了抽,把銀子扔到櫃檯上,“給本公子來間上房,燒桶熱水再準備一套簡單些的乾淨衣裳來。”
掌櫃的能在京城開客棧,自然也是見多了人的,收起輕視之心,諂笑着招呼小二出來。
“馬上給您辦妥!”
葉子謙收了房間鑰匙,正欲上樓,出於好奇回頭看了一眼出手闊綽的叫花子,但是這一眼卻讓他差點絆倒在臺階上。
“這……”
“這什麼?想笑儘管笑好了!”珺瑤公主一見到葉子謙就忍不住嗆他,儘管對方纔說了一個字。
葉子謙糾結了一下究竟該叫珺瑤公主什麼,但聽她剛纔自稱,雖然覺得有失體統,但還是這麼打了聲招呼,“想不到上次陸家一別,今有幸在此相會,公子無恙否?”
“呵呵,先生眼神真好啊。”珺瑤公主皮笑肉不笑的咧了下嘴,從葉子謙身邊穿過上了樓。
葉子謙注意到珺瑤公主頸間傷痕,原本身爲公主女扮男裝已經夠稀奇了,更何況還一身污穢,甚至還受了傷,這讓葉子謙覺得以往的史書記載的公主是不是太正常了些。
快步上了樓梯,他的房間正好與珺瑤公主挨着,剛剛開門進去,放下鑰匙一回頭就看見了珺瑤公主倚在門邊。
“太傅有家不回,跑到客棧來幹什麼?”珺瑤公主挑挑眉毛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