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貴妃對楚若宸的心意她看的出來,表面上冷淡強硬,但在睡夢中卻還對愛人念念不忘。
“說。”
“蓁貴妃睡下之後,輾轉反側似在夢魘,奴婢在蓁貴妃身邊守了許久,她還是一直如此,奴婢想若是皇上親自前去,蓁貴妃應該能安下心來了。”
楚若宸坐直身子,皺了下眉,“爲什麼不叫醒她?”
“奴婢怕娘娘醒來就睡不着了,所以沒這麼做。”婢女稍稍撒了個謊。
楚若宸有點感到心疼,猶豫了一下,又覺得這樣再去凝箬閣有失了身份,顯得他被一個妃子拿準了。
但若是不去,卻又擔心王曇雅會不會因此抑鬱生病,楚若宸嘆了口氣,進退兩難。
婢女見楚若宸神色糾結,也不再說什麼,行了個禮,“奴婢先告退了。”
楚若宸點頭應允,喚陸公公進來換上熱茶。
碧螺春的香味從紫砂壺內飄散出來,楚若宸卻沒心思飲下一口。
就算告訴自己不要在意王曇雅,她根本沒這麼脆弱,但卻還是不由自主想到她。
等到一杯茶早已涼透時,楚若宸拿起茶杯,走到窗前的花架上,把茶水傾入花盆。
“上輩子一定是朕欠了你啊。”
自語一句,搖搖頭,推開御書房的門回了寢殿。
凝箬閣內,王曇雅側身躺着,下巴埋進背角,平穩的呼吸將散落的髮絲微微揚起,似有萬般心事,柳眉微蹙。
一隻手被她壓在額角,血液不暢讓手指略顯蒼白。
燭臺放在桌上,蠟燭燃了一半,已經熄滅許久。
月光偏下,只是餘一縷銀色從窗櫺邊照進屋內,遠遠看着,彷彿一扇無形的屏風。
紗簾後的木門剛好被月色晃了一半,此時卻陡然開了一條縫。
木門的影子漸漸拉長,前幾日剛上過油的門軸沒有發出任何響聲,安靜的有一絲詭異。
在一個足以通過一人的斜角出現之後,黑色的緞面靴子踏進月色之中。
楚若宸對跟在身後的小李子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輕送開了推門的手。
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有人闖入,熟睡中的王曇雅微微動了下手指,楚若宸停住腳步站在牀邊,目光落在她素淨的睡顏上,眼神安靜卻又複雜。
王曇雅還是沒有醒來,整個人就像以往那般臥在牀上,恬靜而略帶鬱色。
楚若宸鬆了口氣,目前看來王曇雅睡得安穩,並未有驚魂不定的情況。
輕輕伸手把王曇雅貼在脣邊的頭髮撥開,掖到耳後,指尖順着光滑的皮膚劃過眼梢,微涼,惹得熟睡中的人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略一側頭,一隻眼睛剛好落入月光裡,光影細碎的弧度出現在了眼下。
楚若宸差點沉醉在這美好中,深吸口氣,收回手背在身後,身上的衣裳已經換了一件,袖口上沒有了剛纔的血氣。
剛剛擡步要走,就聽見身後一句細弱的呢喃。
“皇……上。”
以爲是王曇雅被自己吵醒了,楚若宸面帶歉意的回過頭去,卻看見王曇雅皺着
眉,粉白的脣緩緩分開,低喚的聲音從喉中透出。
“曇兒?”楚若宸轉回窗前,試探着應了一句。
“皇上……”王曇雅翻了下身,頭滑到了枕頭下,長髮順着牀沿垂落在地。
楚若宸上前一步,見到王曇雅現在毫無防備的樣子,連最後一點口是心非的彆扭也放下了,俯首在她額上落下一吻,輕聲應道:“朕在。”
小李子見勢笑眯眯的帶上了門,只留楚若宸和王曇雅待在一起。
不忍吵醒王曇雅,最終楚若宸只是輕手輕腳的脫了靴子,伸手到王曇雅脖子下,將她向牀內抱了過去,環住她的肩膀,然後自己側身躺在了牀邊。
薄雲如煙疾走,夜幕漸漸洗去了墨色,灰藍從天際蔓延開來。
一絲金色從地平線上升起,破開晨霧,照亮了昏暗的內室。
楚若宸早已醒來,只是一直維持着側身的姿勢裝睡,或者說是在享受這一刻的溫柔不願離開而已。
王曇雅動了下眉毛,似乎意識到了不適感,推了一下被子上壓着的胳膊。
等等,胳膊。
半夢半醒間的王曇雅神智瞬間清明,睜開眼睛往內側牆壁靠了靠。
平日裡棱角分明的臉此時顯得分外柔和,總是穩重冷靜的如一潭深水般不見底的眸子被掩住,再也讓人怨不起來。
織錦緞的衣裳被壓出了些褶皺,領口鬆了些,露出肌肉結實的胸膛。
王曇雅眼中蓋不住的驚訝,一覺醒來就看見夢中還在怪她的人躺在身邊,不由得伸手掐了一下自己,好告訴自己這不是夢。
複雜到有些苦澀的感覺讓王曇雅不知該說些什麼,就那麼撐在身子僵在牀上。
王曇雅有自己的底線,讓她低聲下氣的給楚若宸道歉,她絕對做不出來。
但不可否認朝思暮想着的人主動過來,是否代表對方已經先放下了身段?
腦中劃過與楚若宸的過往,動了動嘴脣,輕輕吐出一個對字,接下來的字眼卻卡在喉中,再也說不出來了。
修長有力的手臂忽然攬了上來,王曇雅一驚,回過神,就看見楚若宸還沒醒,但向她這邊翻過身來。
王曇雅忽然莫名的有些緊張,想要推開楚若宸的手,卻看見他露在衣袖外的一截小臂上緊緊纏着的紗布,還淡淡的滲着絲絲血跡。
他受傷了?王曇雅趕緊收回動作,任由楚若宸將半個身子都壓了過來,尷尬的僵硬躺下。
楚若宸靠在王曇雅肩膀的半張臉輕笑了一下,勾起嘴角。
“皇上?”王曇雅挑起尾音,手指按在楚若宸頸側。
“朕在休息。”楚若宸故作冷淡,平靜答道。
王曇雅哭笑不得,眼角抽了抽,“皇上果然非凡人也,連休息時也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當然,還是愛妃懂朕啊。”楚若宸換了個姿勢將王曇雅摟到胸前,受傷的手臂順着王曇雅的長髮滑到背上,輕輕拍了拍。
“皇上的手怎麼回事?”王曇雅也沒掙扎,安靜的靠在楚若宸胸前,有力的心跳聲傳入耳中,莫名的令人安心
。
楚若宸握了下拳,絲絲縷縷的痛感從手臂上傳來,但較之昨晚已經好多了。
“若不是因爲你,朕哪會受傷。”
王曇雅擡起頭,頭頂擦着楚若宸下巴,只看到了他星目含笑斜看過來。
“臣妾可是不會武功,皇上怎麼怪到臣妾頭上了?”
“朕被某個不聽話的妃子氣到,跑去和暗衛比武,結果分心傷了手,難道朕不該怪她嗎?”楚若宸曲起手指在王曇雅額上彈了一下。
“當然……不該了。”王曇雅揉了額頭,終於放下了心中介懷,對楚若宸露出一個略帶狡黠的笑容。
幾日來的誤會終於在此刻冰釋,楚若宸低頭,脣邊挨着王曇雅帶着蘭花香氣的頭髮,悶悶的說了一句。
“朕今日想讓你再答應一遍,不論發生什麼,都要留在朕身邊。”
“……是,臣妾答應。”
這一次,兩人沒有再言其他的機會,楚若宸的臉在王曇雅眼前放大,脣邊溫熱的觸感過後,被眼前的人蒙上了眼睛。
“朕還要去上朝,你昨天太累,再睡一會兒吧。”楚若宸起身下牀,體貼的替王曇雅蓋好了被子。
晨光暖了整個屋子,等到楚若宸走後,王曇雅忍不住笑出了聲,卻覺得眼角有些溼潤。
沒有了連日來的壓抑感,楚若宸對待她的態度一如往常,王曇雅不禁擦了下眼睛,努力壓下情緒,將這些不愉快的記憶深埋起來。
窗外晨曦正好。
楚若宸離開凝箬閣,回到寢殿洗漱換上朝服,離上朝時間也不遠了。
回到御書房帶走放在桌上的錦盒,暗衛向他拱手行禮。
“皇上,屬下收到消息,馨時國使臣行程比預料中快了許多,現在已經到了滄州府。”暗衛回稟道。
“這麼快?”楚若宸扶了下頭上冕旒,驚訝道。
“是。”暗衛點頭。
“那好,替朕先走一趟安王府,宣旨給安王,讓他去一趟禮部。”楚若宸皺眉,從一旁書櫃抽屜裡拿出寫好的手諭,蓋上璽印遞給暗衛。
“是,屬下告退。”暗衛雙手接過信封揣進懷裡,拱手離開。
楚若宸面色凝重的離開御書房去往奉天殿,滄州府緊鄰京城,馨時國使臣既然到了滄州府,那最遲後天一早就能到達京城。
自己的壽辰在七天之後,這段時間,斷然不能出什麼差錯。
負手加快了腳步,楚若宸面上帶了與在王曇雅身邊不同的冷然,眸中精光閃動,然後笑了一聲。
大殿上,右側武將原是御林軍統領季廣的位置站着副統領秦宇,見到楚若宸步上龍椅之後,拱手單膝跪下。
例行說了平身,楚若宸從陸公公端着的托盤中拿了盒子,“朕想過了,城,不可一日無將,京城乃是龍之咽喉,對於桓越的重要性無可取代。”
殿內將士一陣騷動過後,重歸平靜,靜待楚若宸下文。
王丞相一干文臣將眼神投向副統領秦宇,楚若宸這般說法,而且也不見季廣上朝,那麼御林軍統領的位子定然是要易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