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真的,反正瞎了,哭也是活着,笑也是活着,何苦要擺出苦瓜臉來讓周圍的人一起愁呢,而且我有巧梅,有我的酒樓,還有你,呵呵,我很滿足了!”瀟瀟扶着門,偏着頭,原本蒼白的臉上泛出紅暈,讓她那雙灰眸也動人起來。這時,巧梅扶着張有福的手慢慢走過來,看着孟子仲和瀟瀟親密的樣子,心裡百般不舒服起來,她現在恨極了瀟瀟身邊這些美男子,林若涵,哥舒少擎,沒有一個好東西,這孟子仲現在看來也沒安什麼好心,又是寫字,又是送胭脂鋪子,不知道心裡藏了什麼鬼!若孟子仲再負瀟瀟一次,那瀟瀟可真沒活路了,她上前去,擠開了孟之明,挽住瀟瀟的手往酒樓那邊走,數落道:”有福,把藥再煎一碗讓她喝!嫌藥苦,你就別生病,好好地給我呆着!”
瀟瀟扭頭,衝着後面吐了吐舌頭,然後親熱地把頭靠在巧梅的肩上,說:”好啦,張大娘,你現在是越來越羅嗦了!””你總是不聽我的話,你讓我以後死了怎麼去見娘娘?”巧梅掏出帕子又開始抹眼淚,瀟瀟怕死了她的這一招,連忙求起了饒:”好啦,好啦,我不出門了好嗎?”
巧梅勝利地把帕子塞回衣袖,轉身盯着孟子仲說:”孟大人,你整日呆在我們來福酒樓,就沒點正事可做嗎?做大夫的,也得去瞧瞧病人,別整天沒個正業!”瀟瀟撲哧笑起來,巧梅自從做了老闆娘真是越來越潑辣了,孟子仲本想跟着去吃點早飯,被她這樣一講,竟然擡不了腳了,訕訕地一笑,停在了原地。
張有福連忙打起了圓場:”哎呀,孟大人現在不正在瞧我們公主的病嗎,孟大人裡面請!”
巧梅立刻狠狠地在張有福胖胖的手上打了一巴掌,再回頭瞪了孟子仲一眼,那架勢看上去像極了護犢的母獸。瀟瀟咧開嘴,頭靠在巧梅的肩上,小聲說:”巧梅,你纔是我的親孃吧?””放屁,我這麼年輕,哪裡生得出你這樣大的女兒!”巧梅也笑了,憐愛地摸了一下她的額頭,帶着她慢慢走進了酒樓。孟子仲猶豫了一下,還是厚不下那個麪皮跟進去,給小橋交待了幾句便獨自回去了。歪到自己的榻上,瀟瀟把被子扯過來,包着自己,吃了幾塊煎餅,手又摸向了旁邊的果盤,新炸的面果子散發着誘人的香,對,凌瀟瀟,反正你要瞎着活到天長地久,想開些吧,快活地活着吧。咬了一口果子,舒服地舒了口氣,開始哼自己的小曲。樓下傳來了食客們大笑的聲音,接着便是一陣叮叮梆梆的響聲,那是銅板落在舞臺鐵地板上的聲音,用鐵做成地板也是她的主意,每當小胖子們的笑話講到精彩處,食客們便會往上丟錢,那錢落在上面的聲音簡直是天下最美妙的聲音了。她側着耳朵聽,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來,一個兩個三個,好多好多的銅板呀!下午,雪又開始飄了起來,食客們漸漸散了些,酒樓裡安靜了許多。小胖子們蹲在地板上面撿銅錢,巧梅噼哩叭啦地打起了算盤,這時,門口來了四名青年男子,兩個深藍錦衣的男子搶先一步,掀開了簾,恭敬地請其中一位身着暗紫錦袍的人進來。
張有福一見那駕勢,立刻知道來了貴賓,立刻滿臉堆笑地迎上前去,說道:”幾位爺,裡面請!”那紫衣男子進了門,撣了撣袖子上的雪花,把目光投向了舞臺上正在撿錢的小胖子們,然後又看向櫃檯里正在打算盤的巧梅,傲氣地說道:”讓你們老闆娘來見我!”巧梅聽到這話,連忙放下了算盤扶着櫃檯走了出來,笑着說:”幾位爺有何吩咐?”話未完,她的臉色刷地一下就變了,揮手招過有福說:”關門,今天不做生意了,幾位爺,對不住了,請別處用飯吧!””你!”一名男子立刻上前來,指着巧梅就要發怒,那紫衣男子冷哼一聲,阻止了他,看了看二樓緊閉的門,說:”你做不做生意現我無關,讓你們老闆娘出來見我!”巧梅咬着牙,恨恨地說:”我就是老闆娘,這位爺,若要撒酒瘋儘管去別處,小店不招待!有福,送客!”說完,巧梅伸手便推起了他:”快走,快走!””大膽刁婦,竟然如此無理,你可知你面前是何人?”
另一藍衣男子再也忍不住了,刷地就抽出了腰裡的刀。張有福嚇了一跳,連忙拉住了巧梅賠罪道:”幾位爺千萬莫生氣,內人懷了身孕脾氣急躁些,幾位別往心裡去~””你閉嘴~”巧梅打斷了他的話,擡起頭,盯着那男子一字一頓地說:”南宮少擎,你也別忘了,這裡是南風城,你管不着我,要殺要砍也是南風的官來管,有本事你現在去報官!今天我便是死,也不許你再來害公主!”
食客們見到這裡情況有些不妙,紛紛掏了錢結帳,不一會兒,諾大個酒樓便只剩了南宮少擎四個人和巧梅夫妻僵持着了。少擎環視了一下四周,冷笑着說:”朕害她什麼了?她現在不是當着老闆過得挺好嗎?朕看她是過得如魚得水!””你~我不跟這個負心漢多說,你快出去!”巧梅咬着牙,恨得心裡直癢癢,左瞄右看了一下,一眼瞧見了櫃檯旁邊的掃帚,快步走過去,抄起掃帚就打了過去,邊打邊罵着:”滾,快滾!你知不知道公主到我這裡來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大雪天,穿着單衣,衣服是全是血漬,腳也疼壞了,躺了幾天都沒醒過來,你知不知道她現在~””巧梅,你在吵些什麼啊?你不做生意啊?”瀟瀟揉着朦朧的眼睛出現在了欄杆邊上,探頭往下”看”去:”大胖,你們咋沒說了?怎麼這麼安靜?什麼時辰了?”這個死女人,竟然裝成看不到自己的樣子!好吧,看你怎麼裝下去?少擎也不說話,冷冷地盯着樓上小小的身影。巧梅立刻扔了掃帚,狠狠地瞪了南宮少擎一眼,推了一把張有福,大聲說:”在換戲服呢!馬上就說了,大胖,你們快點,客人等着呢!”
大胖連忙應了一聲,小二們也假裝吆喝了起來。少擎心裡詫異極了,這是演戲給誰看呢?正想着,卻被眼前的情形震懵了,瀟瀟從樓上下來了,雙手扶着欄杆,一步步輕輕地挪下來,一邊挪還一邊說:”怎麼一點也不熱鬧,生意不好嗎?”張有福的汗立刻就下來了,屁癲癲地上前去,伸出胖胖的手扶住她,低聲說:”您小心點兒,怎麼一個人下來了?””我來幫幫你們,天天閒坐着像傻瓜一樣。””您金枝玉葉的,別和我們這些粗人呆着了,上去歇着吧!”張有福勸道。”我哪裡是金枝玉葉,讓我幫你們做事吧!”瀟瀟推開他的手,自己挪下了最後一個臺階,伸着手往櫃檯摸去,喃喃地念着:”我幫你們守着錢箱子去!”挪到櫃檯邊上,她小心地扶着上面的酒罈子坐到了最裡面的高凳上,打開錢箱子,把手伸出去,抓起一把銅錢,讓它們灑下來,側着耳朵聽着,笑得快活極了:”巧梅,你聽!”巧梅狠狠地瞪了一眼少擎,過去拉她:”你去胭脂鋪子瞧瞧小橋幫你賣了幾盒胭脂了?別給別人找錯了銀子!””對,我得去瞧瞧我的胭脂鋪子!”她站起來,巧梅衝着有福使了個眼色,有福立刻又上前去扶着她往外走。”不用扶,我沒那麼沒用!我要自己過去!”瀟瀟掙脫他的手,獨自往外走去。
少擎震驚的目光一直隨着她瘦小的身影出了門,這纔回過身,怒斥道:”飯桶,爲什麼沒人告訴朕她瞎了?””臣該死,可是軒王實在是戒備嚴密,探不到實情!”幾個男子齊刷刷地跪了下去。”南宮少擎,你少在這裡耍威風,怎麼,看到她瞎了,你就嫌棄了是嗎?”巧梅冷笑着,指着他說:”你摸摸你的良心,就算你是不記得了,可你總應該去查查到底出了什麼事吧,就算是查不着,她重新去了你身邊,你便是不喜歡她,也不用剝了她的衣裳在外人面前打吧?
她一個女孩子家家,受你的凌辱也受夠了,你還不滾麼?難道真要讓我用掃帚打你們出去?””李巧梅,你不要咄咄逼人,朕看在瀟瀟的面子上不和你計較~”南宮少擎的話沒說完,巧梅的掃帚就重重地落到了他的身上,她如同發怒的母獅,怒吼着:”滾,不許你再見她!她是我手心裡的寶貝,我不允許你再傷害她!””你!”少擎長這麼大第一次見到如此潑辣的女子,握了拳頭卻又動不了手,對方身懷六甲,又淚水漣漣,他只得連步退出了酒樓,掃帚帶着地上剛融的雪水,和着泥打到了少擎的身上,臉上,讓他有些狼狽,而巧梅仍然怒罵着:”負心漢,白眼狼~”行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不少人掩嘴偷笑,那情形倒像是少擎負了這大肚婆一樣。
剛走進胭脂鋪的瀟瀟被這邊的吵鬧聲驚動了,招呼着小橋說:”什麼事啊,你去瞧瞧!”小橋探頭看了一會兒,自言自語地說:”是巧梅姐在拿着掃帚打一位貴公子呢,別是吃了飯不給錢吧!””不給錢?”瀟瀟立刻嘟起嘴,把袖子一挽,說:”走,幫忙去!””啊?”小橋還沒回過神來,瀟瀟已經摸起了算盤,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