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仲扳開她的手,月下,風中,那藍衣如天幕一般沉靜,目光如冰山般冷漠:”去吧!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你!”
宣雅呆呆地轉身,步子沉得像縛了千斤的巨石,就那樣慢慢淡出了視線。外面一片寂靜,而瀟瀟的心卻跳得無限的快和急躁,她被自己看到的一切,聽到的一切完全驚呆了,若他們是夫妻,那孟子仲的身份~南風最受寵愛的小王爺?可他爲什麼寧願不做那風光的王爺,而一直以鬼醫的身份呆在少擎的身邊?他會不會對少擎不利?不,不會的,他和少擎的感情那樣好!可是,爲什麼?”
看到的聽到的,都到此爲止,不許問,也不許說!”孟子仲沒有轉身,字字句句卻衝着瀟瀟而去,他知道自己在偷看!瀟瀟有些尷尬起來。孟子仲說完這句話便回了房間,瀟瀟發了會兒怔,原來人人都有另一張臉呢!曲真真曾經對自己說,太單純會傷害身邊的人,是不是這個意思?自己呆在這裡又安全不安全?隔壁屋裡傳來了憂鬱的笛聲,在夜幕裡划動了瀟瀟的心緒,躺回牀上翻來覆去地卻再也無法安眠,不知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起來,快起來!”孟子仲輕輕地推着她。瀟瀟睜開朦朧的眼睛,茫然地坐起來,孟子仲把一件淡紅色的侍女服放在牀邊上,說:”換上,今天帶你去個地方!”侍女們上前來,給她換上長裙,又戴上了一枝蓮花簪,塗脂抹粉忙活了好一陣子,鏡子裡出現了一個絕代美人兒!這張形似紫鈴兒的臉確實很漂亮呢!
可是,我不喜歡!瀟瀟不滿地拿起絹帕把侍女們給她塗得紅豔豔的脣色擦掉,露出本身粉嫩的顏色。孟子仲一直耐心地等侯着她,見她出來,微微一笑,便將藥箱子遞給她:”揹着吧!”啊?這麼大個藥箱子?敢情把我弄這麼漂亮,是做苦力呢?有這麼漂亮的苦力嗎?
瀟瀟接過那箱子,沉沉的,有自己半個身子大了!差點沒把她壓趴下!”藥童當然要給爲師背東西!難道讓爲師自己背?”孟子仲笑着接過話,轉身往外走去,瀟瀟只好拖着笨重的箱子跟過去,好吧,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
凌雲早就騎着馬在外面等着了,一見到拖着大箱子的瀟瀟,便跳下馬,雙目發亮發迎上前來,圍着她前三圈,後三圈仔細看着,直看得瀟瀟頭皮發麻,他這是看人,還是在看猴子啊?”娜仁白施?”凌雲終於停了下來,雙眼裡寫滿了失望,她這副嬌媚模樣不是裝出來的,是天然的呀!不是瀟瀟!”是,奴婢見過王爺!”瀟瀟連忙放下箱子,行了個禮,小腰兒輕擺,當初凌嶽強迫她學的妖精禮儀終於派上了用場!凌雲的興致一下子就淡下去了,懶懶地揮了揮手,騎上馬,對孟子仲說:”你的興趣也變這麼低俗了!”低俗?我的樣子很低俗嗎?瀟瀟不滿極了,氣嘟嘟地把藥箱子搬到馬車上,甩了甩痠痛的手臂,向凌雲狠狠地剜了一眼,這才爬上馬車,坐到了孟子仲的身旁。孟子仲閉上眼睛,似是在閉目養神,對昨夜之事隻字不提。
馬車踏踏地跑起來,揚起塵,塵又在陽光下慢慢散去。今天的太陽很好,是個不錯的秋日,暖暖的秋陽落在瀟瀟的身上,讓她覺得暖暖的,她偏着頭,第一次這樣認真看着他,他和少擎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少擎是火,而他是風,雲淡風清的一個人,皮膚很白,在陽光下,臉上細微的絨毛都清晰可見,眼睛閉着,兩彎柔美的弧度,脣不似少擎那樣倔強的抿着,脣角向上微挑,便是生氣時、淡漠時,都像是在笑着。這樣好脾氣的他,心裡到底藏着什麼事?”看夠了嗎?”孟子仲突然睜了眼,抓住了瀟瀟來不及躲閃的目光,她訕訕地笑着,答:”夠了,夠了,你真好看!”孟子仲的心情似乎不怎麼好,不願意和她過多玩笑,把頭偏向一邊,淡淡地說道:”今天是初十,是我給他用藥的日子,每逢這一天,我們都以出巡爲藉口出宮來,但是隻告訴少擎是給他找個清靜的適合養病的地方治頭痛,你呆會兒抓住機會,儘量撿能讓他想起你的事情來做!我們有三個時辰的趕路的時間,你可以好好想一想。”
瀟瀟感激地應了一聲,側身坐好,凌雲的馬放慢了速度,待瀟瀟的馬車近時,彎腰看着裡面的二人,問道:”娜仁白施,你認不認識凌瀟瀟?她現在的情況怎麼樣?醒了嗎?”
瀟瀟心裡一暖,有人惦念着真好,輕輕的,孟子仲碰了碰自己的腳,瀟瀟連忙把感激的目光收回來,捏着嗓子說道:”草原上的塔塔,誰人不知呢?不過她現在還是病着的,原上神保佑我們的塔塔早日恢復健康!”
少擎的神色又落暮了下去,騎馬的姿勢也沒那麼灑脫了,握着鞭子的手似乎很重,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着馬兒的屁股。”孟子仲,我想去草原!””去了又如何?”孟子仲淡淡地答道,一句話說得瀟瀟的眼睛澀澀的,情總是這樣,暖了此人,又磨了彼人,一暖一磨之間不知不覺就欠了一生的債。見二人情緒都不高,瀟瀟也不敢胡亂開玩笑,悶悶地看着車外倒退遠去的房屋,想着自己和少擎的分分合合,簡直像戲臺上演的一樣,都說才子佳人纔多磨難,他倒是”財子”,可自己也算不上佳人啊,哪裡來的這麼多波折呢?
騷動響起來,三匹快馬從後面飛奔而來,瀟瀟從窗戶探頭去看,是凌魔頭,騎着一匹純黑的駿馬,着一身墨青勁裝,銀冠束髮,陽光灑在他古銅色的肌膚上,有奪人心魄的光芒,他永遠帶着那身王者的氣魄!瀟瀟呆呆地看着他策馬近來,冷冷地掃了自己一眼,追上前去,和凌雲並肩而行,馬蹄揚起的灰塵,迷了瀟瀟一頭一臉,眼中又澀澀的了。
不多會兒,他爽朗的笑聲傳過來,和凌雲一起加快了速度,揚鞭策馬而去。哎!凌魔頭,你啥時候能想起我來?瀟瀟懶懶地靠回車裡面,扯着自己的髮絲發呆。哎,孟子仲也變成了冰人,沒人理我,真可憐,睡一會兒,睡着了就什麼都不用想了,說睡就睡,凌瀟瀟就有這個本事,靠着硬硬的馬車壁,腦袋隨着顛簸而不時地磕在那硬木板上,每磕一下,她的臉就會皺一下,可就是不肯睜開眼睛,一路上砰砰地響着,看得孟子仲是瞠目結舌,這小妮子的睡功也太厲害了些!這樣磕下去,腦袋會不會被磕壞?他搖搖頭坐過去,把胳膊伸出來,輕輕地扳過她的小腦袋,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她每磕一下,都磕在他柔軟的臂彎上,然後再仰頭湊上他的頸邊溫暖的地方,髮絲蹭在他的下巴上,脖子上有涼涼的東西,低頭一看,不由得啞然失笑,她的脣正湊在自己的頸邊上,柔軟的脣就印在上面,她嘴裡唸的是什麼:好吃的冰糖糕?自己的頸窩?
突然之間,他就理解了風彥,這樣的妹妹,柔柔的、暖暖的窩在你的胸前,又不帶了情色,不帶了條件,只是溫暖着你在權利漩渦裡日漸淡漠的心,真好,真的!三個時辰過後,馬車停在了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遠遠看去,綠綠蔥蔥的山峰連綿相接,那優美的弧線就像是畫在碧藍天空上一樣,近處,一片茂密的竹林,翠竹在陽光下微展着纖細的身姿,龍騰就是有這點好處,季節並不分孟,可以說是四季常春,除了偶爾會在冬天的某日突然降臨幾片雪花之外,這裡,永遠是孟媚的,一如瀟瀟現在孟媚的夢,夢裡她窩在心愛的少擎的懷裡,拿着一塊心愛的糖糕,吃得那樣開心,美食和美男,她心所願也!”大人,到了!”車伕掀開車簾,輕聲稟報道。孟子仲猶豫了一下,輕輕地推了推窩在懷裡的瀟瀟,說道:”起來,到了!”瀟瀟一天之中第二次被他推醒,茫然地擡頭,美男倒在,可不是少擎,手裡也不是糖糕,而是他被自己抓得通紅的手指,那上面似乎有自己的口水!
哎呀,自己在幹什麼?丟死人了!她慌張地就往旁邊縮,一擡頭,正撞上他的下巴,孟子仲痛得眼睛眉毛都縮成了一團,難道她除了睡功厲害,還會鐵頭功麼?”哎呀,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瀟瀟連忙伸手,隔着他的手就使勁揉了起來:”我幫你揉揉,我不是故意的!””算了!”孟子仲皺着眉就去捉她的手,她這種揉法,自己手上的皮都快被她揉掉了!”若是打情罵俏換個時間吧!”
少擎不悅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瀟瀟偏頭一看,他正黑着臉盯着車裡的兩個人。少擎發現自己很不悅,很生氣,很鬱悶,這個女人每次見到自己都是一副白癡表情,可是面對別人的時候,那雙眸子不知道有多麼靈活和生動!
還有,現在她和孟子仲那樣親密的姿勢讓他看着非常地不爽!她爲什麼不點他的穴?孟子仲迅速恢復了雲淡風清的樣子,放下瀟瀟的手,跳下馬車,理了理被瀟瀟壓得發皺的袍子,淡淡地說:”把藥箱子拿下來!”瀟瀟哦了一聲,笨拙地爬下馬車,那長裙又長又窄,簡直讓她無法邁開腳,什麼時候龍騰開始時興這樣的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