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那雙手傳來的溫度,我知道冬爺就站在我的身後。
我真是忍不住要掉下眼淚來,這感覺,就像一個跑丟了的孩子突然找到老爹了似的。
可是,我們還要等什麼?耗子撐不了多久啊!
原本躺在地上的那些屍體,此刻全都順水漂浮了起來,有頭的、沒頭的、人類的、海神的。
他們全都涌向密佈着天羅地網的城中央,有些躺着穿梭在大街小巷中,有些被金線掛住了衣服,直挺挺的站在水裡。
經過了謀反者們的挑撥離間,靜謐之城真是傷亡慘重,再去掉藏在白袍當中的叛徒,這兒的人比原先少了一半。
可是他們在這樣出現了天災的情況下,還是繼續給海神製造屠殺的機會,我只能認爲,他們全都瘋了。
水位再上升一倍,大家就可以一起去死了。
耗子的頸部以下全是被稀釋的紫水,那是海神血和人類血的混合物。
他抓住了兩根金線,費力的把自己身體向上挪動了幾十公分,嘴裡還在不停的咒罵着。
城裡的人們根本無力阻止水位上漲,只能默默等待着火山活動的結束。
我站在二樓的這間屋子裡,很像在乘坐徐州城的公交車,不僅十分擁擠,而且在一波波地震的作用下,還能找到點司機急剎車的效果。
“李副官,我知道你在這裡。”耗子嘶啞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我他媽說了一百遍了,小王公和老王公根本不是同一個人,你找到秘方也沒有用,根本就煉不出來仙丹的!”
我吃了一驚,他所謂的秘方是什麼?“小王公和老王公根本不是同一個人”,這句話怎麼解釋?
“你們這些叛徒,就算毀了整個城又能怎麼樣?你們得不到長生,當不了王公,也離不開這裡,早知道你們還沒有死心,老子當年臨走前就該殺光你們!”
我靠,這個蓬萊仙島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我原先以爲秦始皇的第二條長生法則是忽悠人的,只要用鴉片做了藥引子,通過它的致幻效果,那無論接下來吃什麼仙丹,甚至隨便吃個健胃消食片都能有成爲神仙的感覺了。
可聽到了耗子這段話,顯然仙丹的秘密不是我想象中的那麼簡單,這裡是藏着真正能長生不老的另一種丹藥的,只不過這個東西似乎還沒有被研發出來,東王公手裡擁有的,是那個“秘方”!
之前我就考慮到蟲友他們推翻靜謐之城的理由不充分,如果是想當王,不至於把城給毀滅掉;如果是想要騎着大青鳥離開,那麼他們不可能那麼團結,能發動那麼多人一起謀反,因爲離開蓬萊的名額只有一個,這麼多人去爭,他們肯定先像斷腿的王亮所說的那種情況,提前就開始自相殘殺了!
如果在他們給出的理由上,再加入一個長生不死,那麼一切都能說的通!
本來我還奇怪呢,冬煌和林醫生憑啥無緣無故的幫助他們謀反,原來無論是白髮的年輕人、蟲友、李副官、線人前輩、鯊魚號船員、還是冬煌小隊,他們謀反的目的,都不是得到東王公的權利,而是得到那個“秘方”,得到秦始皇的第二條長生秘術,即使再也無法離開這裡,也能成爲蓬萊仙島上真正能長生不死的人!
這個條件太誘惑了,能煉製出仙丹的秘方就在這座城裡!甚至是處在這種情況下的我,都忍不住心裡癢癢的,想要趕緊把靜謐之城碾平踏碎,掘地三尺的找出可以長生的仙丹來!
“都別費心機了,你們有了秘方也沒有煉丹的技術,不是東王公的話,再他媽牛逼也沒用!”
我很想讓耗子閉上嘴巴,再一巴掌把他從前任東王公的身份中打醒,如果他變回我們所熟悉的那個耗子,這會兒聽到有長生的仙丹,肯定比誰都積極!
現在他對待小妖童如此忠心耿耿、盡心盡力,不僅把自己的命栓在了靜謐之城的命脈上,也讓我們十分爲難。
他成爲了謀反者們的靶子,我都生怕他再這麼叫嚷下去,吳錦城會掏槍直接把他嘣了!
而且感受着冬煌緊握着我的手勁,我知道他現在比誰都迷茫,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耗子了。
要說幫他對抗這麼多藏在暗處的謀反者,我們沒有義務;要是幫蟲友把這城給推了,我們捨不得對他下手,而且他們明擺着隱瞞了我們耗子的事情,把我們仨都給利用了;就算是我們強行把他給帶走,逃離這場有關長生的戰爭,誰也不能保證他可以拋下東王公的記憶,變回我們那個讓人又愛又恨的耗子哥。
別說冬煌了,我他媽都矛盾死了!
“有種就朝老子開炮,弄不死我的話,今天就是你們的忌日!”
耗子是唯一一個敢在靜謐之城裡大聲說話的人,那些謀反者沒有一個敢暴露身份迴應他的,我能聽到的,只有頭頂上海神蹦跳的聲響。
在城裡,凡是建築之間的區域,全被纏上了金線,但是房頂沒有可供捆綁的物件,那兒是空白的。
海神從外圍平房的屋頂,已經跳了進來,就等着水位上升,我們自己把自己送出門去了。
一旦水涌到了二層樓的位置,我們每個人都得開窗跳出去。人類沒有腮,又打不過海神,只要到了水裡,海神撕下我們的腦袋,易如反掌!
我懷裡的小尾巴蠕動了一下,幸好沒有哭出聲音。
我驚的一身冷汗,把他從赤金樓閣裡帶出來,是個錯誤的決定,赤金樓閣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是最安全的地方,蓬萊的水再怎麼猖狂,也淹沒不到三層樓閣去吧!
如果我把他的尾巴展示給老童子看,也許他們會重點保護一下,可是在這些白袍中,還夾雜着難以區分出來的叛徒,我暴露了小尾巴,會不會害了他?
好在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水位上漲的速度越來越慢,窗外原先是平房的區域變成了一片紫色的海洋。
我發現,城牆的高度剛好和這個水位線是平齊的。
其實靜謐之城的設計非常合理,這兒選用成片成片的合金材料建造,除了視覺上華美之外,即使面對現在的災難,一是足夠堅固,能抵抗地震,二是足夠密封,水既無法浸透合金,也找不到滲入其中的縫隙。只要把城牆的大門閉合起來,靜謐之城的外圍就像一座大壩一樣,可以抵抗住洶涌的洪水。
可惜的是,剛開戰的時候,大海神就已經把城門給拆下來,當做踏板用了。
我想了想,難道蓬萊住着的人們都曉得這次洪水的脾氣?他們知道一旦水位到達了城牆的高度,就不會再上漲了?
我覺得很有道理,在見到九州鼎的時候,耗子就說過圓月火山是一座活火山。
他既然知道這個信息,就說明那座火山是曾經爆發過的,那麼這兒的人們經歷過地震、洪水,所以這座城就按照剛好能防災的設置建造。
怪不得即使是來了洪水,也沒人敢私自往赤金樓閣裡衝,大家心裡都清楚,這樣的洪水用二層小樓來避災就夠了!
冬煌攔住了我跳下去救耗子的衝動,是早就知道他淹不死,他讓我等待的是洪水消停下來啊!
屋裡關門比較及時,水位比外面還要低一些,我們的腳都沒沾到水!但是既然危險解除,我們總呆在這兒也不是個辦法啊,老童子肯定要設法趕走海神,謀反者肯定要繼續製造混亂。
“叮呤——”
悠揚的金鈴聲響起,屋裡死氣沉沉的老頭不覺精神一振,然後,他們的臉上都露出了很焦急、很狂熱的表情。
我猛然想起,他們已經一天沒有吃鴉片了,這個頻率的金鈴聲是在殿前集會時纔會響起的,這是巴普洛夫的條件反射實驗,老童子們的毒癮被這個聲音勾了起來,不好控制了!
這時,一個人模狗樣的白髮青年從人堆中擠了出來,我知道他肯定是個叛徒!他走過來,打開了二層樓的小門,老童子們不顧死活的紛紛走了出去,急匆匆的就往水裡跳,想要遊向赤金樓閣的那片廣場前,領取生活必須的鴉片丸。
一時間,安安靜靜的靜謐之城像是開了水的大鍋,老童子們都像下餃子似的前赴後繼往水裡栽進去!可他們的年紀都已經這麼大了,那老胳膊老腿能經受得住在這麼深的水位裡游泳?而且現在金線密佈,他們長長的頭髮、鬍鬚,很容易就被纏在了金線之上,沾了水以後,不花點功夫很難取開啊!
聽着鈴聲,我心裡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鴉片仙丹都堆在赤金樓閣的二層,那些東西原本都存放在一個個大葫蘆裡,二層的老大臣每天的任務就是守着那個煉丹爐,不斷煉製出新的鴉片,供給城裡的癮君子食用。
可是,老大臣被我摔壞了腿,他們都在醫館裡躺着,林醫生把他們的腳全給玩兒脫臼了,這些天根本就沒有新的丹藥煉製出來。
而存下的那些,已經被我一粒不剩的倒入大酒缸銷燬了。
前來抓我的三個海神又合夥幹掉了那些鴉片溶液,所以在這個城裡,是根本沒有鴉片丸可以發放的。
那小妖童還搖金鈴幹啥啊?
我心裡咯噔一下,這個鈴鐺不是他搖的,是謀反者拿到了他的金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