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老鴇子又是疾步走了過來,諂笑開口道:“餘公主,秦清姑娘現在後院等你,你快去吧。”
餘長寧輕輕頷首,也不用她帶路,直向羣芳樓後園而去。
池畔長亭前,高挑婀娜的秦清正站在憑欄前,一雙美目望着倒影着月光的湖水,卻發出了一聲輕輕嘆息。
聽到身後腳步聲起,她知道來人是誰,剛剛轉過身去微笑地看着餘長寧正要說話,不料餘長寧劈頭蓋臉便是冷冷一問:“告訴我,瑤瑤在何處?”
秦清陡然一愣,啞然失笑道:“寧弟弟,你急匆匆的找我便是爲了此事?”
“對!快告訴我她在哪裡?”
秦清微微笑道:“我已經吩咐魔教弟子正在四處找尋小師妹,若有消息,必定會通知你的,你着急什麼!”
餘長寧上前一步怒聲道:“現在你還想騙我,瑤瑤根本就在長安城,我不相信你竟不知道!”
聞言,秦清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之色:“什麼,瑤瑤在長安?”
餘長寧見她驚訝的表情不像作假,不由微微一愣,點頭道:“不錯,我剛剛還看見了她,她難道沒來過你這裡。”
秦清在長亭內悠悠地走了幾步,站定突然蹙眉道:“若她來的長安,必定會來羣芳樓找我,但現在我根本就沒看見她,寧弟弟,莫非是你看錯了。”
餘長寧沉吟了一番,斷然搖手道:“不會,我認得瑤瑤的背影,況且還有那一支她從來不會離身的玉笛,一定是她!”
秦清美目一閃,笑問道:“如此說來,你只是看到了一個朦朧的背影?”
餘長寧有些不甘心地點頭道:“對,雖然黑燈瞎火,但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會看錯。”
“呵呵,若是如此,你必定是認錯人了,世界上相識的人不知幾多,況且還只是一個背影,即便是有玉笛,也不能保證一定是瑤瑤,你這樣不分青紅皁白便前來責問我,是否有些太沖動了一點?”
餘長寧聞言,臉色卻是微微一變,沉吟半響纔有些懷疑地開口道:“瑤瑤真的沒來過你這裡?”
秦清笑道:“當然,我難道還會騙你不成?”
聽秦清口氣如此篤定,餘長寧心裡又是一陣深深的失望,一瞬間彷彿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
秦清見狀不忍,溫言安慰道:“若是有瑤瑤的消息,我便會派人來通知你,魔教弟子千千萬萬,你再耐心等待一段時間吧。”
餘長寧沉默良久方纔輕輕點頭,突然對着秦清懇求道:“清姐姐,瑤瑤乃是我餘長寧最深愛的妻子,因爲有些誤會她才負氣離開,若姐姐知道她的行蹤,一定要第一時間前來通知我!”
秦清點頭道:“好,你就放心吧。”
餘長寧輕輕頷首,也沒心思繼續留在這裡,便告辭離開。
望着他孤單離去的背影,秦清一聲喟然長嘆,突然開口道:“他已經走了,你就出來吧。”
廳內微微風動,一個美麗的身影已是出現在了秦清身旁,髮鬢高盤,臉蒙絲巾,露在外面的一雙美目卻是微微紅腫,顯然剛纔曾哭過。
秦清看也不看她一眼,又是一嘆道:“你知道剛纔我爲了騙他,可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若他知道,必定會恨死我。”
瑤瑤愣怔片刻,方纔嘆息道:“對不起,我本想偷偷地看他幾眼便走,不料卻無意被他發覺。”
“哼,沒想到你竟是如此狠得下心來,寧弟弟做夢也不會想到,他魂牽夢縈之人原來就在躲在他的旁邊。”
“師姐,我這樣做也有我的苦衷,這樣對我對他都好。”
聞言,秦清轉過了身來,似笑非笑地開口道:“難道你就這樣一輩子都躲躲閃閃,不去見他。”
瑤瑤目光悠悠地望着天空皓月,口氣竟有一份滄桑之感:“我剛纔偷偷跟了他一晚上,見到他與長樂公主夫妻恩愛,有說有笑,雖然心裡很是嫉妒,但一想到公主能在他身邊代替我照顧他,陪着他,便覺得也沒有什麼好遺憾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信哉斯言!”
秦清卻是不屑一哼道:“若是我,喜歡的男子便一定會拼勁全力去爭取,哪會如同你這般畏畏縮縮!”
瑤瑤苦澀笑道:“子非魚,安知魚的憂愁!我現在容貌盡毀,醜陋得猶如夜叉魔鬼,怎有臉面和他在一起?況且,我的父親是不允許我嫁給中原人的。”
“我倒覺得寧弟弟一點也不在意你現在的樣子,你想想看,他明知你的情況還無怨無悔地與你成親,現在每過不了幾天便會跑來羣芳樓詢問你的下落,如此癡心連我也爲之感動,若你在這般猶豫不決,你可別怪我橫刀奪愛了。”
瑤瑤秀眉微微一蹙,美目也出現了幾分怒氣。
秦清得意地笑道:“哼,還說什麼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逗你幾句你便生氣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
秦清不可置否地一笑,突然正色開口道:“師傅讓我告訴你,世間上能治好你的臉的恐怕只有藥王一人,師傅已吩咐弟子打聽藥王的下落,但願不久之後會有消息。”
瑤瑤輕輕嘆息道:“藥王前輩神龍見首不見尾,也不知隱居到了何處,師傅之舉恐怕也是大海撈針。”
秦清深有同感地點點頭:“既然已經看到了他,你準備多久走?”
“明天吧。”說完這一句,瑤瑤似乎有些猶豫,好半響纔開口道:“師姐,若是方便,請你幫我照顧他,行嗎?”
秦清看着她良久,有些感嘆地開口道:“你我明爭暗鬥十餘年,你還是第一次用這種態度對我說話,放心,他不僅是你的相公,也是我的小情人,我會照顧他的。”
瑤瑤輕聲一笑,對着她點了點頭,轉身便消失在了沉沉黑夜中。
……
無比失望地回到公主府,長樂公主早已入睡休息。
芙蓉細心地替餘長寧打來了洗臉水,小聲地提醒道:“駙馬爺,今天夜晚公主殿下似乎心情不佳,連婉平姐姐都被她訓了一頓。”
餘長寧默默地點了點頭,冷笑道:“咎由自取而已,也怨不得別人。”
芙蓉不知他說的是何意,只得默默不語地離開了。
翌日一早,餘長寧叫來張文瓘與高侃,帶着曹查理便朝着城外而去。
一路上風雪飄飄,北風呼嘯,馬車裡卻是溫暖如春。
望着曹查理緊緊抱在懷中的木匣,餘長寧關切問道:“對了,你剩下的這些黃金葉種子,大概需要多少畝土地合適?”
曹查理顯然爛熟於胸,想也不想便回答道:“應該需要六七十畝左右,不過產量我卻不能保證,若是土地肥沃,每畝可產兩百斤黃金葉,若土地貧瘠,那便會大打折扣。”
張文瓘聞言笑道:“放心,那片土地一直較爲肥沃,只要不遇到天災**,基本上都能豐收。”
餘長寧點了點頭,又問道:“對了家令,你說那片土地一直租賃給鄉民種植,不知是誰也?”
“駙馬爺,那片土地旁邊有一個名爲王老莊的村子,大概有鄉民數百人,在長樂公主與駙馬你成親之前,土地一直由宗正府進行代管,宗正府將土地全部租賃給了鄉民,而鄉民每年只需要繳納一定糧稅便可。”
“如此說來,那些鄉民都已經在公主府的田地上耕耘了很長的時間?”
“不錯,所以駙馬爺若想收回,必定會引起鄉民們的不滿,待會一定要謹慎面對纔是。”
面對張文瓘的忠告,餘長寧輕輕地點了點頭,眉頭卻是皺得更緊了。
馬車慢悠悠地拐過了一道山麓,一片遼闊的平原出現在了視野。
時當冬日,整個原野全覆蓋着茫茫白雪,田野裡除了村莊樹木,光禿禿一望無際,所有的溝洫都是乾涸的,有種清淨純美的遼闊感。
張文瓘吩咐馬車稍停,指着遠方一片矮小的房屋道:“駙馬爺,那裡便是王老莊,我們先進村去吧。”
餘長寧點頭叫好,馬車便在十餘名騎兵的護持下向着村莊磷磷隆隆而去。
不消片刻來到了村子前,一條小道穿行而過,兩旁都是七零八落的房屋,房屋前面的院子裡蹲着許多作農活的男男***老老少少,眼見餘長寧一行高車駟馬,甲士護衛,目光中不由露出了深深的戒備之色。
到了一片破舊的房屋前,馬車停了下來。
餘長寧剛剛下得車來站在院前一陣打量,張文瓘便小聲解釋道:“這裡便是王老莊里正之家,老里正姓王,脾氣有些牛頑,待會如果言語冒犯了駙馬爺,還望你不要見怪。”
餘長寧微微點頭,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唐代以四戶爲鄰,五鄰爲保,百戶爲裡,五里爲鄉,每裡置里正一人,負責調查戶口,課置農桑,檢查非法,催納賦稅等等,乃是最基層的吏員。
聽到馬車聲響,一個白髮蒼蒼的布衣老者便從院子裡走了出來,眼見是張文瓘時,不由拱手笑道:“今兒個什麼風將張大人請來了,哈哈,快,裡面請。”
張文瓘也沒有寒暄,指着餘長寧笑道:“王里正,此乃餘駙馬,乃是長樂公主的夫婿。”
老者聞言瞪大了老眼,突然一個長躬道:“王世海蔘見餘駙馬,駙馬爺與公主殿下都是我們王老莊的大恩人,你能來此小老兒真是受寵若驚。”餘長寧見他如此客氣,倒有幾分不好意思,笑道:“王里正,咱們還是到屋裡去說吧。”王里正點了點頭,恭敬地將餘長寧一行請入了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