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濃循聲轉身,但見密林深處,一個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年輕女子,正狠狠地盯着自己,那雙眼眸……即便是在黑暗之中,微濃也能感覺到削骨的鋒利。
“你們在做什麼?”那女子又問了一遍,瞬間幾個輕盈跳躍,眨眼已奔至微濃和祁湛面前,動作如獵豹般敏捷迅猛。
不怪這女子誤會,微濃此刻幾乎將下巴都擱在了祁湛肩上,只爲聞他身上的氣味。而祁湛竟也站着不動,遠遠看去,兩人幾乎已經擁抱在了一起。
微濃聞到了空氣中濃重的酸意,便立刻後退兩步,笑着解釋:“姑娘別誤會,我和他沒關係。”
祁湛也開腔問道:“你怎麼又跟來了?”他顯然與這姑娘很是熟稔,言語間斥責之意顯而易見。
那女子則是滿腹委屈之色,伸手一指微濃,哀怨地質問祁湛:“我怎麼不能跟來?你不是說她已經離開落葉城了嗎?那你們怎麼還在一起?”
“瓔珞!”祁湛想要開口阻止,可惜晚了一步。
微濃已經看明白了,這名喚“瓔珞”的姑娘愛慕祁湛。她不禁就着月色悄悄打量,見這姑娘與她差不多年紀,身材高挑,幽眸冰冷,眉色之間浮着一股傲然的戾氣,彷如一株薔薇綻放在挺峭的玉璧懸崖之上。
只不過這株薔薇是黑色的,和祁湛一樣身穿一襲黑衣。而且,這株薔薇還帶着刺,眼下正一手指着她,一副質問祁湛的神色。
微濃這才發現,這姑娘垂在身側的右手裡,竟拿着一對小巧的峨眉刺!這個發現令微濃好感大增,便又解釋道:“瓔珞姑娘是吧?你別誤會,我和他不熟的。”
“不熟?那你們還抱在一起?”瓔珞狠狠剜了她一眼。
“不是你想的那樣。”微濃忙道。
與此同時,祁湛也是低聲斥責:“瓔珞,你別鬧!趕緊回去!”
“我不!你都離開了,我回去還有什麼意思?”瓔珞倔強地表態:“我要跟你走!”
“門主不會答應的。”祁湛一副擔憂之色:“你快回去!在他還沒發怒之前,我還能替你說說情。”
這下微濃聽出來了,祁湛對瓔珞的斥責之中,分明包含着幾分寵溺與關切。她忍不住輕笑出來,目光在祁湛和瓔珞之間來回轉悠:“天下第一殺手,不介紹一下?”
祁湛蹙眉,但還是指了指瓔珞:“我師妹。”
微濃有些不可思議,看着瓔珞嘖嘖道:“竟是一名女殺手!真沒看出來。”
“你沒看出來的事情多了!眼睛就跟瞎了一樣。”瓔珞示威一般回道。
“住口!”祁湛一把拽住瓔珞的左手,冷冷警告:“你跟我過來!”
“等等!”微濃聽到此處,心裡已經起了疑,看向瓔珞:“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瓔珞亦是一把甩開祁湛,叉腰嘲笑微濃:“沒什麼意思!你後頭跟着七八個人,你卻一直沒發現,不是眼瞎了是什麼?”
“別說了!”
“你說什麼?”祁湛與微濃同時開口,一個阻止,一個追問。
瓔珞索性不看祁湛的臉色,不屑地對微濃笑道:“你別以爲祁湛是看上你了,他是看上你的侍衛了!從你進入落葉城開始,我們就發現有人在暗中保護你。祁湛知道你的人武藝高強,才主動接近你的。”
“有人在暗中保護我?”微濃立即抓住了重點。
“沒錯!”瓔珞又白了她一眼:“祁湛正被人追殺,想借你的侍衛擋一陣罷了!你可不要自作多情,往他身上貼!”
“原來如此。”微濃轉而看向祁湛,哂笑一聲:“難怪方纔那些人看見我,立刻就跑路了。我身邊還有高人保護啊!”
祁湛被戳穿了動機,索性蹙眉住口不言,也不辯解。
微濃見狀怒而大笑起來,轉身四處眺望。然她搜尋半晌,除了寂寂的夜色和數不清的茂樹之外,她根本看不到一個人影兒。沒有一個人!
“那些侍衛呢?都在哪兒?”她忍不住問道,聲音竟是不自覺地帶着顫抖。
瓔珞冷哼一聲,努了努嘴:“你想看見他們?也很容易。讓我在你脖子上劃一道就成了。”
“好!”微濃一把抓住瓔珞的右手,便欲往自己咽喉上刺。
“喂喂喂!你瘋了!”瓔珞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趕緊將峨眉刺換到左手上,口中斥道:“你想死可以,別連累我和祁湛啊!”
微濃卻似沒聽見一般,仰首看着四周參天的樹影,大聲喊道:“你們是誰?簡風是不是?給我出來!”
林中無人應答。
微濃果斷舉起手中的鴛鴦劍,一把頂着自己咽喉,一把頂在心口之上,冷然喝道:“我數到三!你們若不出來,就拖着我的屍體回去見他吧!”
林中仍舊沒有任何動靜。
微濃便兀自大喊起來:“一、二……”
“三”字還未出口,只見不遠處並排的五棵大樹上,已經迅速滑下七個身影,輕飄飄地落地無聲,齊齊跪在了微濃面前。
而打頭一人,正是陪她來姜國解毒,後來已經“打道回府”的侍衛簡風。此時他正眉目緊蹙望着微濃,生怕她一時衝動真得自戕,忙道:“簡風特來向您請罪。”
微濃緩緩垂下手中鴛鴦劍,目光掃了一圈,果不其然,這七個人她都很眼熟。眼前此情此景,令她有些莫名的滋味,是被騙的不可思議,是被跟蹤的憤怒,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酸甜苦辣鹹,一併涌上心頭。
她本想斥責他們,卻知這風餐露宿的差事也不是他們的本意。她唯有遷怒在這些人的主子身上,涼涼地道:“他食言了。”
簡風面上閃過一絲不滿,似是竭力剋制着:“小姐真是好狠心,殿下爲您做到這一步,您竟還生氣?”
微濃別過臉去,不想解釋。
簡風唯有懇切道:“殿下這麼做,也是擔心您的安危。否則您以爲,您孤身上路這麼多天,爲何沒碰上一個歹人?您真的以爲,這是個太平盛世嗎?”
他這一問,成功地微濃心頭一跳。可惜她掩飾得太好,夜色又深,簡風根本沒有看見,只是指着祁湛和瓔珞,自顧自說道:“不說別人,就說這一對男女,自落葉城開始便利用您打掩護。若不是殿下有言交代,非到萬不得已不能現身,屬下早就想提醒您了!還有您進山的頭一晚,就被登徒子盯上了,還在您的野味裡下了藥……”
進山頭一晚?微濃想起來了,她那一晚的確睡得很踏實,前所未有的踏實!原來是她中了迷藥!
微濃突然想放聲大哭,可最終她笑了出來。笑自己,也笑這骯髒的人心。原來在她看不見的背後,竟發生過這麼多齷齪的事情!而她卻還傻傻的,以爲自己能愜意地行走江湖,過快意恩仇的生活!
微濃無聲地笑着,又吸了吸鼻子,詢問簡風:“這些日子,你們都藏在哪兒?我竟從沒發現過。”
簡風低着頭,沒有回話。
“你們夜裡如何歇息的?”微濃又問。
“輪值,其餘人睡在客棧屋頂上。進了山之後,都是睡樹上,或者搭帳篷。”簡風似已習慣了這種生活,說的時候語氣平靜,並無艱辛之感。
微濃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乃至沐浴都必定入了他們的眼中,也不再去問那些矯情的問題了,默然片刻,只道:“無論如何,我都感謝你們。但到此爲止,你們回去吧!”
“小姐!”簡風聞言急了,忙道:“殿下並沒強迫您回去……您就讓我們跟着吧!”
微濃搖了搖頭:“他說好放過我的,如今這樣子又算什麼?是不是我走到天涯海角,都逃不出他的掌控?”
簡風畢竟與微濃相處過一段時日,也知道她脾氣倔強,對聶星痕的偏見極大。想了想,唯有先哄着:“小姐讓我們走也可以,但至少等您出了姜國地界。這裡毒蟲蠱物太多,屬下實在不能放心。”
微濃抿着脣,不肯答應。
簡風只得去戳她的軟肋:“小姐也爲我們想想,萬一您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根本無法向殿下交代。即便回去了,也是個死。”
微濃果然因此猶疑了:“出了姜國地界,你們真的會走?”
簡風點點頭:“屬下會讓其他人都回去。”
“那你呢?”微濃又問。
簡風唯有沉默不語。倒是他身後有個侍衛聽不下去了,便大膽替他接了話:“簡老大會自裁,以性命向殿下謝罪,好保住我們兄弟幾個。”
“自裁……”微濃不禁踉蹌一步,扶着樹幹切切地笑:“他這是在逼我嗎?他是要逼死我嗎?”
這一次,所有侍衛都沉默了。
唯有簡風知道,他的主子聶星痕,的確在用這種法子逼心愛的女人回去。他要她心甘情願地回去,哪怕等上五年十年,甚至更久。
人最大的痛苦,就是妄想抓住已經流失的東西。聶星痕想抓住微濃,而微濃想抓着楚璃,從這方面來看,他們的執着是相同的,她亦能感受他的痛苦。
微濃靠着樹幹沉默半晌,終於恢復了平靜,嘆了口氣:“既然都現身了,就不要再藏着掖着了。該睡客棧睡客棧,該休息就休息吧!”
簡風長長鬆了口氣,喜道:“多謝小姐!”
微濃擡眸望着直入雲霄的棵棵大樹,還有那漫天的星辰,最後說道:“你告訴他,不要把我逼急了。等出了這十萬大山,我只許你一人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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