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冀鳳致見到聶星痕的三日後,幽州境內,原澈和微濃也遭遇了第一次“襲擊”。護送隊伍中有幾人是從魏侯府來的親信,都知道原澈是要趁機“失蹤”的,所以他們早就計劃好不全力抵抗,讓寧王的護衛先去送死,然後他們做做樣子返回黎都求援,僞造原澈、微濃被擄走的假象。
然而,當真正看見那‘波’縱馬疾馳來的殺手時,他們才發現情況有異。
光天化日,腳下這條官道上遠遠傳來馬踏之聲,聽起來有不下百餘之衆。而當馬蹄聲漸行漸近時,‘侍’衛們的眼底皆被濃重的黑‘色’充斥了——黑‘色’的馬,黑‘色’的夜行衣,黑‘色’的‘蒙’面巾,匯成了一片黑‘色’的風暴,朝着他們呼嘯而來。
魏侯府的‘侍’衛頭領見狀,心中涌起不祥之感。他再也管不得誰是魏侯府的人,誰是寧王派的人了,當即衝着他們高喊:“保護世子!保護世子!”
所有的‘侍’衛都不寒而慄,被眼見這一場景給駭到了。怔愣片刻,才紛紛‘抽’刀圍住前後兩輛車輦,隨時準備大幹一場。
‘侍’衛頭領在心中尋思着,自己是否該喝問一句“來者何人”?或是怒斥他們“大膽,誰敢對魏侯世子不敬”?可是,就當他正要開口說話時,眼前猝然寒光一閃,只見一根鋒利的峨眉刺從遠方飛‘射’來襲,眨眼間已穿透了他的咽喉。
他倒下去時,雙目幾乎瞠裂,面上仍舊掛着難以置信的表情,根本不知自己是如何丟了‘性’命。
見此情狀,所有人全部駭然‘欲’裂!這一下,不管是寧王派的‘侍’衛,還是魏侯府的人,統統都是奮力抵抗,不敢有半分輕敵!
雙方終於正面對上,那些黑衣人一言不發便殺入護送隊伍當中,見人就砍,見馬就斬,甚至連馬匹都不下,坐在馬上便將一場廝殺迅速展開!
所有的‘侍’衛都被瞬間捲入這一場黑‘色’風暴之內,刀槍鳴響、廝殺震天、兵器刺入**的聲音不斷傳來,還有馬匹驚慌失措的嘶鳴。可惜對手的實力實在太強,武藝高超身手敏捷,就連兵器也是五‘花’八‘門’,無一不是見血封喉!有些‘侍’衛甚至連呼救都來不及,便被一刀斃命。
眼看着敵我力量越發懸殊,不知是誰大喊了一句:“保護世子先走!”可是他話音剛落,‘胸’口已中了一劍,重重倒在了第一輛車輦的車轅之上。
就在此時,他身後的車輦內突然發出一聲悠揚遠鳴,彩‘色’的求救濃霧霎時飄上天空。殺手們隨即反應過來,四把利刃同時砍向車輦的正前方——兩把利刃砍向馬匹,另外兩把衝着車內而去!
一剎那,車輦翻倒,‘門’簾上飛濺一道殷紅血跡!隨之而來的慘叫聲太過悽烈,就連馬匹的悲鳴都遮掩不住!
但見身穿華服的原澈從車輦內滾了出來,額頭和‘胸’口各‘插’着一把利刃,臉上和身上都是血跡。可他人卻還沒斷氣,躺在地上不斷地‘抽’搐着,‘豔’麗的華服漸漸被鮮血染透!
馬蹄踏起的塵土飛揚,遮住了倒地不起的人們,這一刻,無論是貴胄宗親還是車馬前卒,一樣地躺在地上,任那骯髒的塵土淹沒,任那彪悍的馬蹄踩踏!
臘月末的時節,家家戶戶都在準備過年,路上行人少得可憐。官道之上,唯有這兩方人馬在拼殺對抗,前後不過小半個時辰,原澈的護衛隊已是全軍覆沒!
只剩下微濃的車輦完好無損,被受驚的馬匹拉扯着奮力狂奔,殺出了重圍。然而沒過多久,殺手們便追了過去,將駕車的馬匹砍得四分五裂,唯獨剩下那頂孤零零的車輦停在路邊,隱隱還能聽見車裡微濃的驚呼聲。
風聲如此冷冽,空氣中瀰漫起濃重的血腥氣。大眼望去,遍地屍體之中全都是寧國‘侍’衛的裝束,而那百餘人的殺手隊伍死傷不過二十餘人,坐騎也才折損了不到一半。
所有的殺手都圍着微濃的車輦,卻無一人說話。也不知過了多久,其中一個領頭之人才翻身下馬,對着那車輦冷冷說了一句:“我等奉王后娘娘之命,前來護送姑娘返回燕國。”
車輦之中,無人迴應,卻還能聽到‘女’子微微的低泣。殺手頭領立刻以劍尖挑起車簾,就看見一個素衣‘女’子跌坐在車板上,正咬破手指,在車壁上寫着一個“姜”字。
黑‘色’面巾後的黑眸緊緊一蹙:“你是誰?”
那‘女’子嚇得渾身瑟瑟發抖:“奴……奴是魏侯府的下人……”
話音到此驟然而止,那‘女’子被黑衣頭領一拳打昏。緊接着,他又拐回“原澈”遇襲之地,從層層塵土中撥出了滿臉是血的錦衣男子。已經看不清面容,他改爲一把捉住對方的雙手——那是一雙充滿老繭的手,根本不是養尊處優的魏侯世子所擁有的!
中計了!殺手頭領怒而揭下‘蒙’面黑巾,一把扔在假扮原澈的男子臉上,卻彷彿還不能解氣,又在他身上狠狠補了幾劍。
他的手下一個個也是怒氣未消,有人已經忍不住罵道:“***,白忙活一場!”
“不僅白忙活,還打草驚蛇了,”殺手頭領眯着眼睛,看向前方望不到盡頭的官道,“看來他們已經到姜國了。”
他說着又回過頭來,目光犀利地看向一衆殺手:“咱們之中,有‘奸’細。”
其時,被斷言已經抵達姜國的原澈一行,實則還慢悠悠地在閔州境內晃‘蕩’,三個人輕車簡從好不閒適。爲了不惹人注意,原澈破天荒地穿了一身極樸素的深灰‘色’衣裳,又破天荒地親自打馬駕車。
微濃心中有所疑問,忍不住挑起車簾看向他的後腦勺:你爲何要提前調開車隊?”
“爲了躲避墨‘門’追殺啊!”原澈側過半邊臉,對身後的微濃回道:“兩年前祁湛回來認祖歸宗,父侯曾在姜國境內佈下殺手。你覺得他能不記仇嗎?”
原澈這般一提,微濃也想起來了,當初這事還是雲辰經手的。而祁湛爲了躲避追殺,甚至包下了落葉城所有的客棧,更因此死皮賴臉纏住了她。
“小心駛得萬年船,我的考慮不會有錯滴!”原澈甚至歡愉地哼起了小調:“我叫父侯從府裡給我撥了幾個可靠之人,他們會把事情給辦好的。”
“可是……”微濃聽後有些擔心:“這不就白白害了他們的‘性’命?”
原澈冷哼一聲,‘抽’了祥瑞的屁股一鞭子:“你怎麼知道會害了他們‘性’命?若是跟着咱們走,那纔是‘性’命不保。如今沒跟着咱們,興許祁湛的人一心軟,反而會放他們一條活路呢?”
“墨‘門’的人……會嗎?”微濃嚴重懷疑。
“你要是覺得墨‘門’狠心,你還和瓔珞做朋友?”原澈堵了她一句。
微濃只得嘆氣:“但願如你所言吧!”
原澈又諷刺地笑:“我還得多謝您的追蹤粉啊,不然也不可能這麼順利。”
微濃聞言頗爲尷尬。就在十日前,一行人趕路到了閔州,因爲南下路上氣候轉熱,她便想找幾件薄衣裳出來,卻不慎將師父給她的追蹤粉‘弄’掉了地上,灑了一大片。
偏巧被原澈看見了,他‘逼’問之下得知了這粉末的用途。當時這位魏侯世子的臉‘色’就變了,看她的眼神萬分怪異,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把剩下的追蹤粉都給收走了。看樣子,是用在調開的‘侍’衛身上了。
“往後你們兩個都要穿男裝,咱們輪流趕車,每人每天四個時辰。”原澈又毫不客氣地道:“這期間不打尖兒、不住店,除了買乾糧和餵馬,就不再城內逗留了。”
“這怎麼能行?”雲瀟聞言也挑開簾子‘露’出半個頭,“你讓我們都在馬車上睡覺?和你一起?”
“有什麼不可以?論美貌,你倆有我美嗎?論出身,你倆有我高貴嗎?我都同意了,你倆還有意見?”原澈頭也不回地諷刺雲瀟。
“當然有意見!男‘女’有別啊!”雲瀟大聲強調。
“放心,對我來說沒有區別。”
微濃忍俊不禁。
“雖然論樣貌氣質,你兩個都差我很遠,不過出‘門’在外也不能太講究了,我還是屈就一下,和你們裝成親兄弟吧!”原澈似乎很勉強地道:“咱們全部改姓孔,車裡有通關牒文。”
改姓孔?孔雀嗎?微濃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他們所乘坐的這輛車輦,是到了閔州境內才換的,微濃從沒注意過原澈放進來的大包小包。此刻聽他這樣一提,她纔回車裡去翻他的包袱,果然‘摸’出一張官府蓋印的通關牒文。
打開一看三人的名字,微濃咋舌——孔武、孔有、孔力。合起來就是:孔武有力!
“這名字還真是……別緻。”微濃只剩下這一句話可說。
“嘿!過獎了啊!”原澈說話也不忘趕車,笑嘻嘻地回道:“你最大,你是孔武;我是孔有;瀟瀟妹子是孔力。我就是怕你們都記不住,才找了這麼幾個名字好吧?”
雲瀟訕笑一聲:“我們的確記不住,哪有世子您的腦子好使。”
原澈沒顧上搭理她,徑自又道:“我仔細想了一下,就算有通關文牒,咱們三個也不像親兄弟。這樣好了,我是嫡出,你們兩個假裝庶出,是不是就更可信了?”
微濃和雲瀟對看一眼,只得附和着點頭:“是是是。”
原澈“哈哈”一笑,大爲舒暢:“你們兩個抓緊休息吧,待到天黑換微濃出來駕車。”
其餘兩人遂不再說話,回到車內閉目將養起來。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