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星痕薄脣勾起,緊追不捨:“若無愛,則無恨。你這麼恨我,是不是還喜歡我?所以無法下手殺我?所以你才供奉了這對峨眉刺?你覺得自己背叛了楚璃?你在自責無法爲他報仇?你……”
“夠了!”微濃聽到此處已是忍無可忍,有一種被羞辱的難堪侵襲了她,令她不顧一切打斷道:“聶星痕!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沒扔掉峨眉刺,是怕你以後再借口糾纏我。我和楚璃之間,你也無權過問!”
“殺夫之仇,不共戴天,你根本就不配提起他!”微濃此刻已經完完全全被激怒了,胸腔中血液沸騰翻涌,竟讓她再難以思考,難以呼吸。
此時此刻,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爲楚璃報仇,讓聶星痕一無所有!
“當”的兩聲脆響,在石室裡蕩起經久回聲,是微濃抓起錦盒中的一雙峨眉刺,重重砸向身旁的石棺之上。
一下,峨眉刺完好無損,她便咬牙再往石棺上砸;
第二下,峨眉刺依舊毫無損傷;
她正要去砸第三下,峨眉刺尖卻突然被聶星痕一把握住:“你在做什麼?!”
微濃欲從聶星痕手中奪回峨眉刺,奈何對方攥地太緊,她奪不回來。唯有不知從何處涌出來的鮮血,順着那一紅一綠兩道幽光,滴滴落在青城的指尖上。
伴隨着一室尖銳刺耳的回聲,令人想要逃避這暈眩的詛咒。
終於,微濃鬆開了手,眼眸卻死死盯着聶星痕流血的手掌:“你看到了,我根本不稀罕這對峨眉刺!四年前我能當掉,如今我也能毀掉!”
“還有,我不會殺你,免得髒了我的手。”她一字一字告訴他,恨意比綠檀木的香氣還要濃重,比石棺的雕紋還要深刻,一瞬間彌散滿室。
眼見此情此景,耳聽此番話語,聶星痕逐漸變得面無表情了,連那雙星眸中也看不出半分異樣。沒有傷情,沒有憤怒,沒有失望,沒有一切。他只是緩緩垂落攥着兩支峨眉刺的手,任由掌心中的鮮血順勢流淌。
夜微濃,這個女人就如同一朵嬌豔的花兒,令他心折想要採摘,卻又把握不住那些深藏的、細密的刺。於是,他只好看她在春夏秋冬裡肆意生長,讓那些花刺越發地尖銳,也讓她越發地香氣誘人。
終至今日,變成他無法靠近的毒。
“夜微濃,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是不是非嫁不可?”聶星痕的聲音近乎喑啞。
“是!”微濃不假思索作答:“看着你敗在太子手裡,看着你一無所有,這纔是爲楚璃報仇!”
又是楚璃!
聶星痕心頭一窒,暗自攥緊峨眉刺尖,想要遮去心頭的疼痛感。可是不一樣,有一種痛,無可替代!
掌心的肌膚再度被割裂開,傷口又深了不止一許。大約是太久沒有嘗過血的滋味,這對峨眉刺竟在鮮血的染裹中寒芒大作,紅綠幽光更勝從前!
手柄處的青鸞與火鳳,就像是一直在蟄伏着,等着這一刻接受鮮血的洗禮,然後張牙舞爪地從峨眉刺上飛出來,去逆天改命,去扭轉乾坤!
“你聽着!”聶星痕平靜地、狠戾地道:“殺母之仇、欺壓之辱、離間之怨、奪愛之恨,來日,我必要聶星逸母子百倍償還!”
“還”字出口,巨響驟起,眨眼間,聶星痕已將那一雙滿是鮮血的峨眉刺,狠狠釘在了綠檀木棺槨的棺頭之上。裂聲隨即傳來,棺身已浮現出一絲裂紋,深而長,疼而傷。
“人即未死,要棺槨何用?這上好的木料,你替聶星逸備着吧!”言罷,他將一雙峨眉刺從棺槨上狠狠抽了出來,從她面前轉身走開。
這一夜,這一刻,從前那個隱忍自律的敬侯,終於消失不見。
(卷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