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白青洛與莫筱苒並肩走在皇城幽徑的小道上,圍繞在他們二人身側的氛圍,甚是溫馨祥和。
“在我身邊安排了探子,我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開你的法眼吧?”莫筱苒笑着問道,話裡沒有絲毫的怒火,畢竟,清風的存在,雖然泄露了她的行蹤,但卻很少阻礙她的事,到現在,莫筱苒也算是默許了清風的監視。
白青洛微微一笑,眼底的冰霜緩緩散開:“如果沒有他,我怎麼會知道你又半夜離宮呢?”
話說得理所當然,說得義正言辭,似乎她的舉動她的行蹤,被他掌握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莫筱苒嘴角狠狠抽了幾下,“你越來越無賴了。”不僅能顛倒是非黑白,還能說得如此有底氣,即便是她,也忍不住想要拜倒在他如同城牆般深厚的臉皮之下。
“謝謝誇獎,”白青洛笑着接下了她嘲弄的話語,“既然你已經將我看做無賴,我若不多做一點無賴的事,豈不是對不起你?”他眼底一抹狡黠一閃而逝,側目,望着她。
莫筱苒張了張嘴,徹底語結。
“這麼晚,你要到哪兒落腳?”白青洛疑惑的問道,“去客棧嗎?”
“我想出來走走,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只要身在宮外,即便是天黑,她也會覺得神采奕奕,哪怕什麼事也做不了,心情依舊是愉快的,是暢快的,“每一次出來,就不想再回去了。”她嘀咕道。
“那明天,宮裡就會發出榜文,皇后莫筱苒私逃深宮,發出三國通緝令,你將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白青洛語調平平,甚至還隱帶幾分笑意,“到那時,你可就真的沒有可以去的地方了。”
莫筱苒沒有理會他的調侃,惱怒地瞪了他一眼,咬牙道:“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你放心,我還沒傻到偷偷離開皇宮,一輩子不回去的地步。”即便她要走,也要走得光明正大,她一沒作奸犯科,二沒貪贓枉法,一輩子躲躲藏藏,怎麼可能?
“你倒是冷靜。”白青洛眼底掠過一絲讚許,看來,她還沒有被宮外自由自在的生活衝昏頭腦,還記得自己的身份以及宮中錯綜複雜的關係。
“要是我不冷靜,你大概會又把我丟到池塘裡,去泡泡澡了,對不對?”莫筱苒沒好氣的開口,“爲了不再發生那樣的事,我想,我的冷靜不會再丟掉,你大可放心。”
“這樣最好不過。”白青洛抿脣一笑,對她的指責,坦然的接受,當日他也是被氣急了,這女人偶爾做事風風火火,全然不顧後果,若不給她一個難忘的教訓,免不了她今後還要鬧出什麼大亂子來。
兩人漫步在夜幕下的街頭巷尾,偶有風聲呼嘯而過,經過一條花街,即便是青樓,也關上了門,只燈火依舊閃爍着,如同皇城中僅剩的最後一點風景。
“嘖嘖嘖,三更半夜偷情時啊。”莫筱苒看着面前坐落在街道兩側的青樓,打趣道,腳下的步子不停,白青洛走在她的左手邊,目不斜視,空氣裡,有胭脂水粉味久久不散,地上還殘留着炮竹的殘痕,以及許多姑娘手裡的紗巾、手絹,不難看出就在前不久,這裡是怎樣的繁華、喧鬧。
“去煙雨樓安置嗎?”白青洛嗓音淡漠,詢問道。
“恩,再繞幾圈,就該找個地方落腳了。”莫筱苒微微一笑,沒有拒絕他的好意,能夠出來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對她來說已經是一件很高興的事了。
微風拂面,白青洛微微伸出手,寬大的袖口遮擋住吹拂到她面上的涼風,頭頂上,他喑啞的嗓音緩緩飄出:“小心風大,被沙子迷了眼睛。”
莫筱苒心尖微微一顫,幾分感動,在心尖騰昇而起,“謝謝。”低不可聞的感謝從她的紅脣中吐出,分外真實。
“我們之間何須言謝?”白青洛挑眉輕笑,放下手,雙手背在背後,青樓上方閃爍的燈火灑落在他的眉眼之上,素來冷硬的面容,增添了幾分柔和的味道,似一塊寒冰,緩緩融化開來。
就在兩人準備在小巷子裡拐道,前往煙雨樓落腳時,一聲刺耳的慘叫,直衝雲霄:“救命啊——”
莫筱苒眉心一跳,大腦還未來得及反應,已經憑着自己的本能,朝着聲音響起的地方狂奔而去,那聲音是從東面傳來的,應該不遠!她雙腿生風,馬尾在後背一個勁的左右搖擺着。
白青洛緊抿着脣線,眸子裡掠過一絲暗色,施展着輕功,急忙追了上去,小竹一人落於後面,也邁開步伐,急匆匆的追趕着莫筱苒的身影。
“小姐,等等我啊。”
在前方的路口拐道,那是一條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巷,有衣衫的摩擦聲與掙扎聲細碎的傳出,莫筱苒眯起眼定眼一看,便見在那散落的竹竿後方,一個人正壓在什麼東西的身上,一隻手抓住對方掙扎的手腕,雙腿抵在對方的身體上,嘴裡還發出猥瑣的笑聲。
“嘿嘿嘿,救命?這黑燈瞎火的,誰敢救你?”
“嗚嗚嗚嗚……”因爲被捂住了嘴,被他壓在身下的人兒只能發出嗚咽聲。
莫筱苒在驟然間便明白了這是一場什麼樣的鬧劇,她口中一聲高喝:“給我住手。”
說罷,不給那人反抗的機會,撿起地上的竹竿,直接捅了過去,揮舞的竹竿子在窄小的暗巷中徐徐生風,那人最初還能反抗幾下,可最後,便只能被動挨打。
莫筱苒一拳砸在他的胸口上,一腳踹中男人最爲脆弱的部位,將人狠狠踩在腳下,視線掃向緊緊捏着衣衫,哭得梨花帶淚的女子,柔聲安慰道:“沒事了。”
她最看不起的,就是有人對女人施暴,逼迫對方承歡!
女子嚶嚶啼哭着,臉上清淚不止。
“好漢饒命啊。”男子渾身抽痛,雙眼極力瞪大,哭着嚎着向莫筱苒求饒,早知道今天會遇到這麼個人,說什麼他也不會對那女子動手。
“饒命?”莫筱苒眉梢一挑,冷哼道:“你這種人,活着浪費糧食,死了浪費棺材,你爹孃怎麼沒在你出生的時候,一把掐死你呢?”
小竹氣喘吁吁的趕來,就聽見莫筱苒這番教訓人的話,白青洛站在巷子口,一身氣息冰冷,凝眸望着她,沒有上前,沒有理會還在哭哭啼啼的女子,他的眼,唯一能夠看見的,便只有那路見不平,正義感十足的莫筱苒。
“好漢……放過我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那人不住的求饒,堂堂八尺男兒,卻哭得淚眼婆娑,莫筱苒心底一陣膩歪,她最是看不起哪個男人哭哭啼啼,更甚,他剛纔還險些侮辱了清白姑娘,“我要把他抓取見官。”
白青洛看着她義正言辭的表情,眼底掠過絲絲縱容,吩咐道:“清風,把人抓去大理寺。”
“是。”清風從暗處現出身影,提起男人的衣領就要帶他離開,莫筱苒眼眸一亮:“等等。”
清風腳下的步子一頓,回過頭來,等待着莫筱苒的吩咐。
她扯爛了衣訣,撕下一塊碎布,然後咬破手指,在上面寫下幾個大字,例數男人的罪行,“這樣的人會被判處什麼刑法?”眼看着清風把人帶走,莫筱苒扭頭看向白青洛,出聲問道,對於東耀的律法,她幾乎是懵懵懂懂的。
“姦淫罪,當關入大牢三個月。”白青洛冷聲說道,“放心,他會受到應有的懲罰的。”
“才三個月。”莫筱苒不忿的嘀咕一句,若是在現代,至少她也要讓此人住上兩年牢獄之災,讓他欺負女子,讓他爲非作歹!
餘光瞥到那名衣衫不整的少女,已哭着站起身來,莫筱苒急忙上前:“你還好吧?那人不會再欺負你了,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這麼晚的天,讓一個姑娘家獨自回去,萬一再遇到危險,該怎麼辦?
“謝謝少俠。”少女擦了擦臉上的眼淚,“今天若非少俠拔刀相助,我……我……”
聯想到自己有可能遭遇的慘淡下場,少女忍不住又是悲從中來。
“別哭了,下次不要晚上出門,你長得這麼漂亮,很容易遇到歹徒的。”莫筱苒輕聲安慰道,可她卻不知,她一副男子裝扮,又如同天神般在這少女最需要人幫助的時候出現,溫和儒雅,少女一顆芳心早已暗暗動了。
“少爺,”小竹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莫筱苒看這少女的打扮,不是良家婦女,而是青樓女子纔會穿的紗裙,略顯暴露,此處又距離青樓不遠,少女的身份可想而知。
莫筱苒眉心一凝,“我送你回去吧。”
“是。”少女見她神色無異,心中暗襯,難道她不介意自己的身份嗎?不介意她只是個青樓女子嗎?
莫筱苒親手扶着女子,來到一家早已門房緊閉的青樓,親自護送她進了屋子,才準備告辭。
“少俠。”少女見她要走,急忙出聲。
莫筱苒疑惑的轉過頭去,“還有事嗎?”
“不知能否請問少俠尊姓大名,小女子雖然身份卑微,但也懂得知恩圖報。”在莫筱苒那雙清明的眼眸下,少女的臉蛋不自覺的紅了,眉宇間淌着絲絲羞意。
莫筱苒想了想,忽地,嘴角往上一扯,輕輕扯出一抹笑來:“我只不過是個立志想要當捕頭的人,見到路見不平的事,自然要出手,區區小事,你不要放在心上了。”
“恩人,你就告訴小女子,你的名諱吧。”少女不肯妥協,糾纏着莫筱苒,想要知道她的名字,雖然只是萍水相逢,但至少,讓她在今後的日子裡,有個期盼可以等,可以念,可以盼啊。
莫筱苒被她露骨的視線看得不自在,想了個假名:“我叫莫少尚。”
莫少尚,莫少尚……
少女在心底不住的念着她的名諱,心裡盪開淡淡的溫情。
“小女子會終身銘記恩公的大名,若有朝一日,小女子的冤情能夠含冤得雪,定在家中供奉恩公。”少女朝着莫筱苒盈盈一拜。
她眉頭一皺:“冤情?”
瞧見莫筱苒雙眼發亮,小竹心頭咯吱一下,小姐該不會想要出手幫她洗刷冤屈吧?
“是!”少女點點頭。
“介意告訴我嗎?或許我能幫上忙。”莫筱苒微微一笑。
身後的小竹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長長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