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國。
皇帝寢宮。
“你是說,這就是公主從東耀傳回來的情報?”嫋嫋冒出香菸的香爐在肘邊散發着清香,明黃的軟榻上,一男子身穿一襲華貴的龍袍,胸口繡着八爪金龍,腳穿一雙祥雲圖紋的馬靴,腰間的緞帶上,彆着一把銀色的鞭子,他白皙的手指猛地將探子送來的書信扔開,十指交叉,擱在腹部。
面如冠玉,三千青絲隨意的搭在前胸後背上,劍眉透着絲絲妖嬈,卻不顯女氣,高挺的鼻樑下,紅脣緩緩翹起一抹漫不經心的弧度,如同上帝完美的傑作,朝服領口微微敞開,露出精美、性感的鎖骨,一雙妖冶魅惑的丹鳳眼,輕輕眯起,眼眸是深棕色,不仔細看,與黑色無異。
妖,極致的妖,似要霍亂這天下。
一身玩世不恭的氣息,卻不會讓人覺得紈絝,反而透着一股邪氣,他微微挑起下顎,看着雙膝跪地的探子,眼底隱過一絲陰狠,腳尖緩緩擡起探子的下巴,緩慢的直起身體,青絲直瀉而下,胸前敞開的衣襟,更是下滑了一截,讓人不禁臉紅心跳。
爲他這一瞬的萬種風情。
“東耀國的皇后,居然不是傻子?還能讓孤的妹妹屢次吃癟,”嘴裡吐出的話語,邪魅至極,那探子在他帶笑的視線中,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你抖什麼?”
“皇上……”
“砰!”
一腳狠狠踹中他的胸口,軒轅無傷右手搭在軟榻的扶手上,身子軟若無骨,一身邪肆:“孤只是太子。”
探子心底不住哀嚎,分明在七日前,先皇就已經仙逝,而太子軒轅無傷即位,可偏偏,他卻從不早朝,索性,先皇昏庸無道,幾年間,一切大小事務都是由他處理,百官沒有發現任何異狀,至今不知,軒轅國的皇帝早已易主!
軒轅無傷似乎是聽慣了旁人稱他爲太子,而非皇上,探子砰砰的匍匐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是奴才該死,奴才嘴笨說錯話了。”
他淡淡的恩了一聲,從袖中抽出一塊白色的娟帕來,扔給探子,後者一路跪行到他的腳邊,垂頭,畢恭畢敬的爲他擦拭着腳上的馬靴。
“莫筱苒……”微微翹起的紅脣中,吐出的話語,繾綣纏綿,卻帶着一股子陰冷,“僞裝了十六年,卻爲了一個宮女曝露自己的身份,被打入天牢,在國宴上,接觸了孤的妹妹挖好的陷阱,對孤秘密製造的火槍分外熟悉,即便是在後宮,卻寧死不願侍寢,對自己的夫君,當朝皇帝滿不在乎。”
他嘴裡吐出的每一句話,都是莫筱苒近段時日所做的事。
嘴角的笑多了幾分玩味兒,“你說說看,這莫筱苒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恩?”
那探子身體微微一顫,雙腿抖得跟個篩子似的,不敢擡頭,“奴才不知道。”
他只不過是個探子,哪裡知曉上位者的心思?
“也對,”軒轅無傷勾脣輕笑,眉宇間流淌着絲絲妖嬈:“連孤也猜不透,看不準的人,就憑你,豈能弄懂她?”
探子低垂下頭,不敢出聲,唯恐惹怒了這位喜怒無常的年輕君王。
“最近宮中左右無事,孤也待得煩悶了,”他慵懶的打了個哈欠,眼角有水光閃過,“吩咐下去,秘密離宮,孤要去會一會這個與傳聞截然不同的東耀皇后!”
“皇……太子,不可啊。”探子低聲勸阻道:“國不可一日無君,若太子不在宮中,誰能壓住朝堂?太子三思啊。”
軒轅無傷邪魅的臉頰上,浮現了絲絲陰狠,“若軒轅國離開了孤,就無法生存,無法維持,這樣的國家,要來還有什麼用?遲早會被兵臨城下。”
語調裡帶着幾多冷冽,那名探子打了個哆嗦,已知,自己的主子是動怒了,即便還想再勸幾句,但聯想到平日違抗皇上命令的人,都去見了閻王,爲了小命,他也只能點頭答應下來,準備軒轅無傷秘密離宮的事宜。
另一頭,東耀。
莫筱苒絲毫不知道遠在千里外的軒轅國,已有人對她有了興趣,特地爲她前來,她換下身上的長袍,換上了皇后品級的鳳袍,將髮髻梳好,插上那支木簪子,稚嫩的容顏,透着絲絲高貴、典雅,與小竹一前一後離開鳳棲宮,朝着慈寧宮前去,準備向太后請安。
一路上,禁衛軍不斷的在各個角落巡邏,空氣裡瀰漫開的是御花園裡已經盛開的夏花清香,沁人心脾。
莫筱苒昨晚睡得很踏實,神色也頗爲輕鬆,時不時還與小竹打趣幾句,等她走到慈寧宮外,便看見廖雪與淑妃雙雙從前方走來,三人對視一眼,皆是一愣。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她嘴裡嘀咕一句,彎起一抹端莊的笑容,迎了上去。
“參見皇后娘娘。”廖雪與明溪同時行禮打了個千,身後的一干宮女,也自然的屈膝。
莫筱苒虛擡了一把:“起來吧。”
話語微微頓了一下,她帶笑的視線掃過這二人,究竟是什麼時候,她們的關係已經親密到連請安也要同進同出了?該不會是爲了拉自己下馬,不惜與敵人聯手吧?
“兩位妹妹感情還真不錯,連請安也順道同行,”她微微挑起眉梢,擒笑開口,只是吐出的話,暗藏着鋒芒:“如果本宮沒記錯,似乎朝陽殿與落月殿,相隔甚遠吧?這是吹的什麼風,竟讓你們二人走到一起了?”
廖雪用手絹遮住嘴角,溫聲細語的說道:“臣妾近日來和淑妃妹妹幾乎是無話不談,都是自家姐妹,淑妃妹妹對東耀所知甚少,臣妾自然也就爲她說說東耀的風土人情,這不,昨天夜裡,皇上還特地前來臣妾的朝陽殿,妹妹聽聞臣妾身體抱恙,也在深夜前來探望呢。”
她嬌滴滴的笑着,莫筱苒眉心一凝,“是嗎?”
管她們在暗地裡因爲什麼結成聯盟,反正啊,不干她的事,莫筱苒將視線從兩人身上移開,擡腳,走在最前頭,帶着一衆女子,浩浩蕩蕩進了鳳棲宮。
白子旭仍在早朝,慈寧宮內,唯有太后高坐在上首,莫筱苒忍受了近一個小時姐妹情深的轟炸,終於從慈寧宮中藉故離開。
抹了抹頭上的冷汗,她嘀咕道:“這日子沒法過了,你聽聽她們那些話,一口一個姐姐,一口一個妹妹,我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搓了搓手臂,語調略顯哀怨。
小竹眼中含笑,打趣道:“可奴婢看,方纔小姐不是也和她們打得火熱嗎?”
“我那叫逢場作戲。”莫筱苒反駁道,“走了走了,每天來請安,還真累得慌。”
小竹一路攙扶着她,將她送回鳳棲宮,莫筱苒整個人幾乎是累趴在軟榻上,早晨匆忙進宮,又洗漱更衣,即便她的身子骨再好,也難免有些疲憊,還要打起精神和幾個女人唱大戲,人不累,這心啊,也累了。
從懷裡取出紫嫣寫的信箋,攤開放到桌上,一手支着眼角,一手輕敲桌面。
想要爲紫嫣翻案,就必須找到那員外放火或者下令燒了她祖屋的證據,以及員外與官府勾結的線索,最好是能有人證,證明她在大牢中,如何被壓迫,被羞辱,這樣一來,人證物證俱全,這案子也就好翻案了。
“小姐,你打算怎麼幫紫嫣翻案?”小竹坐在一旁,略帶疑惑的問道,“聽她說,這都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時隔這麼久,想要爲她伸冤,談何容易?
莫筱苒揉了揉眉心,極力尋找着突破口,“根據她的說辭,她在求助無門後,逃出大牢,然後一路乞討,三個月後才抵達皇城,沒錯吧?”
“奴婢記得是這樣的。”小竹點了點頭。
“因爲武林中人劫獄,所以趁亂逃走……”莫筱苒眼底一抹幽光閃過,“清風?”
她朝着窗外喚了一聲,一抹黑影從外面一閃,便出現在她面前。
“能不能查到四年前江湖中是誰去小鎮劫獄?只要坐實紫嫣所言全是事實,這案子,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成功翻案。”先從劫獄的江湖中人下手,他們既然能一次劫獄便成功,一定是秘密籌劃了很久,應該知曉牢中的不少動靜纔對。
莫筱苒的大腦高速運轉着,將整件事層層抽絲剝繭,尋找着突破,“這件事你去幫我調查,最好能問出,那幫江湖人士是否清楚的記得四年前劫獄前後的一切。”
清風緩緩點頭,這一刻,看着莫筱苒眼中的睿智,他也不禁佩服起來,或許只有這樣的女人,是非分明,正義感十足,又有勇有謀,沉着冷靜,才能夠配得上他的主子吧?
主子苦了這麼多年,孤單了這麼多年,終於等來了一個能與他比肩睥睨天下的女子!
“另外,你能否秘密前往戶部,調查小鎮的知府的背景?”莫筱苒挑眉問道。
清風一臉古怪:“主子已派隨浪前去小鎮,他應當知曉該如何做。”
“我只是怕證據收集不齊,到時候會被對方找到脫身的機會,如果一擊不中,這個案子就難辦了。”莫筱苒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嘆息道。
“小姐,收集了證據,咱們還得幫紫嫣找狀師呢。”小竹在一旁提醒道,“皇城裡有名的狀師好像沒幾個。”
“狀師?”莫筱苒嘴角一彎,指了指自個兒:“我不就是嗎?”
清風和小竹見鬼似的看着她,這人,想要冒充狀師去爲紫嫣翻案?開什麼玩笑!
小竹不忍心打擊莫筱苒的自信,但有些話她還是不得不說啊,“小姐,這狀師是得經過科舉考試,如果進了進士,才能成爲狀師的。”
也就是說,她莫筱苒是個女子,根本沒不可能有成爲狀師的機會。
“好吧,當我沒說,”莫筱苒也不過是突然靈機一動,見這狀師如此嚴謹,也就打消了念頭,“清風,你和白青洛的人聯繫一下,讓他到了小鎮,去找找紫嫣爹孃的遺體,如果沒有被大火燒傷,還留有骨頭,或許對翻案更加有力!”
清風怔一下,點頭答應下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