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有了第一次的經驗,莫筱苒在大牢裡倒是待得格外舒坦,白墨和白青洛都在暗中爲她打點一切,吃的、用的,雖然比不上鳳棲宮,但也算得上不錯了,連錦被也有人在深夜送入監牢。
“小姐,你說這是誰準備的啊?”小竹指了指牢頭送進來的兩牀被子,一邊爲莫筱苒鋪着牀,一邊疑惑的問道。
“除了白青洛和白墨,還能有誰?”白子旭此刻是恨不得宰了她,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送東西進來的人,想來想去,也就只有這兩人,莫筱苒嘴角彎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心底有暖流肆意的流淌着。
患難見真情,落井下石容易,雪中送炭難。
“攝政王和青王真是好人。”小竹低聲嘀咕了一句。
莫筱苒眉梢一挑,整個人倚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眼底有笑意瀰漫開來,“你的清風也不錯啊。”
“可他就沒來看過……”小竹自然的接嘴,卻在瞬間反應過來,羞惱的瞪了莫筱苒一眼:“小姐!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打趣奴婢。”
“我說的是實話,”莫筱苒聳了聳肩,這年頭,喜歡聽實話的人,可不多。
“小姐,你說到底是誰想陷害你啊?”小竹想來想去,也想不到,當時的情況,小姐沒有出手,貴妃娘娘到底是怎麼摔下去的?淑妃等人都在後方,根本沒可能動手啊。
莫筱苒眼底隱過一絲冷光,“多半是賊喊捉賊。”
“你是說,是貴妃娘娘自個兒乾的?”小竹驚呼一聲,但隨即,她又搖了搖頭:“這不可能!誰會笨到拿皇上的子嗣來鬧着玩?”
即便貴妃娘娘再恨小姐,也絕不可能這麼冒險啊。
這也是莫筱苒極爲想不通的一點,當時,廖雪擺明了是自己摔下去的,動機,或許是想要栽贓給自己,可這麼做值得嗎?用一條生命,來換她坐牢,換她的頭銜,真的會有如此喪心病狂到這樣的地步?連親生的骨肉都能當做籌碼?
“算了,”她微微嘆了口氣,越想越覺得似乎走進了死衚衕,總是缺少一點線索,揉了揉痠疼的眉心,不自覺的打了個哈欠:“先睡吧,真相早有大白的一天。”
“可萬一這輩子都不會真相大白呢?”小竹忍不住反問道。
莫筱苒整個人直接倒在石牀上,身下的錦被軟綿綿的,很是舒服,彷彿躺在一團棉花上,她閉上眼,輕聲開口:“真相永遠不會被淹沒,被冤枉的人,總有得見天日的一天。”她說得極爲篤定,讓小竹心底的不安也慢慢消散了許多。
將被子鋪在稻草堆上,和衣而眠,整個天牢,只有兩人的呼吸聲,慢慢盪漾開來,牢頭趴在外面的桌子上睡得正香,嘴裡還時不時吐出幾聲鼾聲,掛在石壁上的火把,忽然閃動起來,一道紅色的殘影從外急速飛入,莫筱苒猛地睜開眼睛,杏眼裡難見絲毫迷茫,如同豹子般,清明一片。
那人叮噹一聲推開了牢房的大門,食指噗地點住了地上小竹的穴道,莫筱苒翻身躍起,明亮如月的眸子冷冷的盯着黑暗中,漸行漸近的人兒,從通風口照射而入的月光,極爲清淺,她眯起眼,眼底有一絲詫異隱過:“軒轅無傷?”
他怎麼來了?
“一段時日不見,你竟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邪肆的嗓音在牢房中繞樑不絕,帶着絲絲嘲弄,那一身火紅的長袍,微微敞開的衣襟下,是白皙如羊脂的肌膚,以及性感得讓人垂涎三尺的鎖骨,狹長的丹鳳眼微微上挑,深棕色的眸子,在月光下幾近成黑,他嘴角那彎不羈的笑容,愈發妖嬈,一步步走向莫筱苒,嘴裡還嘖嘖兩聲:“真難想象,白子旭的腦袋是不是裝了稻草,居然會相信你這種人,也會對他的嬪妃動手。”
話語略帶失望,彷彿對白子旭誤會了莫筱苒感到嘆息。
“你還沒回國?”莫筱苒翻身坐在石牀上,目光灼灼,看向軒轅無傷,“堂堂一國之君,居然夜探天牢?你也不怕傳出去被人笑話。”
“孤是來帶你走的,”軒轅無傷擒笑開口,那笑如羣魔亂舞,眉宇間更是風情萬種,極致的妖!讓人生生移不開眼。
真是個當之無愧的妖孽!
莫筱苒暗暗咬牙,即便與軒轅無傷相識,但她依舊不習慣這人偶爾散發出的過盛的荷爾蒙,彷彿隨時要將女子的三魂七魄的給勾引走。
“我爲什麼要跟你走?”莫筱苒挑眉反問道,雙手環在胸前,“你有什麼目的?”
不惜潛入天牢,留在東耀,如今還要帶她走,爲什麼?總不可能他善心大發了吧?
“孤看上你了,”軒轅無傷笑得邪魅,那雙深棕色的眼眸,如同黑洞,要將人的靈魂吸走:“他白子旭不要你,孤要你,跟孤走,孤許你一生榮華。”
“免了,”莫筱苒懶得去想他話裡的真假,“先不說我會不會和你走,即便真要走,我也不會要你許的榮華富貴,跟不可能跟着你。”
她纔剛跳出牢籠,不想再入另一個牢籠。
軒轅無傷略感意外,臉上的笑愈發妖嬈起來:“爲何?白子旭能給你的,孤也能給你,白青洛能給你的,孤一樣能給你,爲何不跟孤走?”
榮華富貴、滔天權勢,她要的,他通通能給她,爲何會拒絕得如此果斷?
軒轅無傷心頭的好奇與探究愈發大了,若起初,他對這個女子只是有興趣,那麼現在,他是真的想要去了解她,去打探她的一言一行。
莫筱苒冷哼了一聲:“我要的憑我自己就能得到,爲什麼要依附你?更何況,這裡也不錯啊,以天爲被,以地爲廬,能遮風擋雨,有什麼不好?”至少她在這兒,比在鳳棲宮住得更自在,不用時刻琢磨着如何應付宮中的人,不用時刻去猜測,太后和皇帝想要如何利用自己,雖然沒有自由,但她樂得輕鬆。
軒轅無傷審視的目光落在莫筱苒的身上,定定的看了她許久,才終究確定,她說的是真心話,她是真的想要待在這兒,“你可知,大理寺已經開始着手調查你謀害龍子一案,若是最後,你被論罪,不僅僅會丟掉皇后的頭銜,甚至於連你的命,也可能會丟在這裡,”話微微一頓,他饒有興味的注視着莫筱苒,“即便是這樣,你也不要跟孤走嗎?”
莫筱苒緩緩搖了搖頭,“我若和你走,雖然逃脫了監牢,但卻要揹負一輩子的罪名,到哪兒都是過街老鼠,必須隱姓埋名一輩子,”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她撥了撥耳邊的髮絲,“我可不想過那樣的日子,躲躲藏藏,我要光明正大的走在街頭,要光明正大的用這雙腳走出皇宮!”
那雙平靜的杏眼裡,忽然浮現了讓人不敢直視的璀璨光芒,此刻的她,即便身處牢籠,一身的傲骨與執着也不減分毫,單薄的身影彷彿有着能頂起一片天的魔力,叫人望而生畏。
軒轅無傷的心潮,微微一顫,一股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油然而生,他眯着眼,深棕色的眼眸似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濃霧,看不真切。
莫筱苒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動了動身體,乾咳一聲:“看着我做什麼?”
難怪……
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輕笑,難怪連曾經權傾天下的青王,如今的戰神白墨,都會對她動心,這樣的女子,世間少有,如同珍寶一般,讓人忍不住想要將她呵護在手心,想要將她私藏一生。
“你的確太有趣了,”邪肆的嗓音,在莫筱苒的耳畔響起,她錯愕的擡起頭,便看見軒轅無聲居然詭異的移動到了她的面前,速度快得猶如疾風,那一襲火紅的錦袍,在半空中滑旋出妖嬈的弧度,敞開的衣襟下,肌膚白皙如玉,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捏住莫筱苒的下顎。
她不悅的皺起眉頭,手臂在石牀上一撐,整個人往後翻去,避開了他的觸碰。
“男女授受不親,請自重。”略帶警告的話語,從她的朱脣中吐出。
軒轅無傷眼波微微閃了一閃,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看來孤這一次是白來了。”
“不,”莫筱苒搖了搖頭,“不論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你。”
“謝孤什麼?”軒轅無傷眼底的興味極爲濃郁,食指輕託下顎,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莫筱苒嘴角猛地一抽,“沒什麼,麻煩你從哪兒來回哪兒去,慢走不送。”
本想感謝他前來救她,但看着軒轅無傷這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她心底就來氣,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嚥了回去。
軒轅無傷被她的逐客令徹底取悅,噗嗤一笑,搖着頭,擡腳離開了,來無影去無蹤,若不是那牢門上的大鎖還在丁零當啷的響,莫筱苒甚至懷疑,軒轅無傷的到來時不時自己的夢。
打了個哈欠,她剛要躺下,卻再一次感覺到牢房外屬於旁人的氣息。
眉心猛地一跳,看來今晚的客人還真多啊,走了一個軒轅無傷,現在又來了一個?
真不知道這幫人是不是將天牢裡的牢頭和護衛當做了擺設,出入自由,如同進出自家的後院,莫筱苒無奈的搖了搖頭,出聲道:“清風,你打算在外面看多久?”
畢竟是在她周圍守護了不少時日的人,莫筱苒怎麼可能連他的氣息也察覺不到?
清風墊了墊從牢頭身上偷來的鑰匙,打開牢房的大門,走了進去。
“娘娘。”
“我可不是皇后了,換個稱呼吧,”莫筱苒打斷了他的話,她如今已經不是皇后,自然不可能再頂着娘娘的頭銜,而且,被人這麼稱呼,她心裡也不舒坦。
清風緩緩點頭,其實他更想直接稱呼莫筱苒爲主母,但畢竟她和主子還未成親,實在是當不得,“莫小姐。”挑了個客氣而又恭敬的稱呼,他雙手抱拳,餘光在小竹的身上輕輕掃過。
“安啦,小竹只是被人點了穴,沒有大礙。”莫筱苒擒笑開口,打趣道。
清風耳廓微微一紅,頓時有些羞惱,“主子派奴才來知會娘娘一聲,主子相信娘娘,絕不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他倒是不怕看錯人。”莫筱苒微微一笑,心底卻盪開一抹暖流,眼底的寒霜,也被柔和取代,連她自己也沒察覺到,此刻她的神情,有幾多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