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雪遲遲沒到.文武百官也只能靜靜的站在大殿中.複雜不一的視線從四面八方朝着莫筱苒刺去.有好奇.有打量.有疑惑.也有慶幸.他們再不會覺得.這個皇后沒有資格做一國之母.這樣的心機.這樣的魄力.豈是尋常女子可以睥睨的.
小竹長長鬆了一口氣.剛纔她可差點嚇得心臟從嗓子眼裡給蹦出來了.好在小姐最後力挽狂瀾.將局勢給扭轉了過來.若不然.只怕小姐真會被皇上下令處死啊.“小姐.你可真厲害.”
小竹站在莫筱苒身後.低聲說道.
莫筱苒抿脣一笑.倒不覺得方纔的手段有什麼好得意的.視覺差.這點把戲.早就過時了.當日.她和廖雪的一舉一動.也正是因爲視覺差.纔會給人造成一個幻覺.讓人誤以爲是她將廖雪推下石階.今天.她只不過是耍了相同的手段.舊景重現.再用言辭引導衆人.尋找出那些口供裡的疑點.才驚險的扳回一局.
“難的還在後面.”如今.她只能說是嫌疑犯.想要徹底擺脫這代罪之身.恐怕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啊.莫筱苒只覺得腦袋生疼.此時.她無比想念現代的攝像鏡頭.如果有它的話.絕對可以三百六十度.每一個角度來一箇舊景重現.自然就可以洗刷掉她的罪名.哪裡還用得着這麼麻煩.
“小姐一定可以沉冤得雪的.”小竹對莫筱苒的信心出奇的大.她心頭只有一個信念.如果是莫筱苒.天底下就沒有她做不了.幹不成的事.
“你倒是對我信心百倍啊.”莫筱苒斜睨了她一眼.心底有暖流正在瀰漫開來.深吸口氣.不論如何.她也要對得起這份信任.餘光不住的朝後方的殿門掃去.等候着廖雪的到來.
白子旭端坐在上首.陰冷的視線始終落在莫筱苒的身上.未曾移開過一次.彷彿在審視着她.說實話.他從未料到過莫筱苒心思會如此之細膩.行事會如此之大膽.明明是鐵證如山的局面.她卻能憑着一己之力.尋找出疑點來爲自己翻案.這樣的女子.天下間少有.
白青洛低垂着眼眸.靜靜坐在木椅上.悠然品茶.最危險的關頭已經過去.接下來.就該看她的口才以及逼供的能力了.回想起當初在宅院中.她軟硬兼施.逼問幕末等人的場景.白青洛倒是沒有爲莫筱苒擔心.她的本事.何止現在展現的這麼一點.
她可是被自己看上的女人啊.
“隨浪.怎麼樣.這下子你總該相信了吧.”清風抱着雙肩.嘲弄的望向瞠目結舌的隨浪.打趣道.“早和你說過的.莫筱苒這個人遠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麼簡單.她啊.心思絕對縝密.膽大心細.你看走眼了吧.”
隨浪雖然心底認同了清風的話.可嘴上卻不饒人:“哼.只不過是雕蟲小技.她還沒有徹底洗脫罪名不是嗎.我還沒有輸.”
“嘖嘖嘖.”清風搖了搖頭.對他的固執很是無奈.“那你接下來就瞪大眼睛好好看着吧.這個女人是真的有能夠與主子並肩同行的本事.”
情分很少夸人.即便是跟在白青洛身邊多年.他也從未如此讚揚過哪個女子.莫筱苒是頭一個.隨浪微微一愣.愈發重視起這個他算是看走眼的女人來.她到底有何本事.能夠讓主子和清風都另眼相待.
三人屏氣看着大殿內的清靜.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忽地.不遠處的艾青石路上.有一頂精美的轎子緩緩行來.四名太監充當轎伕.擡着轎子跨上了大殿外的石階.
“皇上.貴妃娘娘到了.”李泉先行一步進到殿中向白子旭稟報.
他面色微微一變.立即下令:“讓人擡把椅子來.記得加上軟墊.可不要怠慢了雪兒.”
這樣的行爲.這樣的話語.分明是對廖雪的看重.以及無上的恩寵.莫筱苒擡起頭默默的看着天花板上鑲金的圖紋.權當未曾聽見.白子旭與她再沒關係.他愛寵誰寵誰.她只是覺得有些好笑.一個將他的子嗣當做利用的工具.用來陷害自己的女人.他當做手中寶.實在是格外的可笑啊.
廖雪是被一名宮女攙扶着走進大殿的.她身若垂柳.容顏極爲蒼白.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虛弱.彷彿隨時都會踉蹌着跌倒.那柔若無骨的身姿.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彷彿都在無聲的控訴着.莫筱苒曾經是怎樣粗暴的對待她.害得她不僅流產.還成爲了這副慘不忍睹的樣子.
廖雪一出現.莫筱苒就收到了四面八方不少指責的視線.她渾然不覺.繼續站在原地.彷彿一座山.任由你如何看.如何鑿.我自不動.
白子旭見廖雪如此虛弱.竟親自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快步走下高臺.在大殿上攙扶住廖雪.眼底的擔憂與自責.毫不掩飾.一個帝王能做到這種地步.已是極少見的.足以見到.他對廖雪的重視.
“雪兒.讓你操勞了.”白子旭柔聲開口.眉宇間溢滿了無數的歉意.彷彿讓廖雪來此.是什麼天大的罪過一般.
廖雪緩緩搖了搖頭.虛弱的開口:“這是臣妾的本分.”隨後.她望向不動如山的莫筱苒.眼底極快的閃過一絲恨意.她如何不恨這個女人.若不是她.她的孩子怎會流產.若不是她.她怎會用那樣的計謀.來讓她的孩子喪命.
恨.滔天的恨意幾乎要將廖雪淹沒.十指緊緊握住.細長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卻渾然不覺得痛.只覺得一顆心像是被人強行撕裂了一半.疼得她難受.
莫筱苒擡起頭就撞上廖雪那雙蘊藏着無邊無盡恨意的眼眸.心尖微微一顫.眉頭也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她似乎並沒有對廖雪做什麼吧.孩子.她自問沒有做過手腳.她怎麼會如此恨自己.
“雪兒.朕扶你上去.”白子旭是看也沒看莫筱苒一眼.扶着廖雪走上高臺.爲她專門設立的位置就在龍椅一旁.一個妃子.一個帝王.並排而坐.這樣的舉動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即便廖雪沒有皇后頭銜.在白子旭眼中.在他的心裡.她也是當之無愧的皇后.
不知多少人.想看莫筱苒的笑話.白子旭如此行做.分明是當衆將莫筱苒的顏面往地上踩.可莫筱苒不在乎.對白子旭她從未有過好感.這個只知道利用她.將她當做棋子的君王.根本不值得她費心絲毫.目光波瀾不驚.倒是讓那些企圖看好戲的臣子們紛紛失望.
本以爲會有一場好戲.卻沒想到這前皇后竟無動於衷.
白青洛深沉的眼眸裡掠過一絲笑意.白墨與丞相也是垂頭暗自爲莫筱苒豎起拇指.
“皇上.請問貴妃娘娘準備好了嗎.”莫筱苒懶得見他們膩歪.徑直開口.嗓音依舊平靜.聽不出絲毫的情緒.彷彿對於自己的夫君如此疼愛另一個女子.全無感覺般.
白子旭眼眸一沉.反手緊握住廖雪的手.“恩.人已經到了.你想做什麼.”
“臣女只是有幾句話想要問問貴妃娘娘.”莫筱苒微微頷首.銳利的目光如同兩把刀子筆直的扎向廖雪.似乎要將她的靈魂一併看穿.
廖雪心尖微微一顫.有種被野獸盯上的錯覺.喉頭滾動一下.不自覺的想要逃避.但眼看着下方文武百官都在場.她怎麼可以退縮.慘白的容顏.勾起一抹虛弱的笑.“姐姐有話可直說.妹妹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說罷.她還捂着嘴乾咳了幾聲.彷彿真的病入膏肓.
莫筱苒嘴角猛地一抽.有種自己在欺負柔弱小白兔的錯覺.只可惜.這隻小白兔的心是黑的.連親生骨肉也能夠利用.這樣的女人.何其可怕.
爲了上位.爲了一己私慾.竟能夠捨棄還未出生的胎兒.莫筱苒手臂一緊.眸光更是冷冽了幾分.“敢問貴妃娘娘.果真是臣女親手將你推下石階的嗎.”她根本沒有想過打什麼迂迴戰.一陣見血的問道.
“嘶.”
大臣中有不少人紛紛倒抽一口冷氣.被莫筱苒不按牌理出牌的行爲給嚇了一跳.哪有人會這麼逼供的.哪有人會這麼對持的.
若是貴妃點頭.她豈不是要認罪了嗎.
廖雪也愣了.根本沒想到.到了此時此刻.莫筱苒竟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她嘴脣微微顫抖着.半響也沒吐出一句話來.心思不斷的盤旋着.究竟是應還是不應.是點頭還是搖頭.
莫筱苒眉梢微微一挑.很是意外廖雪的沉默:“貴妃娘娘.您是當事人.難道連您也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事嗎.”話語微微一頓.“還是說.您還沒想好要怎麼說.”
“莫筱苒.”白子旭尤爲厭惡她此刻咄咄逼人的態度.不悅的眯起眼.冷聲警告了一句:“記住你的身份.你沒資格逼問朕的愛妃.”
愛妃啊……
莫筱苒不屑的癟了癟嘴.“臣女怎麼能算是逼問呢.臣女明明是正兒八經的在詢問貴妃娘娘當時的情況.畢竟.臣女到現在還一頭霧水.臣女分明連貴妃娘娘的衣訣也沒碰到一下.貴妃娘娘怎麼說倒就倒了.說摔就摔了呢.”
她頗爲無辜的歪着頭.一副彷彿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樣.讓白子旭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
白青洛嘴角一彎.朝着莫筱苒投去一個讚許的眼神.
“貴妃娘娘.敢問您到底思考好了沒.”莫筱苒可不會給廖雪太多的時間.放任她尋找藉口.繼續逼問道.
雖說是逼問.但語氣卻極爲柔和.更像是在徵求她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