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筱苒聞言,身體微微一僵,她不是傻子,怎麼可能感覺不到白青洛話裡的情愫?但她卻刻意的忽略了,如今戰事在前,她哪裡還有閒工夫去考慮什麼兒女情長?眉頭緊緊皺成了一團,她冷聲道:“白青洛,我從來都不是需要躲在男人背後的女人,從來不是。”
她是雄鷹,是可以獨自翱翔的雄鷹!不是被關在籠子裡的金絲雀!
白青洛知曉她又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口中一聲嘆息,擡手揉了揉她的長髮:“我從來沒這麼想過,”話語微微一頓,眼底情愫翻涌:“莫筱苒,我們認識那麼久,你是什麼性子我還不知嗎?你看似大大咧咧,實則心細如塵,看似精明,可有時候卻又行事莽撞,讓人啼笑皆非,可這次,是上戰場,不論你的本事如何,我都會害怕,怕你發生任何意外,你懂嗎?”
莫筱苒心尖微微一顫,一股異樣的感覺油然而生,她不自覺的避開了白青落通透的視線,總覺得,在他這樣的目光下,自己彷彿是透明的,心跳得飛快,面頰上,騰昇起兩糰粉色的紅暈,如同硃砂在宣旨上緩慢的暈染開來,又似一朵嬌豔欲滴的花骨朵,含苞待放。
她緊抿着脣線,不置一詞,可眉宇間的倔強,卻不減分毫。
白青洛微微嘆了口氣,鬆開緊箍住她肩頭的手掌,改爲拽住她的手腕,輕撫着她的肌膚,柔順的讓他愛不釋手,“我已經很後悔了。”
“什麼?”莫筱苒不解的眨了眨眼睛,這話題忽然間轉到哪兒去了?
“當初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只讓你身邊帶着一個隨浪,”白青洛低垂着頭,細長微卷的睫毛輕輕閃爍着,在他的眼瞼周圍,灑落一圈深深淺淺的陰影,“若是我多派幾人在暗中保護你,你又怎會被藍羽的人抓住?小竹也不會……”話到了此處,驀地止住了。
莫筱苒神色黯淡,緊咬着嘴脣,貝齒在下脣上劃出泛白的印記。
“不是你的錯,”莫筱苒忽然開口,嗓音略顯顫抖,眼眸中閃爍着醉人的光芒,手掌緩緩擡起,撫上白青洛的臉龐,“你說得對,那只是意外,是誰也沒有料到的意外,如果真的要說誰有錯,那也是我的失責,與你無關。”
明明是她的任性,纔會害得小竹慘死,他怎麼能將一切攬在自己身上呢?莫筱苒心頭苦楚。
白青洛緩緩搖了搖頭:“我考慮不周,有了上一次的前車之鑑,莫筱苒,這一次,無論如何我也不敢再讓你涉險,在京中等我回來,好嗎?”他柔聲詢問道,對莫筱苒,只能服軟,她的性子絕對是吃軟不吃硬。
當一個強勢的人,忽然在她面前露出楚楚可憐的表情時,莫筱苒一時間,竟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愣愣的看着眼前這張放大的妖孽容顏,嘴角猛地一抽:“不要對我用美男計!”她啪地一下挪開了白青落的腦袋,拍了拍自個兒泛紅的臉龐,粗聲粗氣的嘀咕道。
不知道女人對美麗的事物,天生沒有抵抗力嗎?就算她不是花癡,也抵不住一個美男子在面前散發荷爾蒙吧?
見自己的計策失效,白青落無奈的聳了聳肩,“看來我低估了你的理智。”
天知道,若是讓旁人看見,堂堂青王居然會對一名女子用上美男計,而且還不頂用,不知多少人會笑掉大牙。
莫筱苒嘴角狠狠一抽,端起矮几上的茶盞往嘴裡灌了好幾口,直到將心底的悸動壓下後,纔敢轉身去看白青洛的臉,“反正我不管,這次我跟定了,有本事你就打斷我的腿,把我圈禁在府中,若不然,我一定會偷偷跟去,到那時,你自己看着辦吧。”
她絕對是說到做到。
白青洛無力的嘆了口氣,“有必要這麼固執嗎?我是爲了你好。”擡手將她額頭上垂落的一縷青絲往耳後別去,柔聲問道,語調中帶着幾分嘆息,幾分妥協,“丫頭,我說過的,女人偶爾別那麼倔強,不討喜。”
“我又不是賣笑的,也不是青樓賣藝的,需要討喜嗎?”莫筱苒牙尖嘴利的反駁道,“更何況,這是原則問題,”她眼中的笑意在剎那間散得一乾二淨,“小竹因我而死,這仇,我得自己報!”
“你下得了手嗎?”不是白青洛低看她,雖然她有時冷靜得非尋常女子,但她的心到底是柔軟的,是溫柔的,怎麼可能下得了手?
莫筱苒橫了他一眼,嘴角彎起一抹冷笑,擡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你以爲我的手上沾染上的人命還少?”
死在她手中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幾十,槍擊的,刀傷的,她早已不是什麼乾淨、純潔的女人。
“白青洛,你太小看我了,”莫筱苒斂去眸中的黯淡,昂起頭來,直直對上白青洛審視的目光,“我從沒有把小竹看做我的僕人,她是我的親人,是我最在乎的人之一!她的死,我絕不會就這麼算了!如果不能親手爲她報仇,我這輩子,這顆心,”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臟,“都無法安穩!”
話極爲響亮清脆,白青洛眯起眼,定定的審視着她,許久後,才終是一聲嘆息,“我真的不知道,你這倔強的性子,到底像誰。”話雖如此,可他終究還是妥協了,“一旦上了戰場,你記住,一定要寸步不離的跟着我,懂嗎?”
只有將她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白青洛才安心。
莫筱苒嘴角咧開一抹高興的笑,重重點頭:“安啦,我又不是傻瓜,不可能孤身一人衝出去的好不好,頂多就跟在你們屁股後邊,幫你們搖旗吶喊,或者,揀點小便宜。”
話是這麼說,可白青洛似乎已經預見到,當真的上了戰場後,她絕對是衝鋒陷陣的第一人!
這個女人的話若能相信,那天上就該下刀子了。
在白青洛的心裡,莫筱苒的信譽,等同於零。
好不容易說服了白青落,莫筱苒這一天心情都是好得不得了,她離開正廳,在府中閒逛,比起丞相府,大將軍府的府邸大了不少,只是前院,就至少有幾十平,佔地極大,可府中伺候的下人卻是極少,逛了半天,莫筱苒也只見到小貓兩三隻。
摸了摸下巴,話說回來,她還從未見過除了自己以外,在白青洛身邊有別的女人出現,他也二十出頭了吧?府中怎麼連個暖牀的也沒有?
莫筱苒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回過頭,看了眼尾隨在自己身後貼身保護的逐月,嘴角一咧,笑得逐月心底發毛。
“逐月啊。”溫柔至極的聲音,可傳入逐月耳中,卻分外滲人,他急忙打了個寒顫,“奴才在。”
“你家主子身邊沒有伺候的女人嗎?比如小妾什麼的。”莫筱苒疑惑的問道,“我怎麼沒在府裡見到一個雌性動物?”
逐月瞠目結舌的看着莫筱苒,嘴角抽了抽,這是什麼問題?難不成她是質疑主子的能力?
“逐月?”見他遲遲不曾開口,莫筱苒再度喚了一聲。
“回小姐的話,主子多年來心思都放在江山社稷上,所以身邊,那個……”他面紅耳赤的解釋道,卻又不知該怎麼說,這問題,叫他如何解釋?難不成要說,以前在主子眼裡,女人根本沒有任何價值嗎?
“那你主子有需要的時候怎麼辦?”莫筱苒眨了眨眼睛,問得極爲無辜,表情格外單純。
逐月張了張嘴,這話,是尋常女子問得出口的嗎?“奴才不知,奴才從未關心過主子這方面的需求。”
“額……”莫筱苒一時啞然,“算了,看來你家主子絕對是過慣了清心寡慾的日子,他可以直接去廟裡當和尚了有木有?”
木有木有!
逐月很想這麼反駁,但聯想到二十多年來,主子的日子,還真和和尚沒什麼兩樣,話到了舌尖,又給嚥了回去。
“小姐怎麼會突然關心這個問題?”難不成是吃醋了?逐月神色古怪,目光落在莫筱苒身上,輕聲問道。
她耳廓一紅,立即將話題轉移開:“我隨口問問,按理說男人嘛,應該向白子旭那樣,左擁右抱纔對,你家主子就是個另類。”
“小姐,主子這叫潔身自好。”逐月急忙解釋道,可不想讓莫筱苒誤解白青洛。
“行了,不就是個萬年處男嗎?”莫筱苒嘀咕一句,繼續在四周閒逛起來,絲毫不管自己方纔吐出的話有多驚世駭俗。
逐月如同石化了一般,愣愣的待在原地,看着莫筱苒旁若無人的在長廊中閒逛,只覺得太陽穴抽抽的疼,主子的眼光果真非尋常人能夠比擬的,連看上的女子,也非尋常女子。
夕陽西下,紅黃交錯的餘暉將整個大將軍府籠罩着,白青洛還在書房內,與清風、隨浪二人商討着備戰的籌備工作,從糧草到進軍藍羽的線路,事無鉅細,皆親自部署,白墨在日落時分抵達大將軍府,正巧與準備前往書房叫白青洛用晚膳的莫筱苒撞了個正着。
“皇嫂……”白墨眼底漫上了一層情愫,抱拳行禮,剛毅的面容,在夕陽的餘暉中,似乎也放柔了不少。
逐月停在一旁,高高豎起耳朵,偷聽着兩人的談話。
山石堆砌在院落中,一株梨花樹,樹枝上花骨朵含苞待放,紅的、白的,美輪美奐。
“別。”莫筱苒急忙阻止了他的話:“我可不是你的皇嫂,忘了嗎?我早就和白子旭沒關係了。”
白墨愣了一下,急忙道:“是本王忘記了,莫小姐。”
“你怎麼來了?”莫筱苒疑惑的問道,“來找白青洛?”
這不是廢話嗎?
白墨點了點頭:“本王有事與皇叔相商。”
“諾,他在書房。”莫筱苒指了指緊閉的房門。
白墨剛擡腳走了兩步,又頓了一下:“莫小姐可知今日皇叔進宮請旨出戰一事?”不知爲何,他總想試探出莫筱苒的心思,對於皇叔的做法,她是贊同,還是不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