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宮門前停下,立即有太監恭敬的小跑過來,端來矮凳,伺候着莫筱苒和白青洛下車,二人一黑一藍,站在一起,如同神仙眷女,羨煞旁人。
只聽聞,青王白青洛素來冷酷無情,可眼前他們看見的是什麼?
他竟會溫柔的爲一個女子撥開發絲?體貼的彎腰爲她撫平衣襬上的褶皺。
不少剛剛抵達的女眷與大臣,瞠目結舌的看着眼前這一幕,只覺得這個世界變得玄幻了。
不是說青王有潔癖嗎?不是說一旦靠近他面前的女人,都會丟掉性命嗎?那誰能來給他們解釋解釋,眼前這一幕究竟是什麼?
莫筱苒接到來自四周的複雜視線,臉上端起禮貌的笑,既不顯得刻意,又不顯得謙卑,落落大方的任由白青洛擁着自己,在衆多大臣以及家屬的矚目中,一步一步走入六道宮門。
“啓稟王爺,參加接風宴的大人已經到了御花園,王爺若是要過去,就讓奴才爲您引路吧。”一名太監恭敬的走在前頭,尖聲開口。
“不必了,”白青洛沉着臉,拒絕了他的好意,“皇宮這地方,本王比你熟。”
說罷,他扭過頭來,眸光醉人,嘴角噙着一抹如沐春風的笑,絲毫不掩飾眉宇間的情愫,看向莫筱苒,眼底劃過絲絲微光,“走吧。”
莫筱苒恩了一聲,跟隨在他身邊,一路上,不知多少宮人的眼珠子差點掉落在了地上,一個是當朝王爺,權傾天下,一個則是曾經大鬧皇宮的皇后,當朝休了帝王,他們兩人居然會親密無間的出現?
難不成,皇后娘娘對先帝視而不見的原因,竟是因爲青王從中作梗?
莫筱苒和白青洛可不知道,這幫宮人心裡的彎彎腸子,繞過九轉曲折的紅漆長廊,兩人慢悠悠朝着御花園走去,日頭正烈,莫筱苒的額頭已經滲出了一層密汗,白青洛眉心一凝,揮手命一名過路的宮人去取把扇子來,扯着袖口,細心的爲她擦拭掉額頭上的汗珠。
“要不要去亭子裡歇會兒?”他指着不遠處靠着碧池的涼亭,出聲問道。
“不是還要去御花園嗎?”莫筱苒眼底劃過一絲光亮,可轉瞬又沉寂下去。
白青洛輕輕扯動着嘴角,拉着她直接走上涼亭,將她按在石凳上,揮手讓宮人端來涼茶、糕點,和煦的微風拂過波光粼粼的池面,依稀可以看到幾秒錦鯉在池塘中來回穿梭着,垂柳在岸邊隨風搖曳,柳枝蔥綠,懸掛在涼亭上方的風鈴,在風中發出悅耳的清脆聲響。
宮人很快就將白青洛要的扇子取來,他挨着莫筱苒的身邊坐下,爲她扇風去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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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點了嗎?”
莫筱苒噗嗤一笑,端起石桌上的茶杯淺淺抿了一口:“我沒那麼脆弱,你當我是瓷娃娃嗎?曬一下就會融化的?”
白青洛屈指在她腦門上重重一彈,“你在我眼底就和瓷娃娃沒什麼兩樣,才走了多短的路,就出了一身汗,要不,我找個宮殿,讓人爲你沐浴更衣吧?”
“沒那麼誇張,我只是忽然被熱到了,歇會兒就好。”莫筱苒可不想搞什麼特權主義,她是來參加接風宴的,又不是來皇宮沐浴,有必要弄得這麼誇張嗎?
“要是不舒服你一定要告訴我,”白青洛囑咐道,手中的扇子還在不停的上下搖晃,涼風迎面撲來,莫筱苒愜意的眯起眼,神色極爲悠閒,耳邊是嘰嘰喳喳的鳥叫聲,鼻息下,是清淡的陣陣花香,坐在涼亭中,遠可看前方高低錯落的精緻殿宇,近可賞池中的錦鯉互相追逐。
莫筱苒一手託着腮幫,一手捧着涼茶,目光時不時在四周掃蕩。
宮人們有意無意的繞過這方,即便有急事,也下意識放緩了腳步聲,不敢去打擾涼亭中,坐着的男女。
白墨攜着莫青、廖克二人,從御書房離開,剛打算前往御花園,就在途經的清池邊上,看見了涼亭中,有說有笑的兩人,他心尖微微一疼,神色有瞬間的黯淡,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擡腳過去,直接走上涼亭。
白青洛和莫筱苒紛紛起身,抱拳行禮,他們兩人得到過白墨的首肯,覲見任何人,可免跪拜之禮,這可是無上的殊榮啊。
“參見皇上。”
“快請起。”白墨虛擡了兩人一把,視線在他們之間來回巡視着,“怎麼不去御花園?反而在這兒歇腳?”
莫筱苒抿脣一笑,“太熱了,懶得往前走,就在這兒歇息會兒。”
熱?
白墨這才注意到,她的衣袖有半截是溼潤的,看來,恐怕是擦汗時沾染上的汗珠,水漬還未乾涸。
“來人啊,”他沉聲喚了一句,立即有一名宮女小跑着過來,等候着他的吩咐。
“去冰窖取些冰塊來,朕要在這兒陪皇叔用點水果。”白墨燎泡坐下,坐在白青洛的左手邊,廖克和莫青紛紛坐於另一頭,幾人各自一方,涼亭內,一時間竟無人開口說話,白青洛始終忙着給莫筱苒擦汗,給她遞水,這樣的舉動竟會出現在一名權傾天下的王爺身上,實在是讓人不敢相信!
白墨深幽的眼眸在看見他的動作時,盪開一層細微的漣漪,如果不是真的將她放在了心尖上,怎會如此細心呵護?
莫青臉色微微一變,似不忍,似矛盾。
倒是一旁的廖克,陰測測的勾起嘴角,“王爺和莫小姐的關係似乎很親近啊。”
莫筱苒眉梢微微一挑,吞下口中的桂花糕,撥開白青洛爲她扇風的手臂,凝眸看向他,“還不錯。”
“想來二位一定認識了不少年了吧?瞧這默契,沒有多年時間根本培養不出的。”廖克樂呵呵的笑了笑,可吐出的話,卻讓人遐想連篇,似是在暗指他們二人在白子旭登基期間,暗地裡幽會,有見不得人的私交。
白青洛臉色不由得又沉了幾分,眉梢染雪,周身氣息鋒利得如同一把出鞘的刀刃,眼眸中直直射出兩道銳芒,廖克被他犀利的目光盯得背脊發涼,喉管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遏制住了似的,竟再吐不出一個字來。
白青洛拂袖起身,身軀緩慢繞過他顫抖的背脊,一聲低不可聞的話語,從他的薄脣中吐出,清晰的傳入廖克的耳中:“廖大人,切記,禍從口出。”
他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還敢當衆要了自己的命嗎?
廖克匆忙擡頭,想要找白墨爲他伸冤,只可惜,他看見的,是白墨臉上幾乎不曾掩飾的嫌惡與放縱,再看向右側的丞相,他同樣是一副縱容白青洛對自己動手的表情。
廖克脣齒咯咯發顫,許久,才斷斷續續吐出一句話來:“臣身體不適,請皇上開恩,准許臣回府休養。”
這個地方,根本沒有了他的立足之地!不論是皇上,還是丞相,都將他看做眼中釘肉中刺!廖克哪裡還敢繼續待下去?只能請旨離宮。
白墨一揮手,放他離去,絲毫沒有要挽留的意思。
“這人,不可留。”白青洛孤身站立在涼亭的石階之上,危險的眯起眼,望着廖克跌跌撞撞離開的身影,口中輕哼一聲,廖克乃是廖雪的父親,對莫筱苒有着極爲深沉的怨恨,因爲這股怨恨,他已經無法用平常心來對待朝廷的一切事物,尤其是與莫筱苒有所關聯的一切。
白墨微微點頭,同意了白青落的話,“只不過他是皇兄提拔上來的兵部尚書,朕剛剛繼位就將他拔掉,難免會引起朝廷上文武百官的議論。”
“水至清則無魚,清者自清。”白青落淡漠的啓口,“更何況,一個效忠的不是現任帝王的大臣,留着又又有什麼用?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放手去做,天塌了,東耀還有本王給你撐着!”
有了白青落這句話,白墨心裡也有了幾分底氣,他緩緩點頭,拂袖起身,“朕明日就將他革職查辦。”
莫筱苒無聊的眨着眼睛,對他們的話題沒有半點興趣,朝堂就如同官場,裡面的彎彎腸子,她是不想懂,也不想聽。
“困了?”白青洛餘光瞥見她居然打了個哈欠,當即轉身,寵溺的問道,食指彎曲着爲她擦拭掉眼角劃出的水珠,絲毫不去理會涼亭中剩下的兩人,那彷彿見鬼的目光。
莫筱苒搖了搖頭,“我們是不是該去御花園了?”
“也好,”白青洛握住她的手,將她從石凳上扶了起來,扭頭看向白墨,正好將他還沒來得急收斂的情愫與那一絲絲嫉妒,看在眼底,深沉的眼眸不悅的眯成一條縫,白青洛擁着莫筱苒的腰肢,朝着莫青和白墨點頭示意後,便打算先一步離去。
“皇叔。”瞧見他們二人離去的背景,白墨冷不防驚呼出聲。
莫青心頭咯吱一下,總覺得,皇上看苒兒的目光有些不太對勁。
他眉頭暗暗一皺,仔細打量了幾下,那股奇怪的感覺,又再未曾出現。
是錯覺嗎?
白青洛腳步一頓,不解的轉過頭來,“皇上有事?”
白墨匆匆掃了一眼,他懷中安靜靠着的莫筱苒,垂落在身側的胳膊微微緊了緊,終究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心底的心聲來:“朕你們一起過去。”
他要的,想的,不過是能與她多待一陣,哪怕只是簡短的一條路,也好。
白青洛眼底劃過一絲瞭然,擁着莫筱苒略一側身,讓出了通往御書房的道路:“皇上請。”
白墨舌尖盪開一抹苦澀至極的味道,他緊了緊雙手,擡腳走在前方,餘光時不時瞥向落後他幾步的二人,眼眸中,幾多渴望,幾多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