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午時已過,烈日高掛在枝頭,整個御花園被驕陽籠罩着,腳下的大地彷彿正在源源不斷朝上冒着騰騰的熱氣,來得較早的不少女眷,熱出了一身汗珠,幾名大臣躲在陰涼的大樹下,三五成羣的交談着。
宮人提供着糕點、茶水,還有冰鎮的瓜果,爲大臣及女眷們解渴。
當白墨的身影出現在御花園外的小道上時,衆人紛紛匍匐在地,請安聲整齊、利落。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白墨剛毅的面容看不出絲毫情緒,左手凌空虛擡,“起來吧。”
“謝皇上。”等到衆人起身,不少人發現,在白墨的身後,莫筱苒和白青洛居然尾隨着同行而來,且他們竟在大庭廣衆之下十指緊扣,絲毫不掩飾行爲的親密,好些個大臣心底冷嘶,悄悄打量着白墨的臉色。
見他神色無異,更是揣測起來,難道皇上是默許了青王同莫筱苒的這樁事?
“你們無需拘禮,”白墨見他來後,諸位大臣以及若干女眷,一個個低垂着頭,連大氣也不敢喘,急忙出聲,“朕過些時候會在御花園中設宴,諸位大可放開心,隨意遊玩,晚了,還有水酒伺候。”
“謝皇上恩賜。”大臣們齊聲應答道。
莫筱苒嘴角一抽,指了指不遠處的石頭,自個兒率先走了過去,白墨攜同莫青,走到御花園早已搭建好的高臺,宮人們立即準備好巨大的蒲扇,端來桌椅,緊鑼密鼓的在御花園中準備着接風宴的籌備工作。
有幾個閨閣少女圍聚成一團,時不時面露紅光,看向白墨與白青洛,在她們眼中,這兩人自然是今日的主角,說不定誰運氣好,被他們瞧上,日後便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有王孫公子在御花園中辦起了臨時的賞花會,有幾個風流才子,搖頭晃腦的吟詩作對,倒是逗得不少人驚呼、讚歎。
莫筱苒坐在石頭上,饒有興味的看着這些人三五成羣的聚集在一起,偶爾有幾句詩詞傳入耳中。
風揚起她的髮絲,右側有腳步聲緩緩傳來,莫筱苒眉心一擰,側目看去,便見莫秋雨與一名陌生的少女,帶着丫鬟緩步走來,來者不善。
她眼眸微微一閃,背脊不由得坐直了許多,雙腿微微併攏,端得是禮數十足,卻又帶着幾分女兒家稍有的灑脫、自在。
“妹妹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待着?不過去和大家聚一聚嗎?”莫秋雨柔聲細語的問道,儼然是一副好姐姐的模樣。
莫筱苒眉梢一挑,看來她是打算和自己上演一出姐妹情深的好戲了。
“我沒什麼本事,去了也只不過是附庸風雅,還不如在這兒一個人待着,夠清淨。”莫筱苒無奈的聳了聳肩,自嘲了一句。
可她當日在國宴上,七步成詩的壯舉,早已名揚天下,她若說自己附庸風雅,那麼在場衆人,算什麼?
莫秋雨眼眸一冷,笑道:“妹妹何必自謙呢,當日你那首打油詩,可是技驚四座啊。”
“不如莫小姐今日也給我們露上一手,如何?”她身旁的少女提議道,不少人見到這邊的動靜,也緩緩圍攏過來,七嘴八舌的慫恿着莫筱苒露上一手,他們想要親眼看看,她究竟是不是傳聞中的,滿腹博學。
莫筱苒嘴角猛地一抽,剛要開口,人羣后方,清風抱着一件墨色披風急急走來。
“小姐,這是主子吩咐奴才送來給你的。”他手臂一抖,那件繡着暗色龍紋樣式的披風便在半空中抖散開來,有眼尖的人發現,這件披風乃是白青洛的衣裳,頓時,一聲聲冷嘶在四周響起。
莫秋雨俏麗的臉蛋,更是嫉妒得猙獰成了一片,粉色寬袖下的拳頭緊握着,手背上一根根青筋暴起!
她究竟有什麼本事,居然能讓青王如此刮目相待?
眼眸驀地噴出一束火光,似要把莫筱苒給刺穿。
“這麼熱的天,我可不想中暑,”莫筱苒搖了搖頭,趕緊拒絕,笑話!她光是坐着就有種被架在火上的烤的感覺,再加一件衣裳,只怕會直接被蒸熟了吧?
清風眼底劃過一絲笑意,將披風收好,神色恭敬的開口:“是,奴才這就去回覆主子。”
“恩、”她微微頷首,目送清風離開後,便見四周的王孫貴族,朝她投來複雜不一的視線,有羨慕,有嫉妒,有狐疑。
他們都在心底揣測着她同白青洛的關係,絕對不可能是叔叔和侄子的女人,這麼簡單。
清風的出現,倒是讓這幫人忘了要莫筱苒露一手的事,更多的心思,則是放在了她同白青洛的關係上,很快,禮部便請來了皇城中最出名的戲班子,臨時在御花園中搭建了一個看臺,衆人一一落座,莫筱苒也隨着起身,剛打算坐到丞相身邊,豈料,上首,傳來一聲低沉的嗓音,“你坐到本王身邊來。”
還在入座的衆人,紛紛停止了手中的動作,扭頭朝着上首看去,便見白墨身旁的白青洛,朝着莫筱苒勾着手指,他的身邊不知何時竟加了一個座位,顯然是爲她特意安置的。
莫筱苒眉心一跳,微微嘆了口氣,擡腳朝着白青洛的身邊走去,將身後那些晦暗不明的目光拋開,自顧自的坐下後,桌下,他的手已然緊握住她的手腕。
“多虧你,我又出了一次風頭。”莫筱苒嘴裡抱怨道。
白青洛眉梢一挑,斜睨了她一眼,“不喜歡嗎?”
“你試試被人當做猴子看的滋味,看你會不會喜歡。”莫筱苒翻了個白眼,雖然知曉,今日的接風宴,她和白青洛必然會成爲主角,但這宴會還未開始,她就出盡了風頭,不知這幫王孫公子,又要在背後如何編排她和白青洛的關係了。
說來說去,都是這人的錯!
莫筱苒惡狠狠瞪了他一眼,戲班子魚貫而入,走上臨時搭建的戲園子裡,鑼鼓聲驀地響起。
“吃點東西,解解暑。”白青洛是連一個正眼也沒去看下方的大戲,手指拿起一塊冰鎮的西瓜,遞到莫筱苒嘴邊,她微微張開嘴,咬了一口,香甜的果汁,瞬間溢滿了口腔,她舒服的嚶嚀一聲,只覺得渾身的燥熱,也在這一刻緩解了不少。
“好吃嗎?”白青洛眯着眼,柔聲問道。
“還不錯,夠冰,夠甜。”莫筱苒愜意的眯起眼睛,高高豎起拇指誇獎道。
清風在二人身後,暗暗記住了莫筱苒的這句話,想着過幾天,也從邊關買些此等品種的西瓜回來擱在王府中,萬一未來主母哪天想吃了,隨時能吃到。
“對了,爲什麼這次的接風宴請了這麼多無關的人?”莫筱苒指了指下首兩側的女眷,以及王孫公子,不解的問道。
白青洛扯着袖口,爲她擦拭掉脣邊的果汁,這才幽幽開口:“今日不僅是一場普通的接風宴,同樣也是爲了給皇上挑選嬪妃。”
“什麼?”莫筱苒嘴角一抽,下意識擡頭去看上方的白墨,原來還有這一層目的啊。
“還不到大選,後宮不可能一直無妃,所以只能趁着這個機會,挑幾個閨閣少女入宮,先行冊封,等到開年大選時,再大肆挑選秀女。”
莫筱苒古怪的皺起眉頭:“直接將以前攝政王府裡的暖牀的丫鬟啊,什麼小妾啊之類的帶入宮中不是更好?”
白青洛眼眸微微一顫,嘴角輕扯出一抹淺笑:“攝政王的牀,還沒有一個女人爬上去過。”
“噗,,”莫筱苒嚇得口中剛剛入喉的清酒如數噴出,不少人聽到動靜扭頭看來,她急忙賠笑,時不時用衣袖擦拭着嘴脣,喉嚨裡乾咳着,顯然嚇得不輕。
白青洛急忙幫她拍背順氣,“好些了?”
“恩,”她點了點頭,湊到白青洛的側畔,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的呼吸通通噴濺在白青洛衣襟上方的脖頸處,“你剛纔說,白墨身邊根本沒有女人?他今年二十多了吧?連一個暖牀的都沒有?”
白青洛淡淡的恩了一聲,白墨算是他一手教導出來的,也隨他一樣,潔身自好,心思幾乎都放在了穩定東耀的安危上,哪裡還有閒情逸致去和陪女人?
曾經,白子旭不是沒想過給白墨塞幾個暖牀的伺候丫鬟,但都被白墨謝絕了,久而久之,朝堂上便無人不知,攝政王白墨不近女色,潔身自好。
“你確定他沒問題?”莫筱苒鼓着腮幫,視線時不時掃過白墨的身體,通透的目光,像是要看穿白墨的靈魂。
他的身體微微一僵,不知莫筱苒究竟意欲何爲,被她這麼大膽的注視着,白墨的心尖也不由得盪開一抹漣漪。
白青洛直接一掌蓋住她的雙眼,不悅的問道:“你在看什麼?”
她居然如此放肆的盯着別的男人看?
莫筱苒扯下他的大手,悄悄指了指白墨,輕聲道:“我是在好奇,他這些年是怎麼過來。”
話意有所指,她的聲音低不可聞,但對於身負內力的白墨來說,卻是一字不漏的聽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剛毅的面頰上,兩團紅暈赫然爬了上來,眼底有絲絲赫意。
白青洛好笑的看了莫筱苒一眼,瞧見她眼底的狡黠,已知,這丫頭分明是故意捉弄白墨呢,屈指在她的腦門上輕輕一敲,湊到她耳邊,嘀咕道:“不怕他找你秋後算賬?”
這麼捉弄一國皇帝,也就她能做得出來。
莫筱苒故作無辜,聳了聳肩,“我沒做什麼啊,我是在爲皇上的龍體着想。”
白青洛哭笑不得的看了她一眼,口中一聲寵溺的嘆息劃出薄脣,“你啊。”
“哎呀,快幫忙看看,給皇上挑幾個不錯的收到後宮裡去。”莫筱苒哪裡會放過這麼好玩的事?這可是另類的選秀,她瞪大了眼睛,掃視着下方的一干女眷,想要爲白墨挑幾個模樣乖巧,身材婀娜,品性賢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