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辦得怎麼樣?”太后撥弄着佛珠,坐在軟榻上,見桂嬤嬤回來,眼眸微微一閃,冷聲問道。
桂嬤嬤難掩臉上的喜色,當即點頭:“已經成功了,人送到了宮外,那名女子也換上去了,應該不會被人發現。”
“很好,等到他們拜堂時,立即按照哀家的吩咐,包圍皇宮!白青洛今天的心思恐怕都放在婚禮上,根本無心操心皇宮的動靜,咱們動作要快!來一個裡應外合,勢必要在白青洛回過神來前,拿下皇宮。”太后眼眸陰鷙,吐出的話,卻帶着一股瘋狂的味道。
桂嬤嬤身體害怕得輕輕發抖,她想要勸說太后放棄,先帝已經死了,如果白墨再出事,還能有誰可以保住這東耀國的江山社稷?但看一看太后近乎瘋癲的神色,話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口了。
自從先帝死後,太后一次也未曾笑過,彷彿整個人進入了一種偏執的境地,一心只想着將攝政王拉下皇位,卻不顧今後的一切。
桂嬤嬤心頭狠狠嘆了口氣,她也不知道今天的舉動究竟是對還是錯,但,事已至此,她不可能眼看着太后唯一的希望也被剝奪,只能選擇幫助他。
“是,奴婢這就去辦。”
比起慈寧宮的暗潮涌動,此時,白墨正牽着莫筱苒在衆人的前呼後擁着,朝着宮門緩緩走去,他只希望這一段路,能再長一點,最好永遠不要有盡頭,這樣,他就可以幻想,他正牽着他的皇后,可以一直走到天涯海角了。
餘光始終注意着身旁的女人的動靜,她低垂着頭,臉蛋微微泛紅,像是害羞了似的。
她也會害羞?
白墨心頭苦楚,這樣的莫筱苒他從沒有見過,她的美,她的好,永遠只會在皇叔的面前展現,而他呢?永遠只能在後面,靜靜的注視着她。
宮廷裡的樂師,正在賣力的指揮着同僚,奏響喜慶的曲調,紅綢布滿了宮中每一個角落,從鳳棲宮朝着六道宮門走去,一路鋪滿了紅色的地毯,宮女正在後方,撒着漫天的紅色花瓣,如同一場花雨,整個皇宮,熱鬧非凡,文武百官通通聚首在宮門外,翹首張望着,等待着今天的主角登場。
一架用鮮豔的玫瑰花鋪成的花轎,靜靜停靠在宮門外的浮雲地上,禁衛軍嚴密把守在四周,九門士兵傾巢出動,負責維護皇城內的秩序,今天的曠世婚禮,吸引了無數百姓前來觀望,白青洛恨不得將自己心底的喜悅,告訴給天下人,廣開一百桌,就在大將軍府外,一路延伸到城門口,自己支付銀兩,只爲了與民同樂。
可見他爲了這場婚禮,費了多少心神。
“緊張嘛?”白墨一邊朝前走,一邊輕聲問道。
莫筱苒微微搖了搖頭,沒有做聲,只是握着蘋果的雙手,隱隱泛白,可見她心底還是不安的。
白墨淡淡的笑了笑,“皇叔在一個時辰前已經抵達宮門外,文武百官也在外面候着,你看,”他指着這條艾青石路的盡頭,遠遠可以看見那扇紅色的宮門,“走過去,你就能見到他了。”
明顯感覺到,身旁女人一瞬間的激動,白墨眼眸微微一暗,即便他帶着她前行,即便他帶着她走過去,可她的心思,卻絲毫不會放在他的身上,看不出,他也是精心裝扮過的,看不出,在這件龍袍下,包裹着的,是他暗中準備的屬於新郎的禮服,看不出,他此時抱着怎樣的心情,在陪同她走這一段路。
持平的嘴角染上了幾分苦澀,“我送你過去後,你就真的會成爲青王妃了。”
就真的會成爲他名正言順的皇嬸,她的名字將記錄在皇族的名冊中,世代相傳,後人只會說她,是青王妃,是青王唯一的妻子,或許還會說她曾經是皇兄的皇后,可不管是哪一種說法,都與他白墨毫不相干。
斂去眸中的黯淡,白墨緊緊牽着她的手,朝着早已在宮門口靜候許久的人羣走去,隨着他一步步靠近宮門,兩側準備好的炮竹噼裡啪啦的響了起來,硝煙的味道在空中久久不散,一股白色的霧氣,也迅速瀰漫開來。
白墨就這麼拽着她,一路從霧色中緩慢走出,文武百官在看見那白霧中走出的男女時,紛紛愣了一下,都說男女授受不親,但爲何皇上會親自牽着青王妃出來?有不少聰明的官員,聯想到白墨登基後,在面對莫筱苒的婚事時,那讓人足夠遐想連篇的態度,心頭皆是咯吱一聲,彷彿窺視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一個個急忙低垂下頭,唯恐被人看出了什麼端倪來,他們的老天呀啊,難道皇上居然對自己的皇嬸動心了?
怪不得,自從皇上登基後,不願擴充後宮,怪不得他總會有各種各樣的理由,來阻止選秀的進行,怪不得,他會縱容青王的婚事一次次延期,原來,理由居然會是這樣!可那是他的皇嬸啊,是他曾經的皇嫂,這……
好些個官員,只恨不得自己此時能再笨點,要不然也就不用糾結於這樣的問題了,與身旁的同僚對視一眼,都看見了對方眼底的驚駭與苦笑。
你說,這叫個什麼事啊?
白墨可不清楚他們這些人心底在瞬間轉變的想法,身後浩浩蕩蕩的太監、宮女成兩側乖乖的立好,如同兩道人牆,只留下中央鋪着紅毯的艾青石路,白墨深深吸了口氣,牽着莫筱苒的手,緩慢的擡起步子,朝着六道大開的宮門外,矗立在百官之後,一襲墨色錦袍,可身上的圖紋卻用着極爲妖豔的火紅色的白青洛。
他一身氣息凜凜,但那雙深沉的眼眸中,卻絲毫沒有半點冷意,只盪漾着一片濃濃的溫情,溫柔的視線隔空落在莫筱苒的身上,即便有再多人,即便是人海茫茫,他依舊可以第一眼就發現她的存在。
文武百官在白墨出現的那一刻,紛紛匍匐在地,齊聲高呼:“拜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衆愛卿平身。”白墨空着的手凌空虛擡了一把,隨後望向騎在馬兒身上的白青洛。
“今日,是朕的皇叔大喜之日,朕將與民同樂,即日起,大赦天下!這是朕給皇叔的新婚禮物。”白墨直接頒佈了一道根本不在計劃中的聖旨,驚呆了在場的衆人,如果這算是新婚禮物,那他派人送去丞相府的那些又算什麼?
“本王謝皇上隆恩。”白青洛難得的露出了一抹感激的笑,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他如何能不高興?翻身下馬,百官立即跪行到兩邊,留出一條寬敞的通道來,供白青洛過去。
他鈍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聲聲如同梵音繞耳,讓莫筱苒心底微微激動起來。
最後,一雙黑色的馬靴停在她的面前,莫筱苒始終低垂着頭,兩側的臉蛋上,爬滿了紅潮,似羞,似嬌,如同一朵徐徐盛開的嬌豔花朵,白墨看得愣了眼,只恨不得將她留在此處,告訴她,他的心意。
但這個念頭也不過是從腦海中,隨意一閃,就被他死死壓下。
他早就說過的,只要是她的決定,他都會祝福,這一生,他只會在暗中,秘密的保護她,除此之外,別的再無可能。
“皇叔,”壓下心底的複雜,白墨輕輕勾起嘴角,對上白青洛帶笑的眼眸,“她就交給你了。”
手臂緩慢的揚起,他直接將莫筱苒的手遞到白青洛面前,可他卻始終捨不得鬆開握着她手腕的五指,總覺得,就這麼鬆開了,今後或許再不會有與她如此親近的一天。
想要多溫存一會兒,想要再讓他多留戀幾秒,白墨覺得自己就像在做賊,拼了命的想要偷掉多一分的時間,讓他能夠和她親密接觸,哪怕只是這樣,對白墨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白青洛靜靜站在原地,不悅的眯起眼,看着他始終緊握住莫筱苒手腕的大手,眉梢一挑,兩束冷光驀地從他深沉的眼眸中飛射而出,似要將白墨的手狠狠刺穿,那樣不容人忽視的霸道視線,白墨怎麼可能沒有察覺到。
心頭一陣苦笑,看來,他再補放手,皇叔就真的要發飆了。
緩緩鬆開五指,看着她的手從自己的掌心落下,這一刻,白墨彷彿聽見了心底有什麼東西咔嚓一聲碎裂的聲響,可他卻不覺得疼,大概疼到了極點,也就麻木了,他甚至可以揚起嘴角,祝福的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雖然那笑,比哭還要難看。
但白墨卻想,至少要讓莫筱苒記得,她最後的記憶,是他笑着送她上花轎的。
願望,如此渺小,如此卑微。
白青洛在空中接住莫筱苒的手,眉頭暗暗一皺,眼眸中迅速掠過一道冷光,他狐疑的打量着面前紅光滿面,垂頭低目的女子,嘴角的笑容緩緩撫平,五指猛地一緊,一把掀飛了莫筱苒頭上的珠簾。
隨後,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倒退數步,原本還酸柔和的臉龐,此刻只剩下一陣寒霜,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逼問道:“你是誰?爲什麼會穿着本王爲她準備的衣服?”
頓時,禮樂聲戛然而止,剛纔還喜慶的氣氛,被一股肅殺取代。
清風、逐月、隨浪三人,從百官中驀地閃出身影,立刻出現在白青洛的身後,三雙眼睛死死瞪着面前,與莫筱苒有四五分想象的女人,定眼一看,心頭皆是駭然,雖然容貌有些相似,但她絕對不是王妃!